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羽一瘸一拐地走向那隻觸手。
圍過來的村民們,紛紛往兩邊讓開,讓出一條路來。
他們呆呆地看著這個渾身血跡和黏液的人。
他走得很慢,身軀已經脫力到劇烈顫抖。
一步,一步,所有人一言不發,如同在瞻仰一個神跡。
何羽一邊吐血,一邊無聲地笑。
他看到了那觸手上,突出來的兩隻慘白眼睛。
看到何羽過來之後,觸手蠕動地更加瘋狂,渾身抽搐,仿佛見了鬼。
觸手前端的紫色吸盤,如窒息般擴大:
“彆......”
何羽一腳跺了上去。
求饒聲戛然而止。
他撿起地上一根尺長的凍魚,拎在手上,把玩了一會。
“這東西,可比刀子好用。”
何羽擦了擦臉上的血,直視腳下那兩隻突起絕望的眼睛,為了讓對方能更清楚地看到,自己臉上的微笑。
他揚起凍魚,朝著吸盤狠狠錘下。
“咚!”
“咚!”
“咚!”
一錘接著一錘。
何羽麵帶微笑,不知疲倦,一次次地將比石頭還硬的凍魚砸向觸手。
凍魚的眼睛,一次次和觸手的兩隻眼睛對視,一個死寂,一個絕望。
“咚!”
“咚!”
“咚!”
猶如在敲著一麵大鼓,鼓聲沉悶如雷。
阿飛的父親,那名拖船的老者,雙眼死死睜開,解恨地看著這一幕。
那些年輕的隨著申五出海打魚的年輕人們,緊咬牙根,怒發衝冠。
劉春娃的奶奶,坐在地上,熱淚直流,瘋狂砸著地麵,好像就是自己在動手一樣。
海角村的所有村民,無一不流淚,無一不震撼。
這麼多年,被妖獸折磨的苦痛,似乎終於有了發泄口,就在這一聲聲如雷霆般的重錘之中。
“咚!”
“咚!”
一聲聲的重錘,回蕩在冰梅崖上空。
良久之後,直到那觸手成為一團爛泥,再也無法動彈一分,何羽才氣喘籲籲地停下。
他將凍魚隨手扔掉,冷眼環顧四周的人們。
村民們被他的眼神注視,不自覺地後退。
何羽撿了那把柴刀,一瘸一拐,往冰梅崖下走去。
村民們亦步亦趨,跟在身後。
“誰敢跟過來,我就把他血祭了!”
何羽冷笑回頭,看著那些重新又退縮回去的人們。
他知道人性的複雜。
自己對這些村民們,不算有恩,也不算有仇。
說到底,互相利用而已。
自己利用他們的性命,利用申五的命,去消耗夢蚜子。
當然也算不上救了他們,因為原本就要自救。
這種虛弱的時候,絕對不能放鬆。
他不可能把後背交給這群村民。
那個如野草般堅韌的背影,緊緊握住柴刀,一步一步走遠。
“天師!”
有人突然喊了一聲。
隨即,在這棵已經乾枯了十年的冰梅樹旁,所有海角村的村民們,密密麻麻,全部跪下。…。。
何羽停下腳步。
手中柴刀“當啷”一聲落地。
整個世界黑了。
......
“返回大虞,下次穿行時間,三天後。”
何羽睜開雙眼。
燭光昏黃,燭影搖曳,溫暖得一點也不真實。
回來了?
“嘶......”
全身上下傳來撕裂般的劇痛,痛得何羽直抽氣。
整張床全都濕透了,血水和汗水混在一起。
他掙紮著想要起身,但完全動彈不了。
隻好雙眼圓睜,呆呆地看著房頂。
半晌之後,房間內才響起一聲長歎。
終於......活下來了。終於,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