夕陽之下,一匹格外高大威猛的馬匹走來,上邊載著一個披著烏發、發上係著紅纓的男子。他的頭發披在身後,絕美i麗的臉上冰冷一片,殘留著夕陽的金輝。
今日風禦沒有再穿鎧甲,他穿了一身黑色的錦衣,玉帶處也繡了暗紅的紋路,更襯他額上那絕豔的紅羽,方天畫戟被他拿在手上,高頭大馬地踱過來。
“車壞了?”風禦低啞的聲音響起,正對著的是從車簾裡露出半張臉的盛如意,盛如意見到他,第一反應便是行禮:“琅琊王殿下……”
風禦單手勒著馬兒的韁繩,示意她不必多禮,他抬頭看了眼天色,金色的夕陽落入他的眼眸,眼中如同彙聚斜陽之美。
風禦道:“我送你一程,下來。”
他才十六歲,年輕俊美逼人,但是除了正處變聲期的嗓音之外,行動舉止已經看不出一絲稚氣。
盛如意稍稍蹙眉,她的表情落在風禦眼中。風禦沒說話,隻看著她。
盛如意道:“殿下帶了人嗎?否則,臣女隻恐對殿下清譽有礙。”
“不曾。”風禦薄唇輕啟,立即道:“你和你丫頭騎我的馬,我的馬是西域神駒,萬中無一,腳力極快,也隻有它才會讓你騎。”
“殿下你呢?”盛如意問道。
風禦眉心紅羽豔麗灼灼:“你下來便是。”
他態度這麼肯定,身份又高,盛如意隻得帶著鶯兒下馬車,在她剛下馬車的一瞬,風禦抬手將方天畫戟往馬車這麼一劈――
隻一招,馬車車身頓時碎裂,隻留下兩匹黑色的馬在原地。
身後的武僧都一驚,風禦那一招力氣之大,隻裂車身留下馬匹,更是體現他對力度掌握得爐火純青。
這位年紀輕輕的琅琊王殿下,武力之勇,世所罕見。
盛如意看著身後的兩匹黑馬,風禦騎在馬上,道:“我還要去前邊怒陣營一趟,但以我身下馬匹之力,哪怕去個來回再送你去護國寺也不會天黑。你騎我這匹,我騎另一匹,還有一匹馬差人騎著去護國寺報信。”
適才風將盛如意的話一字不落地吹入風禦耳中。
他把事情安排得這麼井井有條,又是一番好意,盛如意心覺再拒絕恐怕就會結仇。人的好意就是這樣,如果不被接受,就會變成不滿。
她道:“是,可是殿下之馬……”盛如意看著那匹馬兒:“我聽說神駒向來有自己的脾氣,恐怕不樂意被臣女所騎。”
“不會。”風禦言簡意賅地回答,他利落翻身下馬,同時寬大的手摸了一把自己馬兒的頭,那汗血寶馬便長鳴一聲。
盛如意的馬術可謂是非常差,她再提醒風禦:“臣女幾乎不會騎馬。”
“不礙事。”風禦仍隻有這三個字。
這倒讓盛如意不知該說什麼好,這位琅琊王殿下,話語極少,卻又十分瀟然,好像任何難關他都能擺平一樣,少年意氣,可見一般。
盛如意隻能翻身上馬,那汗血寶馬雖然又打了一個響鼻,但在風禦淩厲絕美的一瞥後,居然老實下來。
風禦翻身上了之前拉馬車的馬,他手持馬鞭,一夾馬腹,黑馬急速狂奔向前,同時馬鞭朝汗血寶馬那兒輕輕一抽,汗血寶馬同樣帶著盛如意和鶯兒往前衝。
之後,盛如意倒是知道為什麼風禦會說盛如意不會騎馬也無礙。
風禦於武道上是天縱奇才,哪怕是高傲的戰馬都服他,他也完全能一心幾用。哪怕汗血寶馬風馳電掣,一到拐彎的岔路口時,風禦也能從另一匹馬上甩來馬鞭,讓汗血寶馬找到正確的方向。
無論盛如意多麼冷靜,這也是她第一次騎這麼快的馬,臉色微微發白,握緊韁繩看著前方。
鶯兒已經嚇到不敢說話,隻敢抓著盛如意的衣服。
風從麵門上劃過,在這種狂風麵前,會讓人連話都說不出來。
風禦無論是騎一匹馬還是同時駕馭兩匹馬都駕輕就熟,好在,他有時候波光瀲灩的眼眸會特意去看盛如意。
起初如君子一般,隻看她的手抓韁繩抓得緊不緊,或者看腿有沒有放對位置。
汗血寶馬性烈,哪怕有風禦本人親在,風禦也怕不小心把盛如意這樣斯文的女子顛下馬來。
再然後……武將的直接加上風禦本人麵冷卻性烈如火的性子,他終究還是往盛如意的麵看去,這一看,才發現盛如意幽深的眸子已經染上一絲疲態,臉色格外蒼白。
風禦皺眉,立即勒住自己的馬,同時馬鞭勾住汗血寶馬的韁繩,汗血寶馬停下來。
風禦翻身而下,走到盛如意的馬麵前,啞著聲音:“你怎麼了?”
盛如意有些頭暈,勉強道:“殿下,臣女有些不適,可否暫歇?”
“可。”風禦道。
鶯兒雖然腿肚子也發軟,但是堅強地主動下馬,又把盛如意攙扶下來,盛如意臉色一白,鶯兒趕緊扶著她去它處,盛如意心內不適,卻吐不出東西來。
“你騎馬會頭暈?”不知什麼時候,風禦走到二人身後。
軍靴漆黑,聲色冰涼。
他擰緊眉頭,風禦聽說過有的人騎馬會頭暈,但他因為從沒碰到過這樣的人,所以忘記了這件事。想來,風禦身為琅琊王,身邊認識的要麼是百裡挑一的禁軍,要麼是軍營裡的漢子。
盛如意和鶯兒都沒有這麼強健的體魄,連坐馬車都坐雙乘,如今陡然騎高大威猛的汗血寶馬,鶯兒出身農家,體魄還好,盛如意這樣的弱女子怎麼可能受得了。
盛如意臉色更加蒼白,她也擺手:“臣女第一次發現臣女有這個毛病,與殿下無關。”
她幽幽的眸子和以往的冷靜相比,多了絲疲憊。
風禦眉頭越皺越緊,十六歲的少年郎,第一次邀請女郎騎自己的馬,就發生了這樣的事情。他剛才的確有炫技成分,風禦的騎術,哪怕是在人人皆高手的禁軍裡,也無人不服。
沒想到炫技炫著,就成了這樣。
風禦皺眉,第一次發現自己也有不會的東西,比如怎麼和女子相處。他取下身上的水壺,遞給盛如意:“喝些水潤喉。”
眉心紅羽灼灼,似是解釋:“我還沒來得及喝這水。”
意思是盛如意隨便喝,沒關係。盛如意心中劃過一道靈光,她總覺得風禦哪裡有不對勁,這個琅琊王殿下,麵對著自己時,於冰冷孤絕之中似乎蘊藏著彆的什麼。
盛如意凝眉想要細看時,風禦又已經麵無表情地看著她,盛如意的目光恰好撞到他的眼裡,那眼中深幽一片,少年郎的目光,毫不避諱,卻又像是什麼都沒有。
盛如意便錯過風禦這一瞬的破綻,什麼都沒看出來,她仰頭喝水:“多謝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