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澤腳下生風,近乎是狂奔到山下衛生所的。
病房裡,來了幾個村民,大家臉上都掛著擔憂,靠近門外的兩個婦女,還在交頭接耳地議論著什麼。
空氣中彌漫著濃濃的藥草味,鑽進鼻腔,透著一股子揪心的苦澀。
梅瑛坐在病床上,左腳垂直地懸在床邊,右腳搭在床上,裹著厚厚的紗布。
白色的紗布上,隱隱透出青黑色的點狀痕跡,估計用來療傷的藥汁。
一直跟隨在阿嬤身邊的多多,此刻正乖巧地趴在地上。
看到林澤踏入病房,它頓時站起身,不斷搖晃著尾巴,嘴裡還發出哼唧聲,一個勁兒地蹭著林澤的小腿。
這份親昵的勁兒,看得其他村民忍不住說道:“你們家多多啊,可真就是比人少會說句話而已啊。”
“乖!”
林澤蹲下揉了揉多多的腦袋,然後坐到梅瑛的旁邊:“阿嬤,你怎麼了啊?”
“沒什麼大事,就是下山的時候,不小心滑倒,把腳給崴了。”
梅瑛就像個沒事兒人似的,臉上照常掛著副笑嘻嘻的樣子。
“還沒事呢!”
村長崔廣才冷哼了聲:“得虧你那把鐮刀生了鏽,要是再鋒利些,估計你以後就是殘疾人了。哎!我可得事先告訴你一句,咱們村可沒有什麼對殘疾人的補貼,你要真廢了,隻能自己養著。”
“也是見鬼了,平日裡那把破刀,彆說砍竹子,就是砍塊豆腐都能折了刃,誰想到就那麼在腳踝上蹭了下,就拉了道口子。”
梅瑛自嘲地笑了笑。
“怎麼會這樣啊!”
林澤眉頭緊鎖。
“就是個口子罷了,養兩天兒就行。”
梅瑛輕描淡寫。
“傷口養個兩天或許還行,可你崴傷的地方,那不是一天兩天就能好利索的。醫生可是明明白白說過得傷筋動骨100天,我看呐,這段時間你也彆想著去山裡砍竹子了,好好在家養著吧。”
“那不行!”
梅瑛立馬否定了崔廣才的說法。
“怎麼?你還真想把自己弄成殘疾啊!”
“我上個月剛答應鎮上的袁老板,這個月底給他交貨。眼瞅著日子就到期限了,要是交不出貨,我得付違約金的。”
梅瑛臉上的笑容褪去了幾分。
“到現在還想著錢呢!”
崔廣才無奈地搖了搖頭,轉而看向林澤,神色變得凝重起來:“阿澤啊,鎮上的袁老板你認識不?就是老鎮一條街最東邊那家賣生活用具的,你找個時間去跟他說說,看你阿嬤的訂單,能不能緩個幾天。”
“好!我明天就去!”
林澤點了點頭。
“阿澤,你彆去。”
梅瑛心下猛地一緊,神色驟變,聲音都不自覺拔高了幾分:“為了這批貨,我前前後後忙活了好些日子,腿都快跑斷了,這才好不容易尋到袁老板願意收下咱的東西。咱家可就指著這點手藝過活,要是這事兒黃了,往後的營生可怎麼辦啊?”…。。
林澤站在病床前,看著梅瑛那雙懇切的眼神,內心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揪住。
“可你現在這樣子,能做什麼?就算你的手還靈光,可是做東西要用的材料,你怎麼弄?”
崔廣才話語裡滿是對現實的考量。
而這一問,也讓梅瑛語塞。
儘管說,現在家裡還有不少已經處理好的竹篾,但想要完成袁老板的訂單,卻遠遠不夠,自己當下行動不便,沒法上山,要想成事,就隻能找人幫忙。
可這一時半會兒的,找誰去呢?
“我來吧!”
林澤的聲音堅定而有力。
“你?能行?”
崔廣才上下打量林澤,滿臉狐疑。
“我小時候也經常跟阿嬤一起做東西,什麼物件該用什麼樣的材料,我還是知道的。另外,我現在長這麼大了,身上有的是力氣,從山上扛下來幾根竹子,不是事兒。”
林澤的腰板挺得直直的。
“真的?”
崔廣才仍舊保持著一臉懷疑的樣子。
這時,他的餘光瞥見自己脖子上掛著的一串子鼠掛飾,那是在本命年時,從梅瑛那裡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