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座後，朱珊不顧服務員的阻撓，點了特辣鍋底。
她勾選著菜品，傲嬌道：“中辣？我，就不知道什麼叫‘中辣’。”
朱珊頓了頓，抬眼看淩霄：“我可以要一個煮啤酒嗎？”
不等淩霄搭話，朱珊強調：“我二十二歲了。”
她表情認真，眼眸帶著絲絲誠懇，引得淩霄發笑。
隨即，他抬了抬下巴，語氣欠揍：“你就這麼怕我？”
“你是不是忘了，小時候我和淩樾所有挨罰的事，都是因為你！”
淩霄吊兒郎當點頭，似是在回憶什麼。
然後，他語氣喃喃：“抄作業？翻牆逃課？未成年進網吧？補習班......”
朱珊牙齒都咬緊了，忙擺手阻止：“你彆說了。”
那是一段不想回首的被壓製的歲月。
“喝吧。”
淩霄悠悠兩個字，朱珊反應了一下，然後笑嘻嘻拿起鉛筆在菜單上勾上“煮啤酒”。
煮啤酒，就是啤酒加上紅棗，枸杞，銀耳，醪糟等煮開，酒氣的澀味散發掉，加入冰糖，跟飲料一般。
朱珊很快就解決掉一壺煮啤酒，因為鍋底太辣了。
先前對“中辣”的鄙視此刻顯得格外滑稽。
她忘記了，她已經好幾年沒回來過，早沒那麼能吃辣了。
淩霄看她這樣，起身去櫃台拿老酸奶。
朱珊被辣得全身發熱，她脫下淩霄的外套，視線在那枚律師徽章上麵定了兩秒，然後抬頭搜索淩霄的身影。
熱鬨的火鍋店內，熱氣縈繞，他站在冰櫃前，彎腰認真挑選飲品。
淩霄拿了酸奶，回來坐下，抬眸就對上朱珊的視線。
朱珊眼神很沉，單手撐著臉頰，小臉有些變形：“淩霄，你今天真的很厲害，如果當年你是我爸爸的律師，是不是事情早就解決了？”
淩霄抓起酸奶，吸管抵到她唇邊，打斷她的話，傲氣十足：“是。”
朱珊愣神兩秒，接過酸奶吸了口，才道：“你好自信哦。”
“不然呢？”
朱珊為他的囂張又翻了一個白眼兒。
淩霄抿了口茶水，語氣不緊不慢：“待會兒就去你那兒搬行李，然後回家。”
？？？
突如其來的話題。
朱珊大眼睛撲閃兩下，小臉逐漸扭曲，吐出吸管：“你買房了嗎？不會是你家吧？”
淩霄往椅背上一靠，一臉大發慈悲的無賴樣兒：“婚後財產，有你的一半。”
朱珊哪敢遐想他的資產。
她把酸奶重重放下，不鹹不淡道：“明年我們就離婚了。”
淩霄抿著薄唇點頭“嗯”了一聲。
“我怎麼可能住你那兒！”
淩霄並未反駁，嘴角扯開，語氣緩慢：“那你就回去，明年再回來。”
朱珊當然知道，這個回去，是指回SJp，可是她好不容易才回國的。
而且好不容易才進了電視台工作。
朱珊語氣不爽：“我回來礙你什麼事兒了嗎？”
“就你長個子不長心智的樣兒，拿今天這事兒來說，我能放心？”淩霄視線在她身上轉了轉，眼裡全是戲謔，“個子好像也沒怎麼長。”
“女孩子一米六五又不矮。”
“那我還得誇你棒？”
朱珊：“......”
淩霄摸著下巴，眼神審視：“真一米六五？謊報了吧？”
“！！！”朱珊抿了抿唇，有些心虛，不自覺聲線拔高，“穿上鞋肯定有！”
淩霄輕嗤一聲。
朱珊剛張嘴，反應過來話題跑偏了。
她拉回話題，強硬表示：“我不回去！”
兩人視線相對，朱珊沒兩秒就眨了眨眼睛，語調也低了兩分：“我不想回去，我就想呆在玉和。”
淩霄沒立刻說話。
他骨節勻稱的手指一搭一搭的敲著桌麵。
好幾秒後，他手一頓，語氣強硬：“朱珊珊，兩個選擇，第一，立馬回SJp，明年再回來；第二，在我眼皮子底下，老老實實實習，什麼都不要想。”
朱珊因為他連姓稱呼自己有些刻在dNA裡的心怯，又因為他的話感到久違的鼻酸，看了淩霄好幾秒才垂頭。
她出生，就和淩霄認識。
朱家和淩家是鄰居，淩爸淩媽是地質學專家，經常出差就是大幾個月甚至一年不在家。
所以淩霄和淩樾就一直在朱珊家吃飯。
朱珊和淩樾同年出生，且臭味相同，關係甚好。
而淩霄比他們倆大四歲。
淩霄成績好，八麵玲瓏，加上年齡優勢，從小就壓製朱珊和淩樾。
所以朱珊和他也算從小的冤家。
雖說關係一直算不上親密，但自認沒有讓他討厭到硬把自己逼出國的地步。
可是事實就是如此。
不管是六年前，還是現在，他都逼自己出國。
朱珊想起六年前。
她當時十六歲，上高一，而淩霄已經上大二。
她失去雙親後的兩年一直借住在淩家，突然有一天，她從未見過麵的小姨找到她，說要領養她，要帶她回SJp。
她自然是不想去SJp的。
她把希望放在淩爸淩媽身上，希望他們能領養自己。
其實在淩家的那兩年，除了沒辦合規的領養手續，朱珊在他們家和領養沒什麼差彆。
她已經把他們當親人了。
本想著是順理成章，毫無難度的事。
萬萬沒想到，最後是淩霄，斬斷了她唯一的救命稻草。
淩霄得知淩爸淩媽願意領養朱珊的消息後，從大學所在城市坐晚班機連夜趕回玉和，強硬表示，不讚同領養朱珊。
朱珊清晰的記得那天晚上，下著傾盆大雨。
淩媽重重扇了淩霄一巴掌，那是朱珊第一次見淩霄挨打。
淩霄被扇倒在地上，窗外的電閃雷鳴襯得他臉色冷冽。
他垂著眸，頭發上還有雨水，順著下頜滴下：“不讚同就是不讚同。”
淩霄的話換來淩媽的捶打，可他還是倔強固執的不鬆口。
朱珊連哭都沒哭，四月的天感覺冷噤，她愣愣站在一旁看著淩霄挨打，看著淩爸和淩樾勸解兩母子。
好一會兒，朱珊才回過神，上去拉住淩媽：“阿姨，彆打了，我跟我小姨走。”
淩媽臉上掛著淚珠，抱住朱珊：“珊珊，我跟他斷絕關係，你放心，我明天就去相關部門辦理領養你的手續。”
“媽。”淩霄抬起頭，語氣沉沉，“她有親屬，並且你有兩個兒子，你以為你那麼好辦理領養手續嗎？”
淩媽氣得手發抖，又上去使勁拍打淩霄肩膀和背部：“你學了法律，你了不起你！”
朱珊上去拉開淩媽。
她本來就是外人，在淩家白吃白喝兩年，有什麼資格讓人趕走自己親生兒子，領養自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