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回時鏡(2 / 2)

“那兩個魔頭喚作何名?”先確定了任務,再確定目標,鸞徊便可知此事行不行得通。

眾仙聽她這麼問,眼裡這才重燃了希望,“臨瞻與白倀。”

“?”聽到這兩個名字,鸞徊一張臉陡然冷了下來,閃回屏風後頭,兀自打坐,“我不去,換個人吧。”

臨瞻與白倀,那簡直比要命還要命。

若說白倀此人鸞徊不甚了解,但她在被關進這座永世不可出的囚牢之前,他就已經是天上地下令人聞風喪膽的人物。孤身一人,駕黑馬持銀槍,披著漫身的墨色濃霧,所過之處,無一生息。每隕落一個仙家,就會化為一道流星,那一日,漫天的白芒,在人世間下了一場持續數月的星雨。

全死了——認識鸞徊的仙家,全死了。

所以,眼下囚牢外的這群仙人,才會尊稱她一聲“仙子”。

她可不是什麼仙子。

而臨瞻,一劍當空破風去,用仙山中同門弟子的血,在山壁上畫下了一副絕殺。那些弟子,一心追求登仙,日以繼夜的修煉,在臨瞻麵前,甚至抵不住他飛身而去留下的一陣劍風。

他坐在寂靜的山巒之上,對著不諳世事的明月,空飲一杯雪水,

杯盞一拋,滾落山巔。之後,他便銷聲匿跡了。

都死了——見過他的人,都死了。

他十分慈悲地留下了一個殺人者大名,在那副絕殺血畫下方。

隻不過不是他的名字,是鸞徊的。

他不止一次做這種殺完人嫁禍給鸞徊的事情,這也是為什麼鸞徊會被關在這上清天的原因。

這些記憶好像有些久遠了,鸞徊已經不知道關在這座囚牢裡多久了。

百年大小榮枯事,過眼渾如一夢中①。

掃過一眼牢外的年輕晚輩,其中唯一的老者,真得稱得上一聲幸運,不知如何逃過那二魔的殺孽去的。

隻是如今,也逃不過將要掙脫束縛的魔尊厭挽了吧。

此時眾仙身後的紅石門也破裂開一道縫隙,透出久違的天光。

感受到了這光逐漸刺眼,鸞徊眯了眯眼睛,在屏風之後,開口相問,

“臨瞻與白倀…死了?”

“是啊,仙子。”

鸞徊低眼,掩過眼底情緒,“誰殺的?”

仙人對視一眼,沉默了一會,才有一人率先開口道:“都是死於蕭吾神君之手。”

話鋒偏轉,很快帶過了這個問題,“若非神器法力有限,不然回到千年前才更穩妥。隻盼這個百年能窺見神君的秘密,解開禁咒罷。”

鸞徊眉眼有了些鬱色,知道他們話題跳過的有些刻意,但她也沒有再追問。

她望著崩塌的囚牢,一塊塊碎石在砸向她時又被她的術法所彈開,其中混雜著許多金色符印一同墜落。

這符印是用來鎮她的。

神分七曜,七曜神階最高。

這囚牢,便是抓鸞徊入上清天的一位七曜上神耗儘神力所築。

所以要破牢,需得一眾上仙以命相祭,方可破得神力。恰巧與回時鏡的啟動方法雷同。

雖然不知這囚牢眼下為何動蕩不安,但絕不會自己破損到可供鸞徊逃出去。

方才鸞徊也算得上隻是逗弄他們一番,她心裡知道,所謂大義凜然救蒼生也好,為自己也罷——

她得回到百年前。

她要手刃臨瞻,將他的腦袋做成杌子,供世人參觀。若是給靈石的話,還可以往上麵坐一坐。

鸞徊閉上了眼,“你們知道放我出去,要付出什麼代價嗎?”

“知道。我們雖來自不同仙門,但如今甘願同歸!將一切希望交付於仙子!”

鸞徊有了意味不明的淡笑,“那好,開始吧。”

眾仙家聽到鸞徊應了他們的請求,互相對視一眼,方才的憂慮與焦急都化開,一下便有了視死如歸的氣概,“今日吾等獻出此命,百年後再見!”

仙人們互相行禮,然後悲壯而又堅定地對彼此點了點頭,看向鸞徊所在的方向,

“有勞了,仙子。”

鸞徊不由得被他們的氣勢感染,心中有了幾分感慨,應聲道:“不負所望。”

眾仙站好破牢陣型,方一開始掐訣,鸞徊便有所感應,這座牢所有的破裂,如同碎在她的五臟六腑裡。

難抑的痛從筋骨侵進她的血肉,一陣一陣碾過神識。

牢外的眾仙,都是各仙門的中流砥柱,此時仙元俱裂,皆化作了原身,或鳳或龍,或人身或佛珠,盤旋於半空,又慢慢在輪轉中合為一體,變作一縷金光,投進回時鏡裡。

痛苦的長嘶在上清天空蕩回響,綿綿不絕,經久不散。

鸞徊亦是神魂震顫,她幾度懷疑自己能不能熬過去,事到如今,她身上所背負的已經不是她一個人的事情與性命。她隻能緊繃著腦中神智,不至於讓自己生生痛瘋了去。

“回時鏡啟!”老者的嗓音空靈響起,周遭所有悲鳴刹時消失。

鸞徊百年來所有的記憶都在倒退,腦海中走馬燈般浮現的人影漸漸淡去。

臨瞻是誰,白倀是誰。

抓住她的人,是誰。

上一頁 書頁/目錄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