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五章 雲淡風輕(2 / 2)

祖父,我知道的,我從未忘記,我是劉氏女。

夜幕徐徐降臨,對避暑行宮來說,今夜又是一個不眠之夜。

一個纖細的身影輕盈地行走在夜幕裡,在深沉的夜色下宛如一個幽靈,巧妙地運用著各種陰影阻擋著身軀,本是絕對無人發現的。

可惜,她要麵對的對手是薑皖,那個在弱肉強食的現代職場中脫穎而出成為勝者、在吃人不吐骨頭的後宮中從冷宮廢後一步一步爬到慧妃之位,甚至連皇後之位都唾手可得的薑皖。

“這位姑娘,你這是要去哪兒啊?”

那人影一滯,隨即瘋了一般朝一個方向奔去。然而為時已晚,四周灼灼的火光一刹那燃起,她的麵容避之不及,就這樣猝不及防地暴露在四麵八方照來的光線裡。

明明是清水芙蓉的麵孔,卻嵌了一雙魅惑人心的桃花眼,麵上妝容斑駁不堪。看得出來這雙麵孔的主人很是匆忙,竟連妝都未卸乾淨。

薑皖一襲鎏金大袖衫,腦後工工整整地挽了十字髻,並幾支固定發髻的翠玉釵子,皆是上好的成色;鳳眸微眯,神情莫測,豔色逼人。此刻她居高臨下地看著這位幕後黑手,仿佛一切都儘在掌控之中的天

上神女。

神女唇角輕輕一掀,露出一個譏諷的優美弧度:“彆來無恙啊,丹青姑娘。”

意和宮內,此刻正是三堂會審的盛況,餘下的丫鬟奴才全被薑皖上道地遣了下去,她想,審問這個身份特殊的犯人,身為受害者的齊妃一定不會願意被彆人聽了去。

是的,那個在白日裡還奄奄一息的齊妃,此刻赫然正坐在意和宮主殿三把審問席之上。

丹青被薑皖抓住的時候還心存僥幸地想,齊妃至多活到明天清晨,隻要自己咬緊牙關死不認罪,最終還不是死無對證?白日她過去時特意向傻乎乎的墨青套了話,那丫頭實誠,抽抽噎噎把什麼都說了,她這才想去聯係殺手,把款項追回些來。

她可是非常不滿意的,當初給他們的任務隻是毀了齊妃的容,就算下點毒也是為了讓齊妃長長久久地醜下去。那殺手連這點劑量都控製不好,就彆怪她按江湖渠道正式向他討回一部分酬金了畢竟那可是她所有的家當,一下全付了去,她也很肉痛的。

可在看見端坐在貴妃椅上的齊妃的一刹那,丹青知道,她完了,全完了。

她被長戈押進來時一踹膝彎,不由自主地跪倒在地上,然而直到所有丫鬟奴才都魚貫而出走乾淨了,她依舊保持著這個固定的姿勢,動也不得。

劉念念放鬆地坐在貴妃椅上,手裡捧著一杯棗茶,垂著眼睫有一口沒一口地喝著,哪怕直視著這個女子麵容上遍布著的,猙獰的疤痕,隻看她這周身的氣派,觀者也依舊能歎一句美人。

薑皖暗自觀察著她,在心底輕歎一聲,哪裡是能像麵上那樣淡定的呢,主仆這麼多年,一夕之間就被下如此狠手。泥人尚有三分脾氣,更遑論身為劉氏女的齊妃。

她可沒忘,劉頤的門生最講究的,就是一個氣節,倘若沒有文人風骨,一昧隻為五鬥米而折腰,劉頤可是不收的。

那麼,齊妃劉氏,你會如何處理呢?

劉念念什麼都沒有說,她喝得很慢,卻終究是喝完了整杯香甜醇厚的棗茶,墨青是個好孩子,很懂她的心思,少了丹青過往的浮躁,一心隻懂如何為她好。思及此,她不禁清淺一笑,那孩子,當真傻得可人。

“陛下。”劉念念起身作勢要行禮,陸之行忙攙扶起她,薑皖偷眼看去,心口微痛,他那慌亂全然不似作假,倒像是真憐香惜玉了一般:“念念,不必多禮,朕定為你做主。”

劉念念溫柔地笑了笑,垂下可怖的麵容,她謹記著宮中規矩,不能汙了皇上的眼睛:“天色已晚,陛下和慧妃回去歇息罷,至於一些不相乾的奴才……”

渾渾噩噩跪在地上的丹青猛然抬起頭,目光如炬地盯著她。劉念念卻像什麼都感受不到一般,唇角笑意依舊溫柔似水:“奴才不聽話,隨意打殺了去便是了,勞陛下費心,才是臣妾的罪過。”

沒有,自始至終,劉念念都沒有給丹青哪怕一個眼神,仿佛跪在那裡的,早已是一具不值得她停留目光的死屍。

丹青癱軟在地上,心如死灰。

是了,這才是齊妃,這才是她劉念念,什麼多年情分,什麼恨入骨髓,想得美。

自古文人?雲淡風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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