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俊答應一聲,趕緊溜去前院了。曲小白回到後院,吩咐張氏備了熱水,沐浴過,滌去一天疲累。
出來的時候,發現楊淩不在,詢問路過的毛小桃,說是在廚房做晚飯,曲小白衝進廚房,積鬱了大半個下午的火氣終於爆發:“哪個要你做飯了?你是廚子嗎?你為什麼要自甘下賤來做這些事情啊?”
正在廚房裡打下手的張氏臉上一暗,掛不住了。
楊淩抿了抿嘴角,先安撫了一下張氏:“她是在和我置氣,不是說你們,彆往心裡去。我去哄哄她,你忙你的。”
楊淩從來沒安慰過人,素日他都是一副冷淡麵孔,這一番安慰,倒也起了作用。張氏點頭答應:“哎,好。郎君好好哄哄夫人,她是女孩子,女孩子本就該嬌氣些。”
楊淩一把拉住曲小白的手,不容分說,拉著她就出了廚房,直奔他們住的正房屋。
進屋,關門,楊淩靜靜地凝視她,“今天是我的錯。如果你不願意我去,我可以去跟慕南雲說,身體有恙,無法前去。”
曲小白冷笑一聲:“那麼多人麵前,我給你立了貞節牌坊,你以為你現在還能說不去就不去嗎?那你楊淩以後就不要做人了。”
“反正我自甘下賤,寧肯做你身邊的一條狗,也不想做人。”
吵架無好話,楊淩說著說著,也上了頭,口不擇言起來。
畢竟隻是十九歲的少年,心思再深沉,也是血氣方剛的年紀。
曲小白隻覺當頭一盆冷水澆下,將她澆了個透心涼。
“楊淩,我又當媳婦又當娘的,隻盼著你能好,到頭來,你就是用這話來報答我的嗎?”
曲小白咬著牙根,渾身都在打顫。
楊淩話一出口,就知錯誤,但收回已經來不及,“曲小白,世間安得雙全法,不負如來不負卿。”他神色萎頓,細細念了出來。
曲小白一驚。
這本該是她說的話才是。
她日日在心上念叨的話,他如何學了去?
“你老在夢裡念叨這句話,這句話,實應是我說給你聽。曲小白,我有不得不去的理由,可我也想極了留在你身邊。可惜世上並無分身之術,叫我無法兩全其美。你若說讓我留下,我便留下。你若肯讓我去,那我感激不儘。”
楊淩那雙細長眸子裡,情緒複雜,語氣也壓得低沉,伴隨著輕聲的歎息。
也不知怎的,曲小白隻覺像是有人拿鋸子在心臟上拉鋸,一寸一寸,一絲一絲,撕扯般疼。疼得她臉色蒼白,眼淚啪嗒啪嗒往下掉。
楊淩伸出手,修長的手指覆在她臉頰上,輕輕抹去她頰上淚珠,卻是越抹越多,楊淩慌亂了:“小白,你不要哭,你說怎樣我便怎樣,彆哭好不好?”
“你個傻子。”曲小白撲在他懷裡,嚎啕大哭起來。
“傻子!”
十九歲的少年,從未見過一個女孩子哭得那麼傷心,一時手足無措,慌了神,卻又不知該怎麼去哄,隻能抱著她,任她在他胸前嚎啕,哭得撕心裂肺。
曲小白一頓發泄,最後力竭到哭都哭不出聲來,連抽泣都是無聲的。楊淩抱起她,把她抱到床上,攥了個毛巾把子,給她把臉擦洗了,偎著她身邊躺下,把她攏入臂彎裡,一時不知說什麼才好,良久,才說了一句:“今日你累了,如果不想吃飯,就先睡會兒。”
“不累。”曲小白忽然支起上半身,俯看楊淩,就那麼靜靜地看著,凝著,眸子裡漸漸變了顏色。
“楊淩,今晚我們圓.房吧。”
曲小白凝著他,忽然說道。
“啊?”
楊淩張了張嘴唇,一下子懵住。
曲小白吸了吸因為哭泣而不通透的鼻子,說話仍舊帶了濃濃的鼻音,“戰場凶險,此一去自然盼著你能凱旋而歸,可命運撲朔迷離,今日不知明日事,能握住的時光,不知還有多少。我不想再浪費手中的時光。”
她眸中揉進了燭光,閃著兩簇小火苗,像是黑暗夜裡星空中的兩顆星子。
“好。我也不想再浪費。”
良久,楊淩沉靜地、低低地說道。
楊淩輕輕把曲小白推開,起身下床,理了理衣裳,“起來洗漱一下,餓了大半天了,得先吃飯。”
吃完飯好有力氣?曲小白歪在床上,華麗麗將楊淩這句話的意思給歪曲了十萬八千裡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