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梁山泊石碣村這個小地方走出去的白水郎,去過邊境重鎮滄州,亦去過遼國的薊州城。
雖然各個城池都有其獨特的風采,各個地方的女人也都有其曼妙的身姿,但也沒超出後世人聯想的範疇。
曹傑自認前世已經見識過諸般繁華,可真靠近了京畿,還是被大宋所驚豔。
清明上河圖,東京夢華錄,不足以概括其十之一二。
進入東京汴梁前,最先映入眼簾的便是一眼望不到邊際的河堤。
黃河百害,唯富一套。
在黃河剛剛進入黃土高原的時候,它依舊清澈,水量也不大,娟秀得就像是一個待字閨中的少女。
可當她劈開黃土,曆經千重山、萬重穀,受儘折磨摧殘衝出高原之後,靦腆的少女就變成了歇斯底裡的潑婦,瘋狂地蹂躪著中原大地,以至於東京汴梁的河堤需要修建得比城牆還要高。
而梁山泊便是她放縱後留下的一攤濕跡。
大車在河堤下駛過,彙入川流不息的車隊裡。
天南海北的商人、士子,彙聚在陳橋。
這地方本隻有一座陳姓大戶人家捐資修複的小橋,後來在橋頭建成了一座驛站,再後來有個人在這裡披上了黃袍,於是在定都開封後,設了“陳橋門”。
陳橋因此成為北通燕趙、東聯齊魯的咽喉,每天渡口商船絡繹不絕,商鋪酒肆徹夜通明,在京城有著“南有朱仙鎮,北有陳橋驛”的讚譽。
陳橋,順理成章便成了稅收關卡。
大宋朝重視工商業稅,因為冗官冗兵冗費實在太高了,一個職位要養好幾個官員來處理事務,不然就養著大量的“閒散人員”,屍位素餐。
且兩宋時期邊境爭端不斷,要維持邊境的安寧,就要養龐大的軍隊,這就需要高昂的軍費開支。
無論是哪一頭,都需要國家財政大筆大筆地支出費用,長此以往,再富有的國家也扛不住,遲早都會財政赤字。
更不要說到了趙佶手裡,近百年積累的封樁庫已經空空如也,他還奢靡無度,大興土木。
正所謂“開源節流”,宋朝做不到“節流”也就隻能儘量“開源”。
統治階級也就自然而然地盯上了工商業這塊“肥羊”,而在工商稅眾多的稅種之中,有一個極為有特色的稅種,叫做過橋稅。
因為你不管怎麼逃稅,人員流動、商品流通總要過橋吧!
武鬆押運時縣令的賄賂,走得是官方的渠道,雖然也少不了被盤剝,但至少不用和那些商人一樣被刁難。
眾人很快便通過了陳橋,抵達開封城外。
“哥哥,這便是東京汴梁了!”
這是座巨大的城郭,向左望去沒有看到城牆的儘頭,向右望去也沒有看到城牆的儘頭,煌煌然沉默無言立於天地之間。
曹正是開封府人,看慣了東京繁華,也知道這繁華下埋藏著多少屍骨,喧囂中呼嘯著多少亡靈。
可每次打量這座巨大的城池,他都發自內心地感到驕傲。
看!這是東京,這是俺家祖祖輩輩所生活的東京,這是俺的家,俺的城!
一路上,曹正喋喋不休。
一會兒說大相國寺香積廚的素齋天下一絕,想想都讓人口舌生津;
一會兒說瓦市子上的百戲,包羅萬象,遊玩個十天半月都不帶重樣的;
一會兒說汴河上的花魁娘子,每年都要爭個高低,上廳行首你方唱罷我登場,個個都色藝冠絕,仙子墮凡塵……
一眾鄉下來的泥腿子,哪裡見識過這樣的繁華所在,聽得、見得,亂了眼、迷了心。
有詩雲
千門萬戶,紛紛朱翠交輝;三市六街,濟濟衣冠聚集。
鳳閣列九重金玉,龍樓顯一派玻璃。
鸞笙鳳管沸歌台,象板銀箏鳴舞榭。
滿目軍民相慶,樂太平豐稔之年;四方商旅交通,聚富貴榮華之地。
花街柳陌,眾多嬌豔名姬;楚館秦樓,無限風流歌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