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婉菲說：“自欺欺人的話術。”
雲初抿了抿嘴，說：“我隻是沒有文憑，不是沒有文化，不是話術的問題。當時我外婆供不起我念完高中、再念大學，讀中專幼師可以早點工作，所以做了那種選擇。”
高婉菲撇撇嘴：“世上怎麼有人窮成這樣？你就不覺得你跟我們家門不當、戶不對嗎？你還有臉賴上表哥，不感到羞愧嗎？”
韓湛銘黛眉一蹙就要懟，雲初拉了拉他的胳膊，笑道：“世上窮人多了，中國有六七億人月收入不足1000元。我的門和戶過於簡陋不是我的錯，至少在我30歲之前，全是我父親的錯。
世上大部分的人的爸爸都比不上韓湛銘的爸爸，這不是很正常嗎？要說羞愧，我的生父該感到羞愧。如果高小姐有興趣去數落他，那我很支持，因為他是個人渣。”
高婉菲還想說什麼，韓湛銘打斷說：“爺爺，如果家裡真的不歡迎我們，我們很抱歉打擾你們了。我帶雲初回來見你們，是我作為男朋友和韓家孫子的義務，僅此而已。”
韓盛看了韓子惠夫妻一眼，說：“你們彆都忙著工作，也該多花點時間門陪陪孩子。婉菲都17歲了，還一點大家閨秀的修養都沒有，行事上像個小太妹。”
韓子惠和高燁都不敢反對老爺子，他們確實都暗有心思。哪怕韓子惠結婚時已經獲贈一些股權和現金、不動產嫁妝，可是他們仍然覺得韓家的一切，他們仍然有份。
他們的欲望得不到韓盛的認可，於是就在集團裡霸占權位，結交高層，加上成年人的享受，根本沒有那麼多時間門管高婉菲。
韓子惠道：“都是為了集團的事，我也是為了乾好一點，好讓爸爸放心。”
韓盛道：“直接管理上的事有很多專業的管理者，需要你們都親力親為嗎？我看湛銘這麼年輕，他管的方麵不比你們少，那也井井有條的。”
韓子惠、高燁不敢反駁，心裡卻想著：【他是長孫，有你的支持，還有他那很能震攝人的學曆和在倫敦和華爾街的資曆。
他先天條件好，隻要付一點努力就能讓股東和職業經理人信服了。我們有什麼？隻能親力親為，多加應酬，不然集團都沒有我們站的地了。】
杜爾嵐打著圓場：“好了，孩子嘛，在這年紀都是特立獨行的。晚餐準備得差不多了，入席吧。”
走向餐廳時，韓子健還停下腳步等一等韓湛銘和雲初。
韓子健倒很和藹，說：“小謝，婉菲也不常來韓家。她姓高，管不到我們韓家的事，更管不到湛銘身上，你不用把她的話放在心上。”
雲初倒有點意外，笑著頷了頷首：“我知道，可能我也年少氣盛，嘴上不饒人。韓伯伯不笑我粗鄙就好了。”
韓子健說：“沒有。要論粗鄙，婉菲先無是生非，說的話也更難聽。”
楊婧琪遠遠看著韓子健對雲初和顏悅色心裡不是滋味。
韓子健是她的依仗，可是在韓子健心裡，他的親生兒子永遠是最重要的，就算是兒子喜歡的女人，也比她的份量重。
韓家吃飯講長幼有序，所以韓湛銘就坐在梁娜下首，本來楊婧琪可以勉強坐在韓湛銘的下首，但雲初來了，她隻能退後。
中西大廚給他們備了黑魚籽醬、南美海參、象拔蚌、金槍魚、燕鮑翅、雲南菌等等食材開發的特色菜，每道菜都是每個人分到一小份，精致無比。
雲初和韓湛銘住一起也吃過一些好東西，但小巫見大巫了。並且在這個大彆墅裡，吃飯也是一件講究儀式感的事。在餐桌上除了新菜沒有上的時候，沒有人會說話。
最後上了新鮮的國外空運來的熱帶水果，韓盛才問道：“小謝，菜色還合胃口嗎？”
雲初點頭：“很美味，烹飪得非常有層次感，謝謝韓董事長的盛情款待。”
韓盛輕輕頷了頷首，說：“我不是一個喜歡拐彎抹角的人。”
雲初暗道：來了來了，秀兒來了。
雲初點了點頭：“韓董事長有話不妨直言。”
韓盛淡笑，說：“我喜歡跟聰明人說話。湛銘跟我說，他想跟你結婚，你怎麼看？”
雲初笑了起來，說：“從我的角度看，一方麵是，韓湛銘是值得我愛的男人，我很感激我一生當中能遇上他。另一方麵，韓董事長不想當孫子心裡的壞人又想達到目的。
不過，韓湛銘願意帶我來韓家，韓董事長願意見我，那麼我和韓湛銘也不是沒有一點機會。就是看韓董事長出什麼牌了。”
韓勝嗬嗬，說：“如果他跟你結婚就不能繼任隆盛集團的董事長，你能不能為了他放棄這段感情？”
“爺爺！”韓湛銘叫了一聲，雲初卻按住他的手。
韓子惠眼中精芒一閃，可是她知道父親不會考慮她的，也不會再多留東西給她了。
雲初呼出一口氣，淺笑道：“韓湛銘自己有本事，他想要做什麼，以商業邏輯演算給董事會看，因為商業邏輯能賺錢才能得到支持，絕不是因為他陪了一個富婆。
話說糙一點，我也不拐彎抹角，牛郎店的男人一天陪十個富婆，董事會也不會支持他登上那位置。唉，男人養好身體重要，富婆是陪不完的，韓董事長對自己孫子不要那麼殘忍。”
在場的每個人都不由得目瞪口呆，高婉菲先是抽了抽嘴角，一雙眼睛好奇的看著她。楊婧琪不可置信，心中默念著韓盛該爆怒將這個沒有教養的底層豬趕出韓家了。
韓湛銘眯了眯眼睛：“你才陪富婆呢！”
雲初嘻嘻笑起來：“我看這氛圍太嚴肅了，哈哈。”
韓盛是個有涵養的人，終是沒有撕破臉，正色道：“他不用陪富婆……不用這樣上位，難道你就覺得你當得了韓家的當家主母？”
雲初嘻嘻一笑：“韓董事長，我對‘當家主母’這個崗位不太感冒。韓湛銘不是政治人物，又不用夫人當吉祥物陪伴活動。如果真需要吉祥物，我覺得憑我的長相還是能忽悠人的。
我見國內彆的富豪出席什麼活動都是獨來獨往的，企業也好好的。現代工業社會是個體社會，我們都是獨立自由的年輕人。雖然還有宗祠之類的，但私行宗法可是違法的。
宗族權力不大，侄子、叔叔、姑姑若無遺囑是無法定繼承權的。既然不會出現旁支族人奪嫡的事，需要做什麼當家主母？難道韓伯伯、韓太太和楊小姐將來需要韓湛銘的老婆發月例？
那隻是手機轉賬一分鐘能搞定的事兒，不用特意設個虛頭巴腦的職位吧？韓董事長，是哪個HR給您提出這種用人方案？早點開除了一定是最正確的選擇。”
韓盛想找個話頭來駁斥，可是跟她講那些教條，隻怕她不會信服，而且弄得他像是淑女學校校長似的。
這時高婉菲居然第一個忍不住笑出來，她還是頭一回見到有人這樣跟她外公評論自詡高門人家的規則。
韓盛壓下氣，就算再氣，他也決定私底下揍孫子好了，現在要是在這個女人麵前發火會顯得自己是個控製不住自己情緒的人。
韓盛問道：“你想嫁給湛銘，條件之一是讓你放棄做演員，你同意嗎？”
雲初神經漸漸放鬆下來，淡笑道：“隻要韓湛銘願意放棄在外麵當CEO和投資人，我就願意。我們夫妻以後就宅在家裡啃老。韓伯伯，你以後要當一個有責任感和使命感的爸爸、公公和爺爺，挑起我們這個家。”
韓子健擺了擺手，笑道：“不行，不行，你們已經長大了，不要啃我！”
韓盛沒有占到一點便宜，涵養再好也有點惱了，瞪向韓湛銘：“你看看你找的女人！”
韓湛銘賠笑道：“文娛是我們集團的重要產業，她要當演員也是肥水不流外人田。當演員有什麼不好，可以打扮得漂漂亮亮的。”
雲初也笑道：“韓董事長，不要那麼偏見。我會好好對湛銘的，會珍惜他、保護他、陪伴他。等我紅了之後，賺得錢也多一些，萬一湛銘投資虧本了，我還養得起他。”
韓盛道：“我韓家會缺錢到讓你拍戲養？”
雲初擺手：“整個韓家我可養不起！我就養湛銘一個……最多湛銘要孝敬你，我也不是那種不講道理的人……”
“憑我‘韓盛’兩個字，還需要靠你？”韓盛歎了口氣，對韓湛銘說：“真是沒有一件是合我心意的。我得去庭院走走，真是……”
韓湛銘起身：“我陪你一起走走吧……”
韓盛經過韓湛銘旁邊時又不甘心，就拿著拐杖打他的小腿肚：“不但自己氣我，還帶個回來一起氣！自己的女人都降不住！”
韓湛銘被打到兩拐不由得抽痛，韓盛又看向雲初，雲初怕被打腿，做出防備：“我為了拍戲，剛剛拜師了武術老師。”
韓盛無言以對，轉身去散步了。雲初才忙問韓湛銘：“疼不疼？家裡有沒有傷藥？”
韓湛銘才說：“爺爺沒用全力。”
韓盛為了養身體，終於退休了，一天到晚在家也分外無聊，有時會幾個老友，老友也有事忙，不可能都陪他。
以前非常惦記的孫子現在回國了也不住身邊，眼裡除了工作隻有女人，他就有些老小孩的壞脾氣，比如會敲打孫子。
雲初看著韓大董事長已經消失在視線，扶著韓湛銘的胳膊，說：“我也沒有跟韓董事長吵架，他問我問題，我都老實回答了，他乾嘛那麼生氣？”
韓子惠淡淡道：“你是在老實回答問題嗎？一點也不恭順、不嚴肅。”
雲初愣了愣，才說：“老人家不是喜歡熱鬨和新鮮事兒的嗎？”
雲初卻認為，要是一味恭順低下，人家會覺得她為嫁豪門不擇手段，並且沒有自我，那就越看不上她了。就像誰會正眼看上一條哈巴狗當自己的孫媳婦？
韓子健卻說：“小謝也不用太擔心，你這還算好了。爸隻說你們氣他，他沒有說你回答的有什麼不對，你的待遇比當年你阿姨第一次見他強多了。”
雲初滿足了，她期望本來就不高，豪門哪那麼容易嫁？真的能嫁，也必然好事多磨。像她這種思維的女孩不會太放在心上，不會為這一個目的停止自己的腳步。
“不用比阿姨強，跟阿姨差不多就行了。”雲初笑著。
高燁一直少說話，這時都不禁笑得意味不明：“謝小姐的心態倒好。”
“要不然呢？都說現代人相親結婚都不是相本人而是相家長。難道我現在去找我爸，逼他上進申請進哈佛、創辦世界500強企業？”
高婉菲一開始本來決定排斥她的，可是她發現從來沒有遇上過這麼有趣真實的人。眼前的女人跟她認識的一些隻有六七分容貌、家裡有一點點錢就矯情得不得了的人有趣多了。
高婉菲玩味：“你爸能行嗎？”
雲初一臉誠懇，搖頭：“他肯定不行。那也不能因為我爸不行，韓湛銘就跟我說：‘今生咱們爸爸不相配，願下輩子咱們爸爸相配了，再結良緣’吧？”
高婉菲道：“你下輩子爸爸也不一定行。”
雲初嗯了一下，說：“下輩子也有可能是湛銘爸爸不行，韓伯伯，我不是說你呀。”
韓子健笑著搖了搖頭：“我明白。你們年輕人自己的事，自己做主、自己負責就好了，我不乾涉。”
韓湛銘才長長歎了口氣，拉著雲初：“我帶你去後院逛逛。”
韓子惠看著他們的背影，忽然對韓子健說：“大哥，你就真這麼由著湛銘嗎？”
韓子健說：“孩子有孩子的想法，那是他們自己的人生。”
韓子惠眼波微閃，笑道：“大哥說得對，湛銘找到自己喜歡的女孩就好，小謝很漂亮，將來孩子也好看。”
韓子惠和高燁原本還不太看好，但冷靜一想，韓湛銘娶個沒有根基的女演員，他在商場上沒有彆的助力，將來他們夫妻在集團還更能說得上話，爭取到利益。
楊婧琪這時明白自己徹底沒有希望了。韓盛對謝雲初的印象至少比對她媽媽梁娜好，而韓家第二代的成員全都支持，那麼除非韓湛銘變心，謝雲初已經半腳踏進豪門了。
……
韓湛銘帶她通過花園層會客廳，外麵是個設計感極強的吧台，若是春、夏、秋時節，可以在這裡舉辦室外派對。不過這吧台兩邊的組團空間門可以不通風，裡麵取暖設備能正常運行，他們就在這裡坐坐。
雲初感慨道：“這麼大的房子，維護起來該挺麻煩的，得請多少人呢？幸好不是你的，要是你的，你住不了幾天，卻要請那麼多人，又得交那麼貴的物業費，太虧本了。”
韓湛銘點頭：“我也想到過這個問題，所以自己置辦房產時就選小一些的單位。因為這個小區是我們隆盛地產自己開發的，之前最好的設計師極儘他們的才華設計出來，單從建築藝術的角度，有可取之處。”
“好東西不一定要擁有，適合自己的才好。”雲初倚在他身上，“咱們回家吧。”
韓湛銘歎道：“去跟爺爺道個彆吧。”
兩人去道彆時，韓盛態度冷淡，倒是杜爾嵐十分親切，還跟雲初說有空就來玩玩。
雲初上了車後，還說杜爾嵐是個優雅美麗的女人，她在這個年紀還能保養得這麼好，著實會讓同齡人羨慕。
“杜爾嵐不像你看到的那麼簡單。”韓湛銘不想雲初這麼傻乎乎的不設防，真的著了道就不好了。
回家休息之前，韓湛銘就將小時候被綁架的事簡要說了，但略去了自己被侮辱的事。
雲初抓著他的胳膊，就像那是發生在現在似的。
雲初輕蹙著眉：“如你所說，杜爾嵐這人不簡單。不僅僅是你，你爺爺一樣要小心。”
韓湛銘道：“我怎麼管得了爺爺的私事？”
雲初道：“這事還要你爺爺自己才防備得了，你是管不了的。一個女人，若隻是為了證明自己的清白而主動墮胎，這種操作不太合理。
就算不是為母則強的女人，肚子裡的孩子才是她傍著董事長的最大底牌。一個聰明的女人怎麼可能不知道這種倫理邏輯呢？”
“你跟我媽倒是不謀而合。”
“哦？你母親也這麼說嗎？”
韓湛銘轉述了徐慧敏的話，雲初讚同：“就是這樣。因為你是男人，所以你並不了解女人的思維和心理。能走到杜爾嵐那個地位的女人沒一個簡單的。
像杜爾嵐那麼有野心的女人，不可能在人生關鍵的時刻選擇對她那麼不利的選項。高齡孕婦如果輕易墮胎是危險的，很可能此生無子，她會不清楚嗎？”
韓湛銘表情凝重：“那麼她到底為什麼那麼做？”
雲初也在意識裡詢問係統，係統卻說：“你們自己去追查，韓湛銘暫時沒有危險。”
雲初暗自吐嘈係統是386的老化機。
韓湛銘道：“我媽的人正在追查當年的醫生和護士。當年杜爾嵐想轉移我媽的注意力到梁娜身上，與我媽走得很近。所以我媽也就非常了解她懷孕後的主治醫生和身邊的護理，這倒成了她的漏洞。”
雲初見韓湛銘自己這麼給力，他母親也是神隊友，既然意識到這個問題，他的危險係數就小多了。如果三年後的敵人是杜爾嵐，現在他看到這個問題了，總不至於三年後再出車禍成殘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