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陸之行進來的時候,薑皖正無聊地練字,有一筆沒一筆,他遠遠瞥了眼,竟然還不錯。
“陛下大駕光臨,臣妾有失遠迎。”薑皖頭也不抬,骨節微微用力,手底下一個飄逸的“殺”躍然紙上,明明是極清閒的模樣,陸之行心頭的火氣卻像是被一盆涼水澆滅了,隻覺渾身都是透心的涼。
“慧妃,你連恭敬的姿態都不做了?”他冷哼一聲,負手而立。
薑皖眼角微挑,掀起眼皮子瞥了他一眼,便自顧自地起了新字。
陸之行頓時感覺自己被無視了。
“薑皖!”他咬著牙,“朕可是你的夫君!”薑皖連個表情都懶怠施舍給他,一筆一劃,很是認真。
陸之行長吸一口氣,幾步上前就要抓住她的手,這樣她總不能再繼續無視我了,他心中微哂。
不曾想還沒碰到她,女子清淩淩的聲音就在他耳邊響起,生生止住了他所有的動作,包括方才心底滋生出的一絲黯然:“少礙我的事。”
陸之行的手僵住了,下意識地一笑:“……礙事?”
這次薑皖終於舍得給他一個正眼了,隻不過這一眼冰冷至極,狠狠紮碎了陸之行的心。
他看見她唇角緩緩勾起,是令他陌生的譏誚弧度:“對,你礙我的事了,陛下。”
“臣妾的長樂宮就是這皇城中第二座冷宮,”薑皖冷冷道,“陛下大可不必沾了冷宮的晦氣。”
陸之行恍惚地不斷後退,一不注意竟撞翻了書房中擺著的筆架,沉重的木架嘩嘩啦啦撞擊在他的身軀上,發出一聲聲悶響,他卻絲毫未覺,怔愣的目光一直釘在薑皖古井無波的蒼白麵容之上。
“我竟礙了你的事。”他倉皇地苦笑,也不顧肩上劇烈的疼痛,大步朝外走去。
薑皖久久地凝望著他離去的方向,握著筆的姿勢仿佛就此定格住了,沒有絲毫變化。
直到一個輕柔的女聲打散了她的思緒:“慧妃娘娘。”
薑皖恍然回過神,對一臉擔憂的東雲玉輕輕一笑,笑容慘淡:“公主殿下。”她下意識地想擱下手裡的筆,骨節伸展時卻不禁皺了皺眉頭。
東雲玉斂著今日身上穿的珍珠海棠廣袖裙,依舊用擔憂的眼神望著她,欲言又止。
薑皖皺著眉頭放下筆,左手反複揉了揉右手繃得發疼的骨節手腕,一邊揉,一邊思緒卻不由自主地飄遠:她隻是用力了些,就這麼痛,那行洲呢?那麼沉的一個楠木架就那樣生生砸在他的身上,他得有多疼?會不會傷到骨頭,會不會生很大的淤青?他一貫是養尊處優的帝王,怎麼會輕易受這樣的傷……
一時心亂如麻間,她手底下就無意識地用了點大力,酸痛的骨節頓時不滿地向她抗議,針紮似的疼。
疼得她不禁落下淚來。
東雲玉一驚,頓時也顧不上她公主的優雅儀態了,幾個大步邁上來就輕握起她的手:“怎麼了,疼得厲害嗎?要不然我去喚個太醫來。”越說越覺得應該喚個太醫來給薑皖瞧瞧,果斷如東雲玉當即就轉身朝外跑,還不忘拎起自己繁複的裙擺,好跑得更快些。
薑皖有些傻眼,連忙把
她拽了回來,麵對著東雲玉詫異的眼神,一向剛硬的她也禁不住有些發窘,不好意思地說:“我沒事,就是……擔心行洲。”
東雲玉瞪了她一眼,瞪完自己當先笑了出來,此刻的薑皖屬實狼狽,蒼白的臉頰上印著兩行清晰的淚痕,大抵是方才攔她攔得急,俏臉上還帶著幾顆要落不落的淚珠。
這還是那個寵冠六宮,剛硬不屈的薑娘娘嗎?
這次輪到薑皖反瞪她了,一雙閃耀的鳳眸不怒自威,要不是她的臉微微發紅,東雲玉說不定都會被她給唬住,然而她臉紅了,所以明明是極有威嚴的慧妃娘娘頓時成了色厲內茬的小女子:“公主,很好笑嗎?”
東雲玉直笑得打跌,回答的話也是斷斷續續的:“沒……沒有……咳咳咳,娘娘您,娘娘您一點都……噗,不好笑……”
薑皖無奈地扯了扯嘴角,心裡還是隱隱擔憂著陸之行的傷勢,看了看眼前笑得絲毫沒有公主優雅的東雲玉,計上心頭。
“玉兒啊,”她眯起眼,笑得像隻找著獵物後要開始下套的狐狸:“你比我小,又是將來要做我弟媳的,我就叫你玉兒咯?”
東雲玉一聽她開頭的稱呼就覺得不妙,聽到中間就開始眉開眼笑,尤其是那聲“弟媳”真是怎麼聽怎麼順眼,讓她下意識就忽略了那一絲不妙,順理成章接受了薑皖的稱呼,甚至還姐妹情深地挽起她的手,輕聲細語道:“好兄嫂,玉兒可也是把你當姐姐看的,有什麼事您千萬彆見外,隻要玉兒幫的上忙的一定幫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