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樺邁出食堂大門,一步走到烈陽裡。他挑樹蔭走,那頌亦步亦趨地跟著他,嘴裡時不時嘟噥“曬死了”“煩死了”“靠”。
柯樺騎上車,拐上環路。那頌站在陽光裡,在他經過時,精準地抓住他車把。“帶我。”
“怎麼帶?”柯樺斜他。他今天特意騎了高中時候的山地車,雖然有後車座,但車坐上安了一個車筐。
現在車筐裡還放著個超大禮盒。
那頌手指敲敲車梁。“你往後點,我上去。”
柯樺扒開他的手,蹬了一下車蹬子,車子躥出去四五米。
“柯大樹!”
“嗤啦——”
車胎在環形路上化出一條黑黑的劃痕。柯樺一隻腳撐著地,回頭看他。
那頌氣急敗壞地站在原地。他來的時候有共享單車騎,再出來,共享單車早被先吃完飯的同學騎走了。
新聞學院的一食堂在兩個學院之間,距離學生宿舍和教師教書樓都有點遠。很多學生為了吃完飯能騎車回宿舍小憩一會,都吃的很快,也就這個傻子磨磨唧唧的。
汗從從脖頸側麵流下,沾濕了騷包的綠色襯衫衣領。
昨天下午那種感覺再次冒了出來。大概是宣和的話刺激了他。當時看見那頌一個人垂著腦袋孤零零走在夕陽裡,他耳邊立刻冒出宣和的話“他家裡出了變故,如果方便的話……”,就這樣,鬼使神差地上去彈了一下那顆紅通通的腦袋。
柯樺指指後座裝著禮盒的車筐。“坐不坐?”
一分鐘後,坐在後車筐裡的那頌,氣呼呼地瞪著樹蔭下忍不住笑出聲的女生。
“你他媽就是故意的!”那頌罵道。
他整個人以屁股為折點,對折後塞滿了整個車筐,而且腿窩正好擱在車筐邊緣,非常不舒服。
“彆人的車梁都能坐,你的是麵條做的?”
“再逼逼下去。”
那頌閉嘴了。其實,除了沒麵子,其它都還能接受。最起碼不用曬著走回去這一點就讓他平衡許多。
車子沿著樹蔭往前走。那頌左右瞅瞅懷裡的超大禮盒。
“誰送的?”禮盒純黑,沒logo,看不出是裝什麼東西的禮盒。“追求者不少呀。”
柯樺不搭理他。
那頌才不管他理不理自己。“難怪不搭理我。”
“嗤啦——”車子急刹,那頌下巴磕道禮盒,他轉頭瞪柯樺。
柯樺也扭頭瞥他,眼裡殺氣烈烈。正午高懸的烈陽都沒有他烈。
那頌嗤笑。
“怎麼我說錯了?你難道不是?”他不屑地嘁了一聲,“上午教室裡,你旁邊有幾個女的你數過嗎?你側前方,挨著那個小卷毛,有一個胸漏了半拉,瞥你好幾眼你知道嗎?最後一排緊挨著牆,就在你後麵,你後腦勺都快被看穿了。你從我後麵邁出去的時候,那姑娘臉都燒著了,你看見了嗎?樺哥,你暴露了。”他得意地揚起下巴,下巴尖暴露在陽光下,“白內褲我喜歡,我穿的是熒光綠的,要看嗎?”
烈陽下,一滴汗從額角流進鬢角。明明驕陽似火,麵前的人卻冷得像塊冰。那頌收回目光。心想,完蛋了,難道用勁兒過猛了?
“下去。”柯樺說。
“不……”
車梯子撐在地上。柯樺下車,走到車筐側麵,一隻手臂摟著背,一隻手臂抄起腿彎。
那頌:“等等——”為什麼要公主抱!
那頌屁股著地,好在不太疼。
柯樺騎上車呼嘯而去。
那頌爬起來,踢一腳黑色禮盒,朝著那道背影喊:“你的東西——”
柯樺的t恤被風吹的圓鼓鼓,好像他此時要要炸了的肺。
人和車消失在視野裡,那頌才收回目光。
汪睿騎著自行車經過,嘲諷地說:“感受到來自一個鐵攻的硬度了嗎?”
那頌漫不經心的瞥一眼汪睿,彎腰撿起盒子,冷笑道:“老子也是攻!”
“哪個攻做男生自行車車筐!你不是——”
那頌彎腰去撿樹根下的鵝卵石。
汪睿猛蹬兩下跑了。
那頌抱著死沉死沉的禮盒走了半個小時才到教師家屬樓。
中午,宣和都在奶茶那裡吃飯、睡覺。
他進屋把禮盒放到沙發上,轉頭想進浴室,餘光瞥見茶幾上放著一個黑乎乎的東西,隨即轉頭看了一眼。
禮盒?
他回頭看看沙發上的禮盒,再扭頭看看茶幾上的禮盒。
一模一樣的禮盒。
那頌站在沙發和茶幾中間,一隻手挑開一個盒蓋,露出裡麵同款同色的兩套西裝。
“嗬。”他冷笑一聲。
掏出手機,點開那雍的微信。
“爸爸收到你簽收的信息了,好兒子!周日上午九點,不要遲到。”
手機摔進沙發裡。那頌解開襯衫扣子,把汗濕的襯衫扔到沙發上敞開的禮盒裡。他盯著禮盒瞪了好幾秒,轉身踹在茶幾上。
禮盒掉到地板上,黑色西裝灑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