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長的夏日,太陽仿佛要把人曬得脫了一層皮。
純真無瑕的雲彩在藍天上漂浮著,仿佛完全不知道人間的疾苦。
窗外是綠油油的葉子,映照著房間內的康乃馨越加鮮紅。
院子外,蟬鳴聲嘶力竭地叫著。房間內傳來了妹妹輕柔的問詢聲“哥哥,學校裡好玩嗎?”
我有些無奈,又有些有氣無力地回答道“學校怎麼可能會好玩?天天都是上課,我現在都沒空去。”說著歎了一口氣,抬起頭看著病床上方,那一張寫著妹妹信息的病床卡。上麵用手寫的字體,寫著“林鈴”兩個字。
耳邊繼續傳來妹妹有些無力又帶著遺憾的聲音“你如果能去的話,應該會很好玩的吧。”
我將目光從病床上方的卡片收回,轉向了正在看著自己的妹妹,回答道“學校都是聰明人去的地方。要是有一天我能夠變聰明的話,說不定那裡也會變得好玩。隻可惜哥哥天賦差,讀不太進書。就算每天去學校也隻有混日子的份。”
病床上的女孩兒是我的妹妹,隻有14歲,就患上了絕症。或許這就是父母拋下我們兩個孩子的原因吧。
但是妹妹好像對這些事情渾然不覺,每天就算是待在病房裡,也依然是用笑臉去迎接前來看望自己的哥哥。
聽我說起學校的事情,她發出了懵懂的疑問“學校不好玩嗎?”
“學校怎麼可能會好玩呀?那裡可是學習的地方。”拖著疲憊的身子,我向她解釋道。
“哥哥在學校應該也有朋友吧,和朋友一起玩的時候一定也很開心吧。”妹妹因為生病了,小學還沒讀完,就被送到了病房。她對學校的印象還停留在過去,每天都在懷念在學校和朋友同學一起玩耍的日子。
我聽到說起在學校玩耍,突然眼神一陣窘迫,整個雙手撐在了身前,縮了起來,歪著頭回答道“交朋友什麼的,哪裡有一個人看電視、玩遊戲來得好玩。”
我忽然想起有些事情不適合和躺在病床上的妹妹說,說到一半,就轉了話題“交朋友是要和彆人有共同的興趣的。如果為了交朋友而交朋友的話,那可太累了,要去迎合彆人的興趣,就是遇到了自己覺得不好笑的事情,也要假裝著笑出來。這樣子嘗試多了就會覺得沒什麼有意思的。”
抱著完全不一樣的想法,她轉頭看向窗外的樹木,那一片綠油油的葉子,帶著憧憬的笑容說道“是嗎?我好想回學校呀,我好想能去學校交到一些新的朋友。”
看到妹妹露出了這副表情,我忽然覺得妹妹應該是天天待在病房裡,太寂寞了。忽然想起來自己的書包裡還帶著給妹妹買的漫畫書和小說雜誌,就把地上的那個破書包拎了起來,從中間翻找,拿出一個小袋子遞給妹妹“來,這個給你。”
妹妹接過手上的書,照例是發出了一聲欣喜的感歎,然後將那一袋書捧在手裡,朝著我露出了一個溫柔的笑容“謝謝你,哥哥。”
我什麼都沒有告訴妹妹,其實自己已經輟學好久了。
妹妹住進了病房裡,爸爸媽媽很早以前就不知道跑到哪裡去了。我隻能寄宿在好心的遠房親戚家裡。為了不給他添麻煩,自己去學校辦了輟學手續。事實上,這個過程比想象中的還要順利不少。現在已經上了高中,像我這樣的差生,過了義務教育的年紀,讀不讀書早就已經不在老師的職責範圍內了。反倒是強行留在中學也隻是給學校拖低了升學率而已。
辦輟學的老師見我是一個人來辦手續的,例行公事地詢問了一下他的家庭狀況。隨便扯了幾個謊言,就這樣糊弄了過去。接下來就是麵向社會打工,打工,打工,看不見儘頭的打工。
父母不在了,做什麼都要錢。
寄人籬下,卻拿不出什麼像樣的東西,總歸也會發生一些小小的摩擦。說到底,自己的讀書和妹妹的病症都不在親戚的義務範圍之內。
能在這種時刻提供縣城裡的住宿,他也已經算是大好人一個了。
剛剛滿16歲,其實大部分的商店都不敢收自己這樣的未成年做兼職,害怕擔上法律上的風險。
偶爾會有好心的店家收留,但因為脾氣暴躁,而且總是趕在不同的兼職之間,沒有辦法在需要的時候馬上趕到。所以每一份兼職都乾不太長。
至於全職工作?很抱歉,願意讓自己去做的就更少了。去超市幫忙整理貨品,有力氣的時候去工地上幫忙清掃施工後的垃圾,或者到飯店裡麵在客人太多的時候幫忙端盤子。總之,總是做這樣的工作。
我實在不太明白活著的意義,像我這樣的人,更加想不通人生的價值。無法對彆人的生活提起興趣,在這樣的情況下,不和彆人有太多生活的牽扯,反而要輕鬆很多。
隻是為了活著,活著,去打那些僅僅隻能夠維持生計的兼職,勉強能夠養活自己就已經足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