緊接著,他轉身拿起車鑰匙,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直奔研究所。
夜色中,吉普車飛馳而去,卷起一陣塵土。
科研所的警衛室亮著昏黃的燈光,嚴越走過去,說明來意。
年輕的警衛員卻一臉為難:“嚴營長,真不是我不放您進去,是趙所長特意交代過,以後您和嚴同誌,都不能進去。”
嚴越心頭一沉,但他什麼都沒說,隻是點點頭,轉身退回了吉普車裡。
夜風裹挾著涼意,從敞開的車窗灌進來,卻吹不散他心頭的煩悶。
他摸出一根煙,點燃,深深吸了一口,尼古丁的味道在口腔裡彌漫開來,卻絲毫不能緩解他此刻的焦慮。
猩紅的火光在夜色中明明滅滅,映照著他棱角分明的臉龐,也照亮了他眼底深處翻湧的複雜情緒。
一根煙燃儘,他將煙蒂狠狠地碾滅在車載煙灰缸裡,正準備發動車子離開。
突然,車窗被人輕輕敲響。
嚴越抬頭,愣住了。
車窗外站著一位穿著黃色高領毛衣,軍裝外套的女人。
一頭烏黑的長發被高高紮起,在昏黃的路燈下,顯得有些模糊不清。
但嚴越卻看清了對方的臉,是趙鷺。
七八年未見,她似乎一點也沒變,依舊是記憶中溫柔嫻靜的模樣。
歲月在她臉上並沒有留下太多痕跡,隻是眉眼間多了幾分成熟的風韻。
嚴越有一瞬間的愣怔,而後便恢複如常,他降下車窗。
“小越。”趙鷺的聲音依舊溫柔,帶著一絲久彆重逢的欣喜,“好久不見。”
嚴越點點頭,語氣平靜:“好久不見。”
趙鷺似乎並沒有察覺到他的疏離,依舊笑著,眼神裡帶著一絲關切:
“這麼晚了,你怎麼在這裡?是出了什麼事嗎?”
嚴越並沒有直接回答趙鷺的問題,而是反問道:“你怎麼會在這裡?”
趙鷺的臉上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哀痛,但很快便被一抹笑容掩蓋:
“曾亮工作調動到省裡了,我的工作也跟著調到了工程研究所政治部。”
“曾亮……”
嚴越低聲念出這個名字,記憶的閘門緩緩打開。
曾亮,曾是趙鷺父親,趙慶林的警衛員。
在嚴越的記憶裡,曾亮話不多,甚至有些木訥,但趙慶林卻對他格外欣賞。
後來,趙鷺執意要嫁給曾亮,趙慶林勃然大怒,拿著鞭子狠狠抽打曾亮,斥責他勾引自己的女兒。
曾亮一聲不吭,跪在地上硬生生受了。
曾亮的隱忍和擔當,在旁人看來或許是優點,但在嚴越眼裡,卻總覺得這個人不透亮,像蒙著一層霧,看不真切。
他所有的優點,都像是刻意表現出來的,像舞台上演員的表演,精準到位,卻少了真實和溫度。
這種感覺,並非源於年少時對白鷺朦朧的好感,把曾亮視為潛在的情敵。
而是源於一種直覺,一種軍人敏銳的直覺。
隻是嚴越沒想到,那個曾經不被白慶林接受,甚至被鞭笞的女婿,如今也站到了高處來。
時間,真是個奇妙的東西,它能改變一切,也能掩蓋一切。
一陣晚風吹過,帶來一絲涼意。趙鷺搓了搓手臂,似乎有些冷。
她略帶猶豫地開口,語氣中帶著一絲不好意思:
“嚴越……那個……能不能麻煩你送我回家?曾亮今晚臨時加班,不能來接我了。”
趙鷺的聲音很輕,嚴越也沒有拒絕,他下了車,走到副駕駛的位置,拉開車門,做了個“請”的手勢。
趙鷺道了聲謝,彎腰準備上車。
可就在這時,她突然腳下一軟,身子不受控製地向前傾倒,整個人跌進了嚴越的懷裡。
一股淡淡的馨香撲鼻而來,嚴越不是下意識地伸手扶趙鷺,而是後退了一步。
然而,趙鷺的反應更快,幾乎是在倒進嚴越懷裡的瞬間,她就憑借自己的力量從他的懷裡退了出來,站穩了身子。
她的臉上寫滿了懊惱、緊張和歉意:“對不起,對不起,嚴越,我……我剛剛不小心……”
她說話有些語無倫次,臉頰也泛起了一抹尷尬的紅暈。
這突如其來的小插曲,以及白鷺慌亂的反應,瞬間打消了嚴越心底的那點不高興和疑慮。
“沒事,小心點。”嚴越語氣溫卻也冷淡。
趙鷺輕輕點了點頭,小心翼翼地上了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