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斜陽餘暉籠罩大地,暖暖的光暈透過窗戶打在病床上的少年身上,讓死寂的少年有了幾分鮮活氣。
少年長相漂亮、身形單薄,陷在病床裡,遠遠看過去,仿若無人。濃密卷長的眼睫毛在下眼瞼落下一片陰影,高挺的鼻梁和花瓣一樣的嘴唇被氧氣罩罩住,耳朵有一點兒尖尖的像童話故事裡的精靈,整張臉很小,大概一個成年男人的大手就能罩住。
病床旁邊坐著另外一個少年,少年眉峰鋒利,鼻梁高挺,薄唇微抿,麵孔俊美,眼神卻是冰冷的,非要說的話似乎是隱含有幾分玩味。
少年靜靜地盯著床上的人,攻擊性極強的目光在他臉上一遍又一遍地碾過。
漂亮的美少年,他想著,看起來是這麼的脆弱,好像很容易就能把他弄破碎,就像是捏碎一朵鮮花,然後這脆弱美麗的廢物再也不能……再也不能威脅到他。
他在內心裡盤算著讓這個人“自然死亡”的可能性,他從小受到的教育就告訴他所有一些阻礙他的人、事都應該被鏟除,他現在最大的威脅就是此刻他麵前的這個毫無還手能力的人。
朋友說他是沒有溫情的怪物,他認同他們對他的判詞,他殘存不多的感情都給了家人,可現在,事實告訴他他以為的家人並不是家人,他擁有的一切都不是他的。
他真的有一瞬間想過真的剝奪這個人的生命,然後心安理得地再繼續霸占本應屬於這個人的一切,或許每年清明的時候他會買束美麗的鮮花假裝去他墳前祭奠,實際是向他炫耀。
罪惡的藤蔓瘋長著緊緊纏繞住他的心臟,發布這一項指令的大腦瘋狂催促他做出行動。
“如果他回來了,你什麼都不是,你是個假少爺,你是個竊取彆人人生的臭蟲,光鮮亮麗的鮮花、璀璨奪目的燈光都不是你的。如果他死了,你還是蘇家的大少爺,你是蘇承茂最得意的作品,是他的驕傲,一切都是你的,巨額的財富,顯赫的地位……一切,所有,全部。”
他的手微微抬起,罪惡之音仿佛咒語回響在他的腦海,他像一條毒蛇一樣的淬毒的目光凝視著病床上的少年。
最後他卻微微地笑了,幫病人把挨著床沿幾乎要垂落的手輕輕挪回了安全位置,指尖未離,摩挲感受著病人滑膩冰涼的腕側皮膚和微弱的脈搏。
他富豪家庭養出來的精英子女,他是利己主義者,他是冷漠的代名詞。或許因為他還年輕,或許因為他還沒有完全學會做一個完美的利己主義精英,又或許他其實並沒有那麼壞,壞到喪儘天良,泯滅良心。
他沒有做任何事,他靜靜地等待一切結果,無論發生什麼,無外乎就是麵對,就算失去蘇家大少爺的身份他也不會過得很辛苦,既然不是絕路,何必做一件損人不利己的事呢?畢竟犯罪後不被發現的概率實在太低。
少年臉上忽然漾開了笑,他很少在人前這麼放肆地笑,他平常都是習慣社交性、禮節性的笑容,恰到好處的弧度,恰好好處的情緒,冰冷機械又平易近人。
“如果你是女孩子就好了,”他對著仍舊昏迷的人說,“蘇承茂一定會把你許配給我。”
少年臉上是篤定的表情。
深夜,手機振動的嗡嗡聲持續作響,刺破靜夜,陪護病床上的少年掀開了被子,輕手輕腳地出了門。
站在病房外的走廊上,少年接聽了剛才製造出聲音的來電。
是蘇承茂打來的,他的……現在應該稱為養父。
“言信,他怎麼樣了?醒了沒有?”
“還沒,恢複情況很好,應該這兩天就會醒,你什麼時候過來?”
“我這邊太忙,過不去,已經派了陶助理過去,她會處理好一切,等她到了之後你回E國的學校辦理手續,收拾一下準備回國,以後在國內繼續上學。”
他指尖微動,無意識捏了捏手機,回道:“好。”
“除此之外一切不變,你懂我的意思嗎?”蘇承茂說。
“知道。”
……
通話結束後他在走廊站了好一會兒,思緒有些放空。
是啊,他不是蘇承茂的兒子了,蘇承茂自然也不再把他扔到貴族學校培養了,畢竟培養費用可不是一筆小數目,雖然對蘇承茂來說不過爾爾,但是誰又願意這麼對待一個非親生的兒子呢?
失落麽?那是自然。
就算他的個人存款足以負擔學費以及其他費用,可是沒有了蘇承茂這個承托人學校未必還會讓他繼續留校就讀。
況且,依賴一個不是親生父親的父親才是最危險的,總要擔心被放棄。
他的人生在他十六歲這年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轉變。
沒什麼的,不管發生什麼,無外乎麵對而已,還能再怎麼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