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3 章 033(2 / 2)

她應該去翻過土,身上有些灰塵,鞋麵也不太乾淨,與靜室的潔淨無瑕對比鮮明。

謝清霄忍耐了一下,額頭青筋直跳,什麼都沒說。

扶玉在他身後緩緩蹲下,謝清霄雖然沒說話,甚至都沒看她,可她覺得靜室裡氣氛壓抑得很。

她呼吸都有些困難,心想著快點包紮完離開這裡。

因為這份心急,她動作有些匆忙粗魯,謝清霄本就在忍耐,她突如其來的一下子手重,讓他不得不轉頭回望她。

四目相對,扶玉與那雙常年修煉謝氏瞳術的眼睛對視,理所當然地敗下陣來。

她低下頭道:“抱歉,我會輕一點。”

謝清霄開口,嗓音沙啞道:“無礙。”

他的聲音本來就好聽,音域恒定時叫人覺得超然物外不可侵犯,沙啞低沉時又完全是另外一種味道。

扶玉的鐵石心腸都因為這聲音顫抖了一瞬。

她不禁多看了他一眼,謝清霄已經轉過頭去,半閉著眼,似是打定主意不管扶玉接下來動作如何粗魯,都不會再給出任何反應。

扶玉抿抿唇,放慢了自己的速度。

謝清霄傷得太厲害,一點都不比萬物生那時深可見骨的輕多少。

一邊包紮血一邊還在流,一層又一層,白布濕透了,扶玉都還沒包紮好。

她漸漸有些薄汗,看不得這麼血腥殘忍的畫麵,沒忍住說:“淩虛執法堂總是如此嚴格嗎?”

謝清霄身子僵了僵,好像沒料到她會主動挑起話題。

他過了一會才說:“對我更嚴格一些。”

嶽盈楚是執法堂堂主,其他人受刑都不會是她親自出手。

身為製定規則的人違背規則,當然要受更重的刑罰才能服人。

扶玉道了一聲很輕的“難怪”,後麵下手更輕了,幾l乎是小心翼翼。

謝清霄有幾l縷長發落在肩後,被血染上紅色,像雪地紅梅。

扶玉輕輕撩起來,小聲道:“你頭發染血了。”

謝清霄頓了一下,伸手接過來,指尖泛光,將血跡清理乾淨。

扶玉瞥了一眼他的側臉,神仙的皮膚就是好,一點瑕疵都看不見,細膩得好像緞子,在暗色的光下閃著瑩瑩的珠韻。

扶玉告訴自己彆看了,努力把視線轉開,一手拉緊白布道:“我要從前麵穿過來。”

謝清霄回答得很快:“好。”

扶玉卻有點束手束腳起來。

包背部的傷口自然要從胸前穿過,這就意味著,她要靠他更近一點。

……乾嘛嘴賤要幫忙,這下好了吧!

再心如止水也架不住這麼親近。

扶玉眼睛到處瞥,自己先說的要包紮,現在又是她自己不動了。

謝清霄等了片刻,神色看上去如常,但手指不斷抬起落下暴露了他的真實情緒。

他終於要說話,扶玉已經調整好狀態,傾身靠近。

太近了。

謝清霄不自覺往前俯身,這就讓扶玉的手沒能成功環住他。

“……你彆動。”她不得不開口,語氣有些緊澀。

謝清霄長發過肩,垂在胸口,因他俯身的動作,發絲早就落在地上。

他手臂撐在身前,半晌才道:“抱歉。”

“……不用老是道歉。”

扶玉稍稍皺眉道:“你這人還真是奇怪,那個的時候是真那個,不那個的時候又老是道歉,也太極端了。”

謝清霄問她:“‘那個’是哪個。”

“不知道。”

扶玉敷衍回答,極近地環著他將白布收回來,鬆了口氣的同時,發現要包紮完,需要重複這個動作至少三次。

汗流浹背了。

扶玉硬著頭皮再次靠近,這次好像有點經驗了,至少倆人都沒再亂動,順利完成。

隻剩下最後一圈了。

扶玉稍稍放鬆一些,呼出一口氣再次靠近,這次又發生了一點小意外。

她長發因為慣性動作跟著滑落靠近,發梢撩過謝清霄的耳廓,跟著落在他肩側,與他霜發重疊。

謝清霄應該是有些發癢,又或是覺得被冒犯,僵硬的身子顫動了一下。

扶玉如同被燙到,迅速完成最後一圈,把自己的頭發甩到了身後。

她將白布打了個結,低聲說:“好了。”

謝清霄亦是倏然站起,將外袍披上,利落道:“多謝。”

他係好衣帶,猶豫了一下才轉過身來,目光落在她身上。

受傷的是他,但她好像比他還狼狽。

他去看她的發絲,自從知道蘭荷是假死,她就不再梳婦人發髻。

姑娘家的披發比婦人髻更適合她,哪怕不簪釵環不配珠花,也清麗乾淨楚楚動人。

“我這才是真的舉手之勞。”

扶玉放下雙手,衣袖遮住了半邊手掌,但謝清霄還是看見了她手上的血跡。

他一直在流血,她幫他包紮,手上怎麼可能會不沾上血。

謝清霄繞了一圈指尖靈力緩緩飄向扶玉,如同嫋繞的薄霧繞著扶玉心頭轉了一圈,清理了她指尖的黏膩血腥。

扶玉不自然地甩了甩手,剛要道謝,忽聽謝清霄道:“從你知道亡夫身份有異至今,似乎不見你多麼為此傷感。”

扶玉心裡咯噔一下,靜室內曖昧氣息煙消雲散。

她凝視謝清霄,他已經變成了清霄劍尊該有的樣子,黑灰色的眼睛漫不經心地劃過她的臉,好像隻是尋常一問,可謝清霄哪裡是八卦的人,怎麼會尋常一問?

他必然是有用意的。

其實也可以理解,之前看著那麼在意亡夫,甚至不惜與他談交易,要知道蘭荷的死因才肯離開,如今卻見不到半分被欺騙甚至背叛的失魂落魄,在常人看來就是很奇怪吧。

扶玉神色平靜,慢慢說道:“沒什麼可傷感的。”

她一字字和氣順順道:“所有的傷感和吃驚都交代在那一日了。不值得的人,配不上我半點自傷。”

扶玉靜靜看著謝清霄顯然有些驚訝的樣子,歪了歪頭道:“劍尊對於男女之情的了解,恐怕都來自您的前任道侶和魔尊。有他們打樣,劍尊或許會以為世間每一對男女之間的感情都會那麼轟轟烈烈。”

“但不是的。”扶玉看著窗外,“有時可能是一句話,一個眼神,就能喜愛一個人。那同樣也會因為一句話一個眼神,乃至今日他邁錯了腳,就不再喜愛了。”

“感情就是這樣無常。”扶玉做出總結。

所以你也彆懷疑了,就算她不表現得很受傷,也不會是身份有問題,還存有謀害之心。

謝清霄聽完,並未多置喙她的論調,隻是在扶玉走之前,用講道教學的語氣說:“眾生苦,男女之愛抵不過世間大愛,你既感悟到感情無常,日後便彆再耽於其中。”

扶玉腳步頓了頓,轉過頭來,望著他說了一句耐人尋味的話:“這些話,我與劍尊共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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