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蘇葉被他這一句牛頭不對馬嘴的回答弄得有些雲裡霧裡, 隻得愣愣地點了點頭,盯著他幽深無光的眸子看了許久。
這人,究竟是正是邪?
“姑娘?”那人重又問了她句, 稍稍地低了抵頭, “姑娘可是被嚇壞了?”
他帶著金色麵具, 蘇葉看不到他麵具下是何神情, 隻從那算不得純淨的,恣睢陰鷙的眼眸裡, 她感知到了一絲久違的…懼意。
她本以為自己是日天日地, 不知害怕為何物。
可為何現在,她竟會有些怕他?
是因為他殺妖的手段過於狠決殘忍了嗎?
蘇葉的目光不禁又移到了他滿是鮮血的手指,不由寒顫, 心道:他最好是友, 不然, 這樣的敵人要殺起來,實在是費心神。
“姑娘?你怎麼了?”
蘇葉剛打量他時眼神有些放空,許久未回複他,那人便接連問了好幾次。
人類的本質是複讀機。
……
“兄台, 我無事……”蘇葉終於是回了他, 她抱拳,做了個感謝的手勢,“剛才謝你出手……不過我還是得說一句……”
“嗯?”那人低聲應她。
這林裡大霧不散, 他周身霧氣彌漫,白霧青衣, 端得是一位俊朗修士,可單手擰頭,手染鮮血, 又恍若地獄惡魔。
“你有些多管閒事了,”蘇葉聳了聳肩膀,指了指溪邊那妖怪猙獰的頭,“妖怪被你搶著殺了,這本來是我的功德……現在沒有了。”
“功德?”那人聽到這兩字,垂下的,帶血的指尖動了下,墨色眼瞳裡有了些血絲。
“算了,跟你說這些也沒用了,妖怪已經死了,”蘇葉轉身,蹲在溪邊撥了下妖怪頭顱,“這妖怪吃了這麼多人,不管誰殺的,死了便好,我再去殺下一隻便是。”
雖沒有獲得這功德很是可惜,但此人來路不明,正邪難測,蘇葉也無意和他糾纏,找江華他們要緊,便輕飄飄道:
“我去找我朋友了,後會有期。”
蘇葉未再看那人一眼,隻背身朝他揮了揮手,留給他一個瀟灑單薄的背影。
“等等。”
然而在她要走之際,那人忽然抓住了她手腕。
一徹骨的寒意忽就從他手心散出,透過手腕處的肌膚,傳遍蘇葉四肢百骸。
怎麼這麼涼?
能不能整點陽間的溫度……
“你這是做什麼?”蘇葉皺眉,下意識便想甩開他的手,但扣她手腕的力度過重,她竟是動不了分毫。
在蘇葉用力掙紮了番,表明了她的不快後,那人骨節突出的手,仍冷冰冰地扣著她手腕,未有半分放手之意。
蘇葉又掙了掙,還是未能脫手,於是,她另一手摸向了劍鞘,拇指向上一撥,“鋥”的一聲,劍刃破空,劍閃寒光,一瞬劃亮了這夜色。
“姑娘……”那人喉結滾了滾,垂眸,眼裡似有乞求之色。
“嗯哼?”她開始厭煩。
“我迷路了,可否將我一同帶出這迷陣?”
這話,這神情,怎麼就跟剛才單手擰腦袋的他這麼不搭。
蘇葉呆了下,摸劍的動作停住,半眯起眼眸,昂起脖頸瞧他。
眼睛還是那雙眼睛,狹長,漂亮,深邃,長而密的睫毛垂下,蓋住了大半個眼眸,在眼瞼處投下小片陰影。
她直覺,這人不應該是這個畫風。
現在他眼裡漫出的衰弱無力,病態蒼白太過虛幻了。
令人瞧著很不真實。
最開始,他眼裡一閃而過的陰暗、恣睢、暴戾、嗜血才是他。
“裝什麼呢?”蘇葉直言不諱,無任何顧忌,“剛才徒手殺妖的氣勢哪裡去了?兄台。”
她冷冷嘲諷,在麵前之人鬆了些許力氣後,驀地抽回了手,往後退了幾丈。
他不過失神鬆了些許力氣,手裡便空了,隻剩冰冷的空氣。
仿若手裡還抓著她的手腕,他手未動,指尖顫了半分,而麵具下的唇角滲著血,可怖又病態。
蘇葉看不到。
“其實,在下隻是一散修,名為望寧,自行修道參悟,無門無派,”
望寧開始自報家門,語氣溫和,眼神純良,但他並未靠近蘇葉,隻遠遠地望著她,說道:“我剛路經此地,誤入了此陣,見那妖怪要傷害姑娘,一時情急便出了手,實在是沒想到會壞了姑娘功德。”
蘇葉仍是一副防備姿態,對他的話半信半疑,冷眼睨他,挑唇道:“這與你說的,要我將你帶出此陣有何關係?”
“姑娘有所不知,在下修行全靠自己頓悟,未經正統修行,聚靈也不甚會,是以,剛我雖徒手殺了那妖怪,但實際上已耗去我大半靈力修為,恢複極慢,而我受人所托,得去往平圭國處理事情,短時間內我再用不了靈力了。”
他眼尾上揚,此時眸裡的陰暗恣睢消失得一乾二淨,隻餘澄明,渴望。
“因此,我才求姑娘,出此陣的時候稍上我。”
望寧不緊不慢,不疾不徐地說了一大段話,將他姓甚名誰,何門何派,修為幾多,為何會出現在此處,又為何會殺那妖怪,請求她帶他離開陣法等等的緣由,前因後果,全都說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