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言信麵無表情地把它們收好,疊成了整齊的一摞。
葉晨現在旁邊仿佛見鬼一樣,被嚇得呆在原地,等到蘇言信已經往門口去了才喊住他:“你這麼好心?該給他帶回去?”
蘇言信反口就道:“不然你給他拿回去?”
“開什麼國際玩笑。”
說話間蘇言信已經離開了教室,前後負重,書包裡是自己的試卷,手裡拿著的是蘇言蹊的。
“唉,那個是不是就是那個……”
蘇言信走在學校林蔭道時角落裡忽然傳來幾聲嘰嘰喳喳的聲音,吵到了他的耳朵。
一道不屑的聲音響起:“喲,還真是,嘖,偷了彆人身份活了十多年,聽說他親爸還在牢裡。”
“他好像每次考試成績都排在第一,去參加競賽還拿了第一。”
“不過是因為他得到了最好的教育資源,你想想,他要是在一個十八線小縣城家裡還沒錢,再厲害能有多厲害,就算學習成績優異,哪有機會接觸其他的,還是命好,誰不知道是無意的還是他親爸媽故意換的呢!”
“不是聽說換孩子的那個人和他親生父母沒關係?”
“誰知道呢?”
“小學的時候就不喜歡他,媽的,現在又回來了,老子最討厭這種人。”
“你們還有過節啊?”
“小學時候打過一架,媽的,憑著家大勢大,最後還他媽是我上門去道歉,一家子都不是好東西,尤其是他,殺人犯的兒子能是什麼好東西。”
……
那幾個人往教學樓那邊走著,蘇言信回頭看了看,把手裡抱著的那一摞卷子放到了旁邊修得很平整的灌木叢上,又把書包壓在了上麵。
幾分鐘後,他在一片監控盲區堵住了剛才說話的四個人,那四個人一看到他,莫名發怵。
其中一個喊道:“你什麼意思?”
本來他們這個年紀躁氣就盛,一言不合就能打起來,蘇言信不是那種會一直隱忍的性格,從來不是什麼恪守成規的好學生。
隻是他以前除了為蘇言章出頭那次沒有一次是他沒想好怎麼處理後果就動手的,每一次就算是他打架事情也不會被捅到老師或者雙方家長那裡去,雖然他也並沒有經常揍人,但這一次他手非常癢,完全還沒有來得及想過後果。
昨天政教處主任還說他及時勸架做得很好,今天犯事者就要變成他?
驟然清醒,他忽然察覺蘇言蹊不厭其煩一次次給他貼上的標簽是不是被他潛意識接受了。他是不是真的像他父親那樣,那個父親,還沒和他見過麵不知不覺中形象已經在他心裡根深蒂固。
不顧家,沒本事,性格差,有暴力傾向,擅長打感情牌騙人……
尤其是,暴力傾向。
蘇言信看著蘇言蹊發瘋的時候就在想唐亦霖是不是就是那樣對他的。
蘇承茂很少會動手,但是也不是沒有,他曾經被蘇承茂家法懲戒過,而蘇言蹊被蘇承茂打了一巴掌,但是對他得總印象不會是他是一個一言不合就動手的人,蘇言章很混,但不算是一個暴戾的人,頂多和狐朋狗友口嗨。
而蘇言信知道他自己骨子裡是陰鷙的人,他從小到大被人捧著,習慣了居高臨下,也是由於站在高處,他會謹言慎行,直到遇到蘇言蹊,他對蘇言蹊冷言冷語,譏諷惡劣。
可是,所有的一切都不是他的,他站在山巔,他的根卻是破土深深紮進地底深處,那裡是蠢蠢欲動的活火山,一旦爆發就是一場災難。
他和他們是那麼的不同。
蘇言信嘴角噙著一抹意味不明略顯陰寒的笑,望著他們。
“路過。”他說。
那又怎麼樣?就算是心底隱藏著這樣的意識又怎麼樣?就算心底有無儘黑暗籠罩和岩漿翻滾,那些暗處的東西休想控製他,毀了他,既然它們寄生於他,他就能壓得住那些東西,想反噬他,不可能,隻能是他樂意的時候偶爾把它們放出來遛遛。
比如,逗一逗蘇言蹊。
但是,蘇言蹊,似乎太危險了,一個努力克製自己的瘋子。
蘇言信與那幾人錯身而過,心裡冷諷,既然害怕怎麼還敢招惹他,這一次是他覺得不好處理後果,下一次可不一定。
繼而蘇言信想起了一次一次招惹他的蘇言蹊,蘇承茂沒有再繼續讓心理醫生為蘇言蹊開導應該不是精神疾病,他總不能和一個神經病一般見識。
蘇言蹊昏昏沉沉地躺在床上,夢到了在H城的時候的那個家,唐亦霖砸了他的頭,老太太心疼地扶他起來,而後卻又罵他:“蘇言蹊,他是我的親外孫,親外孫,你不能對他那樣壞。”
蘇言蹊覺得自己說話很吃力,想開口卻像是被點了啞穴,他很用力很努力地張口想說話:“我就要……我就要毀了他。”
他的仇恨他的嫉妒他的隱痛,無處發泄,隻能尋這個出口。
“蘇言信……蘇言信……”
他要他失去一切,絕望無助,而不是高高在上享受幸福。
那個樣子太討厭了,偷了他的幸福,享受其中,他永遠都失去了的幸福,就算他回來了,也無濟於事,回不來了,什麼都回不來了。
“不,不,這不是我……”
蘇言蹊覺得頭痛欲裂,他身體裡的兩個意識爭執著要撕裂他。
一個他是想要快樂、幸福、自由解脫。一個他痛苦、不幸,像一隻被囚.禁的惡毒困獸一樣嘶吼著,陰暗地想毀了全世界,幼稚中二又無法忽視。
有個聲音一直在不停告訴他不值得,不值得,要向前看,那些過去的事都應該丟掉,他遠離他們變成全新的自己,而不是讓那些事拖拽著他一直不能解脫。
有個聲音又一直提醒著他他經曆過什麼,而始作俑者的孩子還心安理得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