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宏賠著笑，連哄帶騙地將那兩個前來抱怨的顧客打發走，直到兩人徹底消失在街角，他臉上的笑容才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拒人於千裡之外的陰冷。
他一步一步朝著店門口走去，皮鞋叩在地上，發出沉悶而又讓人心裡發怵的聲響。
“你是來送貨的？”
來到店門口，袁宏微微仰起頭，眼睛眯成一條線，目光從三輪車上堆疊得整整齊齊的貨品上掃過。
“嗯！我是替我阿嬤來的，上個月您跟她定了一批貨，今天過來交貨。”
林澤挺直腰板，神色誠懇，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袁宏。
“你阿嬤叫什麼？”
袁宏挑起一側的眉毛，不緊不慢地將手伸進衣兜，摸出手機。
“梅瑛。”
林澤應道。
“哦！”
聽到這個名字，袁宏迅速收起那副冰冷的表情，嘴角上揚，扯出一抹看似和善的笑，將剛拿出的手機又往兜裡一塞，雙手也順勢放下。
“那你應該是記錯了，我可沒有從你阿嬤這裡定過貨。”
他輕描淡寫地說道。
“怎麼可能？我阿嬤她說得很清楚，上個月，也是在今天，您跟她定了50件竹編製品，怎麼可能沒有呢？”
林澤的眉頭瞬間擰成一個“川”字。
“我訂購產品，不管數量多少，也不管是企業還是個人，都會簽署合同的。既然你說我跟你阿嬤訂貨了，那合同呢？”
袁宏下巴揚起，眼神中透著一股篤定。
“這…”
林澤頓感喉嚨像是被一團棉花給堵住了。
他確實拿不出合同。
這時，手機鈴聲驟然響起。
是梅瑛打來的。
從兜裡掏出手機，林澤本能地背過身去，隔開袁宏那如芒在背的審視目光，按下接通鍵…
“喂！阿澤，你到袁老板那裡沒有啊？路上順不順利啊？”
電話剛一接通，阿嬤那滿是關切的聲音就迫不及待地從聽筒裡鑽了出來。
“蠻順利的，您彆擔心。”
林澤強撐著精神，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穩些。
“貨人家要了吧，沒說啥為難你的話吧。”
梅瑛仍不放心，絮絮叨叨地追問著。
“阿嬤，我想問下，當時袁老板跟您這邊訂貨的時候，有沒有給什麼定金，簽什麼合同啊？”
林澤硬著頭皮，小心翼翼地問道，心裡暗暗祈禱著能有個肯定的答案，好打破眼前這棘手的僵局。
“合同…嗯…”
電話那頭，梅瑛短暫沉默了會兒，半晌才慢悠悠地說道，“沒有啊，咱鄉下人，做買賣都是實實在在的，哪懂城裡那些個合同不合同的。袁老板當時就熱熱乎乎地跟我口頭定下了50單活，還叮囑啥時候送來，方便他安排店裡鋪貨嘞！”
“好吧！”
林澤的心猛地一沉。
得！
啥也彆說了。
在如今凡事都講究規矩、憑證的世道裡，空口無憑的約定那就是沙灘上的城堡，一推就倒。…。。
阿嬤一輩子遵循著老一輩質樸的交易方式，哪能料到這些城裡人的花花腸子。
她，被這個姓袁的忽悠了。
“是不是出問題了？”
梅瑛覺察到林澤言語間的異樣，聲音裡瞬間溢滿了擔憂。
“沒什麼，我就是突然想起來，之前在外頭打工，好多事兒都得靠合同撐腰，有那白紙黑字的，以後也能找個說理的地兒。”
林澤提了提精氣神，試圖用這故作輕鬆的腔調驅散阿嬤的疑慮。
“無恥！”
掛斷電話，看著早已回到店裡的袁宏，林澤怒罵了一句，隨後心一橫，大步邁進屋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