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1 章
鬆田陣平是被一陣吵鬨的聲音叫醒的, 他掙紮著用左手糊住發出噪聲的來源,迷迷糊糊起身用右手揉了揉自己黑色自來卷的頭發。
“彆吵!”
暴躁的低沉語氣表露了他此時的心情,鬆田陣平皺著眉頭,睜開眼睛環視四周, 是陌生的茶幾與擺件, 他眼神有些迷茫。
這是哪兒?
*
今天中午。
鬆田陣平熬夜幫萩原研二整理資料, 以至於今天他的精神狀態有些疲累,好在今天並沒有突然發生什麼需要出外勤的意外事件, 讓鬆田陣平得了一上午的清淨。
他把前兩天幾樁爆炸案的細節資料整理了一下, 寫好了要交給上司的報告,打算下午再去交。
畢竟他現在的狀態看上去就不行, 需要時刻保持清醒的爆處組隊長頂著黑眼圈和滿臉想睡覺的操蛋表情去見上司怎麼想都會挨罵, 還不如不去。
等下午狀態好了再去吧。
秉持著為上司所剩不多的頭發著想的念頭, 鬆田陣平無所謂地把報告往旁邊一推,扭頭看了一眼認真工作的白發後輩, 然後收回視線, 掏出了公文包裡萩原研二的平板。
昨天萩原研二找的監控時長過多, 兩人昨晚熬了個大夜也沒有看完, 距離下班時間還早, 閒著的鬆田陣平打算幫幼馴染看看監控,減少一點他的工作量。
不然等萩原研二查案子熬出黑眼圈, 對著鏡子抱怨該死的犯人以後, 遭罪的還是自己的耳朵。
鬆田陣平冷著一張俊臉“嘖”了一聲, 為幼馴染的可能行為感到頭疼。
然後就任勞任怨打開了存放監控的文件夾。
鬆田陣平把有可疑之處的視頻截下來單獨存放在另一個文件夾裡, 想著等會下班以後把平板扔給萩原研二, 讓他自己去整理。
結果邊看邊截,屏幕突然就出現了一張熟悉的臉。
不能更熟悉了, 畢竟他們前兩天才約了飯一起吃了一頓大餐。
監控中陌生的私家車在車流中一閃而過,要不是鬆田陣平敏銳直覺以及對於多年好友的熟悉,他也認不出在監控車輛中一閃而過的人,就是長穀川朝。
而且是狀態不對勁的長穀川朝!
自己好友的性格鬆田陣平清楚得很,看上去溫溫柔柔的,其實心裡很敏感,長穀川朝不會在陌生車裡睡覺。
再說,長穀川朝整個人看上去很無力,被車顛簸都沒有反應,明顯不正常。
作為警察,鬆田陣平見慣了各種狀態的受害者,而長穀川朝的狀態,和被藥物迷暈的受害者沒有任何區彆。
想到這裡,鬆田陣平就坐不住了,他想到萩原還有案子要忙,所以留了字條給中午會來找自己的幼馴染,又看了看不遠處坐著的桌前擺了一塌資料忙得要死的後輩,猶豫片刻還是決定自己先去調查一番。
自己經常翹班,上司知道也懶得說什麼,就當出外勤了,可後輩一個新人,還是老老實實呆到下班吧,反正離下班也沒多少時間了。他也怕長穀川明安衝動,讓萩原帶著應該安全點。
這樣想,於是鬆田陣平一點也不心虛地獨自上路了,還開走了停車場中幼馴染兩人唯一的車。
……
短暫的監控視頻隻能拍攝到長穀川朝當時所在車輛的地段是哪,鬆田陣平隻好沿著那輛私家車來時的方向尋找長穀川朝可能被綁架的現場。
那輛私家車離去的方向遠離市區,上星期一群小混混在那邊打架,幾乎打碎了所有的監控。
萩原研二昨天查案子也沒調到那邊的監控,打算今天下午再去跑一趟。
相比較監控不全的方向,鬆田陣平覺得找到長穀川朝被綁架的地方才可能有更多線索。
於是他一路查著監控,順著視頻中私家車的來的方向走到了長穀川朝工作的波洛咖啡廳附近。
看來是下班途中被綁架的。
正好是午飯時間,鬆田陣平走進了波洛,打算買點吃的順便問問店裡的另一個員工榎本梓小姐打探點消息。
據她所說,最後一次看到長穀川朝,是上周六的下午。
“那長穀川朝有沒有給店裡請假?”鬆田陣平看著榎本梓露出溫柔神色的眼眸,輕輕皺了皺眉,覺得不太對勁。
溫柔的女服務員點了點頭,肯定道:“當然請假了,周日上午長穀川先生給我打電話,說自己有事需要請幾天假,什麼時候回來說不好,但是我聽得出來長穀川先生確實有些著急,就答應幫他請假了。”
“他沒有說什麼奇怪的話嗎?”
榎本梓回憶道:“沒有。”
這就奇怪了。
鬆田陣平頓了一下,他抬手接過榎本梓遞過來打包好的三明治,道了聲謝之後離開波洛,站在門口的位置看向通往長穀川朝家的方向。
長穀川朝被綁架是周六下午,如果他第二天清醒著,被綁架了還有電話在身邊是不可能不求救的,可是他卻什麼都沒有做,並且看上去弟弟明安也不知道他被綁架的消息。
不管原因是什麼,總歸人麵前還是安全的。
這麼大費周章地綁架一個人,還嚴嚴實實地隱瞞那人被綁架的事實,長穀川朝對於綁匪來說可能價值不低,應該輕易受不了什麼傷害。
這樣想著,鬆田陣平順著路,沿著長穀川朝回家的路線走著,緊接著他似乎踩到了什麼東西,低頭一看,是一把小螺絲刀。
並且還是他送給長穀川朝的螺絲刀。
鬆田陣平低下身拾起東西,在螺絲刀的把柄出看到了熟悉的劃痕。
這是他送給長穀川朝的。
這就好辦了,鬆田陣平勾唇一笑,掃了掃四周可能裝監控的地方,隨即抬步進了一家小診所。
然後就……
鬆田陣平摸了摸自己的後頸,摸到了一處針刺的傷口 。
然後就被弄暈了。
萩原研二掙開捂嘴的手,在幼馴染眼前揮了揮手,“還好嗎?小陣平。”
“哦,沒死。”鬆田陣平想起被打暈的經曆,不耐地嘖了一聲,問:“這是哪兒?”
“是小朝家,我和明安在小朝家門口發現你的。”
萩原研二答完以後,長穀川明安走了過來,冷清的青年有些魂不守舍,他端著兩杯茶,放到了兩人身前的桌子上。
“前輩喝茶。”
萩原研二沒客氣,直接端起一杯喝了兩口,然後看著鬆田陣平問:“小陣平,你還記得發生了什麼嗎?”
鬆田陣平把自己今天的經曆說了一遍,說道診所時,停頓了一下,緊接著就要起身。
“等會,你去哪?”萩原研二趕忙攔下人,著急忙慌問。
“那個診所有問題!”鬆田陣平語氣堅定,“我是剛進那個診所以後被弄暈的,現在去查還來得及。”
萩原研二歎了口氣,打斷了他的話:“那個診所一個星期前就關門了,隻不過沒找到下一任租客,老板找了個臨時工看店。”
鬆田陣平暈倒在長穀川朝門口,萩原研二當然不會以為是他自己躺這的。調查之下發現了那個診所,隻不過去的時候診所已經人去樓空,監控也被刪得一乾二淨。
想到這萩原研二邊有些頭疼了,他被交代的失蹤案還沒有眉目,好友就又被綁架了。
鬆田陣平卻抓住了線索,他狐疑問:“一個星期前?”
萩原研二:“嗯。”
一個星期前綁架長穀川朝那輛車所離開的路上所有的監控被打碎,一個星期前長穀川朝工作回家路上的一家診所關門,這可能是巧合嗎?
還有,診所門口的路上怎麼好巧不巧扔著長穀川朝隨身攜帶的螺絲刀,那個位置能拍清監控的位置又恰好隻有診所開著的監控。
這絕對不是巧合。
“有地圖嗎?”鬆田陣平問萩原研二。
萩原研二:“有。”
說著,萩原研二拿出了一張市區及鄰近區域的地圖,鬆田陣平展開,發現什麼被塗塗抹抹,畫上了幾道路線。
“是我查的兩起綁架案的懷疑路線,昨天晚上整理監控的時候畫的,沒來得及擦。”
“不要緊。”鬆田陣平把自己今天查過監控的地方一個一個標出來,然後觀望著地圖,試圖預測綁匪的行動路線。
長穀川明安站在鬆田陣平身旁,墨綠鳳眸暗淡,他瞥了一眼地圖,視線突然凝固。
“是同一個犯人。”
輕量的聲音一下子傳入鬆田陣平耳中,他下意識對比著地圖上畫著的所有路線,過了一會,表情凝固。
地圖上的路線圖隱隱約約指向同一個方向。
“不,是同一夥犯人。”鬆田陣平與萩原研二兩人對視,眼神冷凝,異口同聲道。
昨晚他們兩人查監控時順便排查了時間,發現萩原研二被交代的兩起案件發生的距離相差很遠,時間又接近,哪怕開車也不一定能在短時間內連續實施綁架,並且逃竄的路線也沒有規律,所以排除了連續作案的可能。
但是現在在地圖上仔細看,卻能發現這幾起綁架的路線出奇地有序,避開了市內所有的交通管製區,隨即開往了同一個方向。
瞬間,萩原研二道:“我去聯係目暮警官,小陣平,你帶著明安先開車去這邊,查查看有沒有可疑車輛和人員流動!”
“他們是一夥人,如此大張旗鼓的周密安排,除非躲在山裡,否則一定會有動靜。”
鬆田陣平:“嗯!”
第 42 章
警視廳忙著查綁架案路線的線索, 得知了可能還有第三起綁架案之後,目暮警官在震驚之餘,連忙派了幾個警員和萩原研二一起調查。
畢竟比起他們漫無目的的撒網式搜查,萩原他們明顯有了更詳細的線索。
鬆田陣平在離開長穀川朝時, 也臨時打電話向上司請了自己和長穀川明安的假, 說是有緊急情況去搜查課一科幫忙。
然後趁著上司還沒反應過來, 鬆田陣平念叨著“事情緊急沒時間詳細說先掛了……”,利落掛斷了電話。
來了一招先斬後奏。
至於他的上司在鬆田陣平掛斷電話後在辦公室如何罵人拍桌, 反正現在鬆田陣平也聽不見看不著, 於是愉快地把後續可能會挨的罵拋之腦後了。
不過,請完假後先去哪還是一個問題。
雖然地圖上明晃晃的路線標得很清楚, 但是那綁匪的最終目的地卻很模糊, 地圖上的三條路線最後的一部分因為沒有拍攝到疑似車輛, 導致最終的可疑範圍很大,現在鬆田陣平隻能憑著猜測去找人。
長穀川明安開著車朝著三條路線共同行駛去的方向開, 鬆田陣平就坐在副駕駛上琢磨地圖。
突然, 鬆田陣平的目光被一處眼熟的地名吸引。
出於天生敏銳的直覺, 鬆田陣平拿出手機搜了搜, 結果翻出了幾篇好多年前的新聞。
當時似乎是一個很資深的大學教授跳樓自殺了, 由於那個人自殺不久前才剛剛發表了一篇據說有著跨世紀性的論文引起了學術界的轟動,所以當時備受矚目。
自殺事件也被穿得沸沸揚揚, 陰謀論在當時還不怎麼普及的網絡上和報紙上討論激烈, 當時他和萩原也被同班同學拉著討論過這件事情, 所以對這件事有些印象。
鬆田陣平修長的指尖點了點屏幕, 隻見上麵新聞的標題寫著——教授深夜跳樓, 其家屬聲稱真相疑似謀殺!
鬆田陣平猶豫了片刻,點進了這篇新聞稿。
……
“大哥, 咱們要在這呆到什麼時候啊?”
伏特加不太明白大哥為什麼要讓他開車來眼前這樣一個荒涼的地方。明明他們昨天剛剛才把組織布置的任務清完,今天剛好是休息的時間。
伏特加本來打算今天趁著沒有任務,去參加自己最近追的女子偶像的線下表演會。
但是在出發前被大哥用一通電話喊了出來,開車來到了這裡。
是有什麼交易要找一個僻靜的地方嗎?
伏特加趁著琴酒閉眼養神,偷偷隔著窗看了看外麵,隻見漫山遍野的綠野被一條寬闊而蜿蜒的公路從中間劈開,公路延伸至天際,又拐向了不知何處。
按照伏特加貧瘠的理解,這裡適合殺人埋屍。
綠野一望無際,植被肆無忌憚地生長在廖無人煙的山野上,埋下一具早晚會腐爛成泥的屍體,或許十幾年都不會被人發現。
畢竟荒野實在是太大了,哪怕知道有屍體埋在這,也隻能一寸一寸去尋,可是不知深淺、沒有目的地去挖去找,實在艱難,更何況要找的東西還可能腐化,更是難上加難。
不愧是大哥!
伏特加的思維發散了一會,然後發現大哥沒理自己。
不過他也沒什麼想法,他大哥一向冷言寡語,除了做過於危險的任務時眼底會閃爍瘋狂,其他的時候好像對什麼都漠不關心。
他早就習慣了。
也不知道等了多久,伏特加透過後視鏡,看到了一輛車開了過來。
“那車開得好快。”
伏特加小聲說了一聲。
琴酒因為這一句話睜開了眼睛,墨綠狼眸裡儘顯冷漠,他瞥了一眼身後的車,優秀的動態視力讓他輕而易舉看清了駕駛座上人的相貌。
仿佛得到了什麼確認,琴酒隨後低聲吩咐:“回去吧。”
“是。”
伏特加不假思索道,大哥有時候莫名其妙的命令他也聽多了,這個時候隻要答應就行了。
琴酒很滿意伏特加的無條件服從,這也是他至今為止隻選了伏特加這一個固定搭檔的原因。
他厭惡情報組那些神出鬼沒的神秘主義者。
伏特加熟練地倒車,而後開著車朝著市區基地的方向行駛,兩輛疾馳的車擦肩而過。
對麵駕駛車輛的長穀川明安似有所感,透過半開的車窗看了眼旁邊一閃而過的車窗。
隱約間,他好像在車內後座上看到了一抹熟悉的銀色,隱匿在黑暗中,悄無聲息。
不過數秒,那輛車就消失得無影無蹤,長穀川明安扭頭向後看了一眼。
“怎麼了?”副駕駛上的卷毛警官從地圖上抬起頭來,漆黑的眼眸疑惑看向後輩。
“沒事。”長穀川明安重新把注意力轉向方向盤。
“鬆田前輩,有什麼線索了嗎?”
“唔。”鬆田陣平猶豫,隨後點了點頭。
*
說完回去的話後,琴酒再次閉上了眼,躺在了靠背上閉眼,而後,一個女人猶如鬼魅般的話再次從耳畔響起。
“你的選擇呢?琴酒。”
一周前,夜晚。
琴酒剛做完組織下發的任務。
今晚的敵人有些棘手,倒也不是有多厲害,隻是人數太多,也太蠢,一個接一個不要命地拖著他的行進路線,讓他險些跟丟了主要目標。
長時間的槍戰沒有讓琴酒受太重的傷,但他還是被子彈蹭傷了側腰,傷口不深,痛意卻極為明顯,也讓琴酒在心底迸出了更多的殺意。
那一晚在琴酒的印象裡隻有飛濺的鮮血,噴濺在地上的、牆上的、敵人身上乃至於琴酒自己臉上的。
銀發被鮮血染紅,過於白皙的臉龐濺上了明豔的血紅。
鮮紅得刺眼,也鮮紅得麻木。
琴酒曾極度厭惡這種顏色,在他關於家人為數不多的記憶裡,這種顏色是不允許被出現在另外兩個家人麵前的。
這是他早已死去的父親留下的忠告,琴酒嗤之以鼻。
因為不久後,留下這種忠告的父親,追隨著毅然決然的母親的背影,在這樣的鮮紅中消失了。
這本該是最生動、最生機的顏色,流淌在人的經脈血肉中,是人存留於世的象征。
可偏偏琴酒的工作就是破壞,讓鮮紅的血液血流出來的同時,帶走那人的生機。
此後,無論那人是善是惡,是好是壞,都了無生息化作冰涼屍首了。
他是殺手,隻需要服從命令。
這已經是琴酒不知道多少次看到的鮮紅色,他和往常一樣,讓自己的小弟伏特加開車,去了距離最近的一處基地。
他是去包紮側腰的傷口的,雖說傷得不深,但是有傷在身會影響到他接下來的任務,當然還是好得越快越好。
也順便補充一下彈藥,洗淨身上黏膩的血液,再換身衣服。
如果沒有在醫療室看見那個女人的話,本該是這樣的。
貝爾摩德,黑衣組織中最神秘的魔女!
她的易容術和演技愈加出神入化了,至少琴酒在那人開始親自動手給他包紮之前,是沒有認出對方的。
琴酒的疑心病很重,他的傷口如果沒有嚴重到必須開刀的程度時,從來都是自己包紮的,從醫療室中拿出未拆封的碘伏和藥物,自己親自動手。
而在他給自己包紮傷口的同時,醫療室的醫生總是自覺地退出去,免得在裡麵礙事,被上司冰冷的殺意包裹。
所以眼前的這個女人雖然長著一張微胖的男人麵孔,不論是神態還是體態言行都無懈可擊,但是琴酒還是一眼就認出了這不是真正的醫生。
所以他就自然而然地掏出了從不離身的手_槍,用冰冷的槍管對準了醫生的額頭。
他用肯定的語氣道:“貝爾摩德。”
除了這個女人,再沒有人會有目的和能力以這樣的方式出現在他的麵前。
醫生額頭上抵著冰冷的槍管,卻並沒有感覺到冰涼,畢竟這是一張假皮而已。
貝爾摩德用醫生假皮朝琴酒笑了笑,而後揭下了臉上以假亂真的假麵,身上的填充物一瞬間儘數脫落,貝爾摩德纖細的手指撥開了抵著自己額頭的手_槍,美豔的麵孔緩緩出現在琴酒麵前。
水綠色的眼眸溫柔似水,她似笑非笑看著眼前冰冷的男人,緩緩說出了一句話。
“琴酒,我知道你還記得。”
琴酒聞言神色依舊冷酷,他像是不懂得貝爾摩德在說什麼,冷冷瞥了她一眼。
“胡言亂語。”男人冷笑。
放回手_槍後,他打算繼續包紮傷口了。
貝爾摩德毫不意外琴酒的反應,比較如果他這麼輕易就承認,讓人能從臉色上看出心中所想的話,他根本活不到現在,也得不到“琴酒”這個稱號,站在如今的高位上。
而貝爾摩德的目的也並不是直接揭穿他的秘密,她今天來,隻是想讓琴酒幫自己一個小小的忙。
“阿朝,明安。”
貝爾摩德輕輕吐出了兩個名字,她坐在屬於醫生的靠背椅上,翹起修長的雙腿。
“幫我一個小忙,琴酒,我可以同意你的一個要求,無論是什麼。”
“哦,對,聽不懂也沒關係,另一件事你總該在意的。”貝爾摩德眸光閃爍,她看向琴酒,道:“難道你不想知道朗姆最近在謀劃什麼事情嗎?”
“隻要幫了我這個忙,你想知道的,都會知道。”
擅長蠱惑人心的魔女今晚的話語意外地直白,琴酒銀白的長睫顫了顫。
“朗姆?”
貝爾摩德笑了。
第 43 章
琴酒是組織的惡狼, 最尖銳的利刃,想讓他出手需要一個絕對的理由,而朗姆無疑是一個絕佳的借口。
所以無論這件事情的目的是什麼,隻要擺出一個足夠吸引火力的目標出來, 貝爾摩德和琴酒都無所謂過程。
貝爾摩德在得到琴酒同意的答複後就離開了基地, 平日裡冷心冷情的女人心情很好, 離開時順手放出了被打暈關在藥品儲存室中的倒黴醫生。
這位醫生就是貝爾摩德剛剛扮演的正主,在為琴酒準備醫療用物的時候, 被路過的魔女順手敲暈了。
可憐的倒黴醫生被拖出時還在昏迷當中, 身上的白大褂皺皺巴巴縮在身上,因為壞女人的毫不在意, 雪白的白大褂在拖動中蹭了一身灰塵。
為了安全起見, 基地中的門鎖都是單向開啟的, 除卻開門所需的鑰匙外,從內部開門還需要一張隻有高級乾部才擁有的萬能磁卡。
醫生當然沒有, 甚至處於昏迷中的他連自己在哪都不知道。
所以稀裡糊塗得被打暈又稀裡糊塗地被拖出來, 沒有驚動任何人。
第二天醫生從地上醒來, 摸著自己稍微有些刺痛的脖頸和腦袋, 還以為是自己不小心撞暈倒地了, 畢竟這裡可是基地裡。
緊接著想起自己昏倒前需要做的事情,在瞳孔散大、心悸恐慌的同時, 心想, 不如直接暈過去算了吧。
那可是琴酒啊!
……
琴酒自顧自收拾好了自己身上的傷口, 將沾了血的紗布扔進垃圾桶, 而後走進了醫療室中自帶的浴室。
琴酒從來不會在陌生的地方使用浴室, 他現在隻是靜靜地站在鏡子前,抬起墨綠狼眸, 凝視鏡中的自己。
這是已經一副雖然熟悉,但是陌生居多的麵孔了——
潔淨的鏡麵一絲不苟地倒映出男人冷峻鋒利的麵容,及腰的銀發與記憶中一個溫柔冷清的身影有著半分相似,而冷漠嗜血的眼神又像極了另一個黑色高大的身影。
或許他現在的他早已高過了那個黑色身影,但是在記憶裡,那個身影總是強大危險卻又充滿安全感的。
琴酒試圖在嘴角扯出一抹微笑,但是僵硬的麵部肌肉讓他早已忘記了該如何展露兒時麵對弟弟的溫和。
半響,琴酒閉了閉眼,關閉了浴室亮堂的燈光,任由自己浸入暗色陰影當中。
水龍頭一股股湧出清水,淅淅瀝瀝的聲音像極了雨聲。
組織的發展已經到了一個分岔口,在模糊的陰影昏色中,琴酒摩挲了一下自己修長的手指,手背碰了碰側腰上剛剛對著貝爾摩德的槍支。
他漫不經心想著,隨著組織成員的發展和那位先生身體不可逆的衰弱,朗姆已經成了組織最不穩定的因素之一,而他已經恰到好處地成為了那位先生製約組織裡不穩定因素最好的一把刀。
當初那位先生針對他和弟弟進行洗腦的目的,就是為了創造能把握在手裡的刀。
那位先生已經近十年沒有出現在組織成員的麵前了。
這意味著,組織成員心中浮動的野心,也已經即將登上頂點。
間諜、叛徒,近幾年來,組織裡這樣的成分越來越多,琴酒親自處理過的人已經數也數不清了。
隻要繼續保持這樣就好。
琴酒就永遠是組織裡的top killer,永遠處於組織的核心位置,直到——組織被他親手毀滅。
琴酒費儘心思經營了許多年的陷阱,現如今即將到達收網的最後關頭,可是臨到末了,他的棋局上又多出了許多隱晦的不穩定因素,這讓琴酒感到頭疼。
尤其是,明明近幾年在暗地裡似有似無幫他布局的貝爾摩德,臨近最後的關頭,又試圖將這些不穩定因素捅到明麵上。
名為親情的羈絆,這樣的詞對於琴酒來說已經是很多年前的東西了,他在組織中長大,見過最多的東西就是人性的醜惡與貪婪。
他早就不去奢望親情了。
那已經是距離他太遠的東西,自從母親為了脫離組織帶著實驗數據葬身火海,而他的父親追隨著母親一起死去,自從他的弟弟被人注射不明藥劑後帶走,自此消失在他的眼前……
從他發現自己被同樣注射藥劑後被醫生診斷出已經喪失了所有記憶,而他卻分明記得所有記憶的那一刻,琴酒就已經明白,自己除了複仇,已經彆無選擇與活下去的理由了。
琴酒的心中常年燃燒著冰冷的仇恨,是那森然冷酷的情感支撐著琴酒的意誌活過在組織中的一年又一年,活過數不清詭譎暗殺的硝煙歲月。
琴酒從來不懂貝爾摩德,雖然這並不影響他們之間隱匿在暗地的交易。
貝爾摩德總不會寄期望於他心底那不為人知的底線,妄想單憑血緣支撐起的聯係掌控他去做些什麼吧。
琴酒在內心嗤笑,不過既然貝爾摩德用朗姆作為明麵的交換手段,就說明貝爾摩德還不打算拆穿他的偽裝,隻是想要借助一下他的力量而已。
而貝爾摩德剛剛給出的熟悉名字已經告訴了琴酒她的目的方向。
無非是保護。
琴酒靜默站在黑暗裡,心想,這樣也好。
……
彆墅內,逐漸查明的案件真相讓長穀川朝不禁流露出複雜的神色。
他不動聲色地看向安室透,自從安室剛剛在毛利小五郎昏睡後突然獨自離開到回來為止,長穀川朝就隱晦地從安室透身上感覺到了莫名的煩躁情緒。
雖然並不顯露於人前,但是長穀川朝好歹和安室透一起相處過一段時間,他很清楚安室透平日的偽裝有多麼完美,所以才在此時察覺出了一絲不同往日的情緒。
發生了什麼事情嗎?
想到自己口袋中的黑鴉圖案,長穀川朝的直覺告訴他,安室透的異常和他所臥底的組織有些關係。
一個隱藏完美的臥底會無緣無故出現在荒山的一個廢棄彆墅裡和偵探一起玩破案遊戲嗎?
他的腦子裡突兀冒出了這個想法。
在長穀川朝不動聲色關注著安室透的同時,眾人麵對頭骨以及零碎發現的線索也被串聯了起來,毛利小五郎的聲音在眾人的身前響起:“請大家仔細觀察一下這顆頭顱頂骨部位的損傷。”
眾人不約而同地轉移了自己的視線,看向放在桌上孤零零的頭骨。
頭骨黑洞洞的眼眶茫然地看著虛空,而頂骨部位有著明顯的凹陷骨折痕跡。
這是明顯的他殺事件,在不清楚頭骨主人的情況下,眾人輕而易舉地得出了這個結論。
“明顯的凹陷痕跡能看出死者生前曾被人用鈍物擊打,這可能是死者的致死原因之一。”毛利小五郎低著頭,麵容沉入陰影,“這是我們根據死者本身得出的結論。
藏匿在暗處的委托人對最後的真相心知肚明,但是因為一些不知名的原因,他想讓我們來證實這個真相。接下來,我會用委托人來代指綁架我們的人。”
被鈍物擊打……
一旁的田中勇不知為何麵色有些蒼白,他擦了擦額角的冷汗,僵硬地站著。
“田中先生,你沒事吧?”似乎注意到了田中勇的異常,毛利小五郎關切地詢問了他一句。
“沒……沒事。”田中勇磕磕絆絆道。
明眼人也能看出他的不對勁了,一旁的村上一郎嗤笑了一聲,他用胳膊懟了懟田中勇的身體,惡劣道:“我說,你不會就是那個罪魁禍首吧,趁早承認不就好了,我們都能早點回家。”
“你!”田中勇語氣變得激烈,他瞪圓了眼睛看向村上一郎,“你胡說什麼,我怎麼可能是凶手?”
“凶手當讓不會承認自己是凶手啊,不會吧,你這麼生氣乾什麼?你不會真的有問題吧?”村上一郎用狐疑著看向田中勇,眼神中充斥著不信任。
“村上先生,田中先生可能隻是太過緊張了而已。”安室透笑著打圓場,“現在還是把主場交還給毛利先生吧,再不解決這件事情的話,我們大家就都要在這裡待到不知道什麼時候了。”
村上一郎不情不願地說道:“行吧。”
隨後惡狠狠瞪了一眼田中勇。
安室透在解決了兩人之間的矛盾後,轉頭詢問毛利小五郎,紫灰色的眼眸深沉認真,“毛利先生,既然我們和綁架我們的人都已經知道了死者是被人謀殺的,那麼我們接下來,就是要確認死者的身份了吧。”
“沒錯。”毛利小五郎一動不動,“在這場案件中,死者的死因反而是最不重要的一點,我們的關鍵,是通過死者的死因倒推出死者為什麼是被人殺死的這一結論。這一點至關重要,也是委托人需要偵探這一角色的主要目的。”
“可是……毛利先生你也說了,現在隻能得出死者是被人擊打頭部造成的死亡的推論,光憑這個我們什麼也推斷不出來吧。”田中勇猶豫地說出這段話,看向毛利小五郎,想要得到他的回答。
“當然,田中先生,所以確定死者的身份就是我們接下來推理的重中之重。”毛利小五郎回答,“柯南!”
“這裡。”
毛利小五郎呼喊了一下柯南的名字後,戴眼鏡的小男孩不知道從哪裡躥了出來,將手中的東西放在了眾人圍著的茶幾上。
分彆是一份報紙、房屋證明、以及一份法醫鑒定證書的複印件。
第 44 章
“喂, 小孩,這是什麼?”
村上一郎拽住想要離開的柯南的衣領,詢問他。
成年男人的力氣比起小孩來自然大了很多,柯南一時間沒能掙脫村上一郎的手。
“啊哈哈, 叔叔你自己看看不就好了嘛, 這是安室先生剛剛找到的, 可能跟死者的身份有關係的證據。”
柯南努力晃動身體,好不容易從村上一郎的手中擺脫, 然後被嚇到般快速小跑, 躲到了毛利小五郎的身後。
村上一郎不滿柯南的掙脫,想要抓住他, 語氣煩躁道:“喂!”
還不等村上一郎伸手繼續想要說什麼, 長穀川朝彎了彎翠綠眼眸, 攔在他身前,聲音有些微冷:“先生, 拿起來看看就知道的東西犯不著為難一個孩子, 您覺得我說的對嗎?”
村上一郎根本不怵長穀川朝, 青年的長相偏清瘦, 是無法讓人心生警惕的類型。
但是一旁的安室透同樣用眼神看向他, 一米九的高個子加上有些危險的眼神,讓村上一郎不由得心生恐懼, 再加上村上一郎想起這孩子還是毛利小五郎家的小孩。
對麵人多勢眾, 村上一郎隻好悻悻作罷。
“嘁。”
一直沒有說過話的藤原紀子伸手拿過了柯南剛剛放在桌麵上的東西, 慢慢打開。
有著半長卷發的美麗女子垂著頭, 默默翻閱著手中的東西, 半響,她抬頭, 雙眼看向毛利小五郎,嘴唇微抿,聲音有些顫抖:“毛利先生,這些資料上描述的人,就是這位頭骨擁有者的真實身份嗎?”
毛利小五郎停頓了片刻,然後肯定道:“是的,藤原小姐,報紙上這位暮井岡山教授,就是我們這件案子的被害人。”
毛利小五郎肯定的聲音證實了藤原紀子的猜想。
藤原紀子臉上浮現吃驚的表情,她雙眸睜大,不禁開口:“怎麼可能?”
“怎麼了?藤原小姐,您似乎有些吃驚?”安室透看向藤原紀子吃驚到不可置信的表情,開口問她。
藤原紀子這幅樣子分明就是認識那位報紙上的暮井岡山教授。
可是既然她認識暮井岡山,那麼為什麼一直沒有對死者的身份做出猜測呢?
在他們最初發現頭骨時,他們就已經對被害人的年齡與死亡方式做出了判斷。
可是藤原紀子卻並沒有將暮井岡山與這具頭骨的主人聯係在一起,直到現在,他們將證據擺在她眼前以後,她才意識到死者似乎是自己認識的人。
安室透將自己的目光轉移到了報紙是被媒體加粗放大在報紙上的醒目標題——跨世紀性研究備受矚目,其研究者卻自殺而亡,其真相究竟如何?
是因為,在藤原紀子的認知裡,這位暮井岡山絕對是自殺死亡的嗎?
藤原紀子似乎意識到了自己反應的異常,她愣了愣,將手中的報紙翻到了印有暮井教授照片的那頁。
她用手指點了點這位教授的照片,收斂了一下自己的表情,歎了口氣,輕輕開口道:“這位教授曾經是我的老師。”
“您的意思是,你曾經認識並且熟悉這位教授,是嗎?”長穀川朝向藤原紀子問。
藤原紀子撩了撩不小心遮擋住眼睛的頭發,思考了一會以後,開口道:“說是認識,其實隻是幾麵之緣而已,暮井岡山教授生前是米花大學的特聘教授,我那時剛被米花大學錄取,曾經有幸跟暮井老師交談過幾次。”
藤原紀子頓了頓後,不由得看向存放著頭骨的箱子,她的神色變得有幾分懷疑,而後鄭重道:“我非常尊敬暮井老師,所以也經常會去醫學部看望他……”
這句話讓在場的所有人頓時覺得毛骨悚然。
“看望?”長穀川朝一時沒理解她這句話的意思,而後猶豫問道:“藤原小姐的意思是,暮井岡山教授的屍骨被保存在米花大學的醫學部裡嗎?”
藤原紀子點了點頭,繼續道:“暮井老師是一位品德高尚的人,在很多年前就立下過遺囑,如果有一天自己不幸死亡,不論死亡原因是什麼,他都希望將自己的屍體捐贈給醫學部,為人類的研究進步貢獻自己的最後力量。”
藤原紀子的話聲音很小,卻有一股莫名的力量,讓其他人心裡也感到了沉重,說道最後,她的聲音甚至有些哽咽了。
長穀川朝遞了一張紙巾給藤原紀子,這位女性的狀態明顯有些不太好。
“謝謝。”藤原紀子向長穀川朝道謝,緊接著語氣一轉,她用沉穩的眼神看向毛利小五郎,鄭重道:“因為我每隔一段時間都會去看望暮井老師,所以我很清楚,在醫學部中的暮井岡山老師身體並沒有缺損,如果要根據這些去證明頭骨屬於暮井老師的話,我認為我無法認同。”
藤原紀子的聲音擲地有聲,說完這段話以後,她將手中的資料放回了原處。
“藤原小姐說的很對。”意外的,毛利小五郎被藤原紀子反駁了觀點,卻依然淡然道:“除了去進行基因測定,我們都無法確定這顆頭骨的真正所有者是誰。”
藤原紀子詫異地看向毛利小五郎。
“藤原小姐的激動我能夠理解,但是請您先冷靜一下。我讓柯南將這些材料拿出來,並不是因為已經確定了這顆頭骨的主人,而是依照委托人留給我們的證據,我們需要根據證據的指向,將最有可能之人的身份確認。”
藤原紀子沉默,半晌,她開口問:“毛利先生的意思是?”
毛利小五郎清咳了一聲,而後將自己的推理道出:“倘若我們依照委托人給出的線索,這顆頭骨屬於暮井岡山教授,這是毋庸置疑的結論。”
“請看桌麵上的三份材料。”
“首先是這份房屋證明,證明上明明白白寫著,這棟彆墅屬於暮井岡山教授。為什麼委托人把我們一群人都綁架到了這裡?因為暮井岡山教授就是委托人要調查的目標。
否則,委托人為什麼不把我們綁架到其他地方?
與暮井岡山教授有關的房屋證明,報紙以及法醫鑒定證書。無論如何,我們一定逃不開這顆頭骨的主人究竟是不是暮井岡山教授這樣的套路。”
“所以,為了方便大家儘快解決這起綁架事件,我們就以這顆頭骨屬於暮井岡山教授為前提,進行以下的推理,請問大家有異議嗎?”
毛利小五郎簡單粗暴的話讓眾人理解了他的想法。
田中勇和村上一郎當然沒有異議,他們都想早點離開這個鬼地方,他們都還有要緊事要去做。
長穀川朝和安室透紛紛搖了搖頭,表示自己沒有異議,認同毛利小五郎的做法。
“藤原小姐,您呢?”毛利小五郎問向藤原紀子,語氣誠懇。
藤原紀子張了張嘴,眼神閃爍一下,最後在眾人的眼神下吐出了兩個字:“沒有。”
“好,那麼接下來,我們就開始推理暮井岡山教授當初的案子吧。安室,你能幫我向大家念一下法醫鑒定證書上的記錄嗎?”毛利小五郎對安室透道。
安室透拿起放在桌子上的法醫鑒定證書,紫灰色的眼眸看了一眼追隨者他動作的藤原紀子,而後答應道:“沒問題,毛利老師!”
安室透拿起法醫鑒定證書,男人吐字清晰,將上麵的文字讀了出來:“暮井岡山,身份為米花大學特聘教授,不日前身亡於……係法醫鑒定,死者頭部因多重撞擊受損,無法確認其具體死亡原因,但經檢查,死者心臟處出現明顯異常,疑似突發性心肌梗死,因未及時救治,促使死者死亡,頭部損傷疑似因昏迷墜樓導致,加劇死者病情,致使死者身亡。”
“這份報告……”身為醫生的田中勇聽完這份報告後,眉頭一皺。
安室透念完後,看向在第一時間出聲的田中勇,道:“田中先生覺得有哪裡不妥嗎?”
田中勇察覺到眾人的視線轉向自己,額頭上一下子冒出了冷汗。
“不,……沒,沒什麼。”田中勇磕磕絆絆說完了這句話。
安室透朝田中勇笑了笑,將手中的法醫鑒定證書放回了原處,隨後拿起了報紙。
藤原紀子這時重新拿起了剛剛安室透放下的法醫鑒定證書,急匆匆翻開,看向了結論處。
“這份鑒定證書是不是假的?”藤原紀子發出疑問。
“藤原小姐,為什麼這麼說?”毛利小五郎問她。
藤原紀子眼神閃爍,猶豫了片刻後道:“因為我當初並不相信暮井老師就那樣死去了,所以拜托了當時在檔案室的朋友幫我看了一眼鑒定書,那上麵並沒有心肌梗塞這樣的字眼。”
“如果是這樣的話。”安室透聽了藤原紀子的話後,思考了片刻,而後道:“如果是這樣的話,那麼藤原小姐,我隻能說,可能您的朋友發給您的信息與原文有所差彆吧。
這份法醫鑒定證書是真實的,上麵有官方的蓋章,這做不了假。您要知道,我們偵探常年跟警察和屍體打交道,辨彆證書的真假,我還是很擅長的。”
藤原紀子握著法醫鑒定證書的手緊了緊,“你是說,他騙我?”
“不,或許隻是被交代了不能透露真實情況,所以才挑一些不重要的事情告訴您吧。”
安室透翻開了報紙,將警方的通報指了出來。
“當初被警方通報給社會的真相,確實是暮井岡山教授為自殺身亡。”
“為什麼?”藤原紀子不解,她已經搞不清楚自己尊敬的老師到底遭遇了什麼,為什麼連死因都要被遮掩。
安室透眼神冷冽,看向報紙上的自殺字樣,“可能是因為在當時,暮井岡山教授死亡的真相被揭露後,根本無法被大眾所接受吧。”
“怎麼可能,暮井老師他人……”藤原紀子的話還未說完,就被安室透打斷了。
“藤原紀子小姐,您隻憑您和暮井岡山教授淺淺的的幾次交談,就能肯定自己完全了解他的為人嗎?
要知道,哪怕是每日朝夕相處的夫妻,可都不敢如此保證。”
安室透的語氣有些強硬,讓藤原紀子不禁有些被嚇到。
可是藤原紀子說不出反駁的話。
“你!”
說實話,安室透現在的心情也並不是很好,心中對眾人的警惕也已經拉滿。
現在的安室透,是作為組織成員的身份來到這裡的。
不久前,貝爾摩德通知他,自己需要為組織解決一份外泄的機密資料,而資料的位置,就處於暮井岡山的彆墅。
是的,安室透從一開始就知道那顆頭骨的所有人是誰。貝爾摩德一早就將這起事件的劇本發給了他。
眾人所扮演的身份,暮井岡山曾經可能是組織的秘密合夥人的身份,以及他們最終需要得知的真相,安室透從一開始就一清二楚。
但是這僅限於波本該得知的真相。
而波本也不應該對從另一個角度的真相感興趣。
可是安室透並不僅僅是波本,身為公安警察,在貝爾摩德初次將暮井岡山的身份告知他的時候,他就讓自己的副官風見裕也去調查過暮井岡山的真實情況。
出乎他意料的是,暮井岡山最初與組織接觸時,他並不知道組織的真實麵目,隻以為組織是以投資人的身份來讚助他的研究的。
隻不過因為研究資料必須被投資商共享,所以有些心生不滿。
但是組織為了投資他也花了大筆資金,所以暮井岡山也隻能將不滿壓在心底。
隨後,暮井岡山的研究逐漸有了成果,就在暮井岡山高興地想將自己的實驗寫成論文發表時,他被組織警告了。
起先隻是口頭警告,但是暮井岡山並沒有把組織當回事,在他看來,組織投資他的目的,不就是為了提升自己的名聲和利益,那他把研究結果發表出去,不一樣能達成這個目的嗎?
暮井岡山無視了組織的警告,自顧自地將論文雛形寫好了。
隨後意外發生了,他的論文不小心被一個學生看到了,心大的學生還在與朋友聊天時不小心將這件事情透露給了同學。
被組織嚴密監視的暮井岡山的所作所為,暴露在了組織的眼裡。
反正研究結果已經出來了,那麼暮井岡山這個人也就不再那麼重要了。
於是組織打算先下手為強,先將暮井岡山解決掉。
好在暮井岡山有著一位作為警察的朋友,兩人喝酒時,他將投資人的要求告訴了朋友,還訴苦道:“不將結果發表出去的話,那他所做的研究又有什麼意義呢?”
他的警察朋友經常聽到暮井岡山誇虛自己的研究可是有很大意義的,說不定能影響今後人類的進化等等等等。
出於對朋友能力的了解,暮井岡山的警察朋友也對他的研究結果能造福人類深信不疑。
於是聽到朋友說投資人限製他發表研究這件事起了疑心。可是無論他怎麼調查給暮井岡山投資的那家公司的信息,都找不出疑點。
於是隻好讓暮井岡山多跟投資人再溝通溝通。
可是沒想到他的調查讓暮井岡山徹底被組織拋棄了。
來自警方的調查讓組織心生警惕,他們認為暮井岡山已經和警方搭上了關係,如果再不及時處理掉這個人,組織的安全性就會被影響到。
於是在又幾次威脅暮井岡山不成後,組織展開了針對暮井岡山的刺殺行動。
第 45 章
當然, 倘若暮井岡山僅僅隻是整個事件的無辜受害者,安室透剛才倒也不至於對藤原紀子說出這樣一段話。
按照風見裕也發來的資料記載,在警察局檔案室的記錄中,暮井岡山的確是被不明組織迫害的對象。
因為私自違反了與投資人的合約, 計劃將自己的科研成果公之於眾, 還讓組織被警方盯上, 泄露了組織的存在,所以才招致了組織的殺害。
但是在公安檔案的記錄中, 暮井岡山的死亡卻並非如此簡單。
安室透回想起公安廳資料庫中的記錄, 雙手都不由得緊握起來。
早在他和自己的幼馴染兼同期諸伏景光進入組織之前,公安就已經有了派遣臥底進入組織的行動。
而刺殺暮井岡山, 正是那位前輩獲得代號的任務。
向組織證明那位前輩有正式加入組織的能力。
每個擁有組織代號的成員, 都需要通過完成任務來獲取代號, 安室透和自己的幼馴染諸伏景光的波本、蘇格蘭的代號,也是通過完成這樣的任務獲得的。
所以安室透明白那位前輩那場任務的困難程度, 組織密不透風的監視與同期的組織成員充滿惡性競爭的舉報, 足以讓前輩在那次行動中寸步難行。
但是即使是這樣, 剛剛進入組織, 內心還懷揣著善良熱心的前輩依舊想要挽救暮井岡山的性命。
那位前輩知道暮井岡山是一個優秀的人才, 具有為國家做出更大貢獻的潛力,如果早早被組織以無法利用所以毀掉這樣的理由殺害的話, 那不僅僅是他個人的損失, 更是國家的損失。
所以那位前輩在行動的最後, 偽裝了暮井岡山的死亡, 帶走了他。
那次的救援行動出乎意料的成功, 甚至連組織都沒有懷疑暮井岡山已經死亡的事實。
但是在前輩對暮井岡山說出組織的真實麵目以及組織針對暮井岡山私自發表論文泄露組織機密而進行的刺殺行動以後,暮井岡山崩潰了。
他沒有想到資助自己的投資人竟然是一個如此龐大的犯罪組織集團, 對於死亡的恐懼讓他陷入了驚恐。
隨後暮井岡山慌忙請求前輩救他,他不想被組織殺害。而後前輩安慰他,自己已經替他隱瞞了他的死亡事實,現在在組織眼中,他已經死掉了。
但是如果他不想暴露身份的話,必須跟公安簽訂協議,加入證人保護計劃,隨後隱姓埋名,直到他們徹底將組織鏟除。
這樣才能保證暮井岡山的人身安全,於此相對應的,暮井岡山必須改名換姓,對自己之前的身份保密。
這樣的要求合情合理。
但是對於暮井岡山來說,改名換姓、隱姓埋名這樣的事情,比死還讓他難受。
要知道,之前暮井岡山被組織威脅,正是因為他私自想要將研究成果公布。
從這樣的行為裡,暮井岡山的一個特性就被暴露得一覽無餘。
他癡迷於自己的成果被世人熟知,對名利有著極大的追求。
所以在被得知了自己必須隱瞞自己之前的所有成就,成為一個默默無聞的普通人之後,暮井岡山沉默了許久,隨後他做出了一個大膽的決定。
這個決定讓他沒有死的事情暴露在了組織眼中,也讓前輩的臥底身份徹底暴露!
——暮井岡山趁著監視他的人不在,偷偷離開與組織取得了聯係,並且以揭穿公安在組織中的臥底的身份與組織做交易,想要恢複自己先前的地位與名譽。
宛如羊入虎口般,暮井岡山愚蠢幼稚的要求被發現了老鼠痕跡的組織理所當然地答應了。
組織答應了讓暮井岡山恢複之前的樣子,也答應了不再殺他。
隻要他將臥底的身份說出來,組織就大發慈悲不再計較他之前的所作所為。
暮井岡山聽到這樣的話立刻欣喜若狂,這位五十多歲的教授常年沉浸於科研與學術當中,與學者們交流,哪裡能想象到一個恐怖組織的話能有多大的可信度。
他相信了組織的大人不記小人過,相信了組織給他規劃的美好未來。
對於組織來說,暮井岡山的命現在不值一提,他的所有價值早在他的研究成果瓜熟蒂落的時候就已經消散得一乾二淨了。
用一個棄子來換取敵人派遣到自己地盤上臥底的情報,再劃算不過了!
暮井岡山突如其來的消失讓公安陷入了恐慌,隨後,前輩被組織以協助完成任務的名義調到了遠離東京的一處小縣城。
原本暮井岡山的消失就讓前輩懷疑他再次聯係了組織,所以前輩也懷疑這次的行動是針對他身份的一次檢驗。
但是他並不能拒絕,直接拒絕任務的話,他就會被組織直接列為叛徒,哪怕身份還沒有查清,也會在組織中成為人人喊打的老鼠,被全組織追殺!
所以這次的任務,他必須單獨前往,既是向組織證明自己的忠心,也是為了不牽連他人。
前輩的結局可想而知,早就被暮井岡山透露了前輩臥底身份的組織甚至不需要核驗他的身份,就直接被組織以叛徒的身份處決。
回到學校後的暮井岡山原本還對前輩有著愧疚之情,但是隨著組織同意他將論文正式發表以後,暮井岡山變也漸漸將前輩的事情拋之腦後。
畢竟一個和自己毫無關係的已死之人,怎麼比得過他眼前光明燦爛的前途重要呢?
公安在暮井岡山回到學校後也找過他幾次,但是大部分時候都被暮井岡山的助手以教授研究繁忙,沒有空見麵的理由打發,僅有一次的見麵也被暮井岡山以記不清了,不知道的含糊理由拒絕交流。
公安怒不可遏,但是臥底的身份是機密要務,他們無法以此理由逮捕暮井岡山。
所以公安在默默等待一個機會,暮井岡山與組織下一次聯係的機會。
隻要掌握了暮井岡山與組織勾結的證據,他們就能正式逮捕暮井岡山。
暮井岡山是很優秀的人才,但是人才不能越過界限,不能在間接害死了國家的優秀公安後無所顧忌地逍遙法外。
緊接著,就是當初那起震驚國人的大學教授自殺事件。
暮井岡山確實因為組織的一時興起獲得了巨大的名利,但是隨後,他又在組織的計劃中,成為了自己的實驗成果下的小白鼠。
組織並沒有開展刺殺行動,隻是將組織新研發的藥物混進了暮井岡山助理每天都要端給他的咖啡當中。
暮井岡山因此喪命。
公安雖然沒能得到暮井岡山與組織勾結的證據,但是也找出了組織當中混跡在米花大學中的成員。
也算有所收獲。
而暮井岡山的死亡理由暫且不能就此公之於眾,所以沒有明確死因的暮井岡山,在公安的安排下以自殺的名義結案。
就此,暮井岡山結束了自己的一生。
安室透不能原諒暮井岡山暴露臥底的所作所為,這種行為讓他想起了自己因為暴露身份被當時的黑麥威士忌赤井秀一殺死的摯友——諸伏景光。
無法原諒。
安室透對著眼前的藤原紀子露出笑容,那是十分溫暖的笑,但是藤原紀子卻在那笑容中感受到了十足的冰冷。
長穀川朝察覺到了安室透的不對勁,他將手搭上了安室透的肩膀,小聲詢問:“安室,你怎麼了?”
從這場推理正式開始以後,長穀川朝發覺安室表露出的焦躁更加明顯,而當藤原紀子說出自己對於暮井岡山教授的熟識後,安室的情緒更加明顯,甚至對藤原紀子說出了一段堪稱指責的話。
難道這件案子的隱情,與組織有關嗎?這起案子與讓安室想到了什麼?
長穀川朝看著安室透,翠綠色眼眸中蘊滿了擔憂。
“我沒有事,長穀川。”安室透搖了搖頭,在內心思考接下來該如何揭露暮井岡山的真實麵目。
這場綁架不過是一場演戲罷了,安室透在心中冷笑,眼前的藤原紀子,是暮井岡山背著妻子所生的私生女。
她的母親早逝,在死前告知了藤原紀子她父親的真實身份,但是卻讓藤原紀子不要去接觸她的親生父親。
藤原紀子的母親雖然不齒得做了破壞彆人家庭的第三者,但是這不過是一場酒局的意外事件。
藤原紀子的母親對暮井岡山並沒有感情,隻不過在懷了藤原紀子以後,萌生了單獨生下孩子後撫養她的念頭。
畢竟是一條無辜的小生命。
但是藤原紀子卻因為單親家庭的緣故在校園遭遇了校園暴力,在同學的嘲笑下,一直以來都對父親這一角色有著深深的渴望。
所以在母親因病去世前,想要詢問自己父親的真實身份。
藤原紀子的母親知道女兒對於父親的執著與在學校的遭遇,在死去滿懷愧疚地告訴了藤原紀子她的親生父親是暮井岡山。
但是也因為知道暮井岡山是一個怎樣虛偽的人,必然不會認一個私生女回家,破壞他在眾人麵前營造的夫妻恩愛的假象。
所以要求藤原紀子絕對不要去接觸暮井岡山,也不要告訴他自己是他女兒的事情。
藤原紀子不明所以,但還是答應了母親臨終前的囑托。
但是懷著對於父親暮井岡山的向往,她考入了暮井岡山所在的米花大學,並且成功留校,希望以同事和學生的身份能接近暮井岡山。
這就是藤原紀子為什麼會經常去醫學部“看望”暮井岡山的真相。
安室透對於這位身世崎嶇的小姐並沒有什麼想法,但是當她以一種近乎崇拜的語氣談論暮井岡山時,還是忍不住開了口。
暮井岡山可不是什麼品格高尚的學者,而是一個以他人性命當做踏腳石,苟延殘喘至今的罪人!
第 46 章
安室透並不否認暮井岡山此人的學術成就, 但是此人的惡行,是無法被容忍的。
貝爾摩德將劇本交給安室透時曾透露過,是一個與暮井岡山關係匪淺的人找上了她,希望貝爾摩德能幫助她將暮井岡山死亡真相公之於眾。
這個人就是藤原紀子。
且先不論藤原紀子是如何聯係到貝爾摩德的, 單憑藤原紀子想要將暮井岡山的死亡真相公之於眾這件事情, 就能推測出藤原紀子對於暮井岡山的事情知之甚少。
如果藤原紀子真的知道暮井岡山在死之前與組織的交易並且因為一己之私害死了一位公安警察的話, 可能根本不敢將真相公布吧。
所以藤原紀子也是被蒙蔽的人,而利用她的人, 1一下體力就是貝爾摩德。
一個憧憬父親的人得知了父親死亡的真相, 當然會想著讓父親得到公平公正的結局。
捏造暮井岡山自殺事實的警方根本不值得信任,所以藤原紀子找上了如今名聲大噪的毛利小五郎。
身為名偵探, 毛利小五郎的話比起警方, 對民眾的可信度更高, 至少在藤原紀子眼中是這樣的。
畢竟是警方公告了暮井岡山的自殺而亡。
所以貝爾摩德配合了藤原紀子的計劃,協助她綁架了由貝爾摩德提供的與她父親死亡時有關的人物和毛利小五郎一行人。
通過藤原紀子和貝爾摩德兩人共同收集的證據, 來還原暮井岡山死亡時的情景。
這場推理的全程將由在場的藤原紀子全程錄音錄像, 而後匿名發布到網上, 引起民眾討論。
這就是為什麼一開始安室透從房間裡搜出了一大堆監控器的原因。
一開始出於謹慎, 安室透裝作什麼也不知道的樣子, 可是隨著藤原紀子言行的鋪墊,安室透決定不再按照貝爾摩德的劇本走了。
笑死, 貝爾摩德又不在這裡, 他演戲給誰看啊?!
揭露偽君子的戲碼他安室透乾定了!
反正有名偵探毛利小五郎在, 那麼, 按照劇本揭露出暮井岡山真正死因的同時, 順便得出他為什麼會被殺害的結論。
其實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吧。
當年的事情因為暮井岡山已經身亡,而名聲大噪的教授被害死亡一事足以引起民眾驚恐, 所以公安才決定冷處理。
但是事到如今,有人想要將暮井岡山當年的事重新搬出來,並且讓暮井岡山在民眾眼裡徹底成為一個被迫害卻依舊頑強不屈與邪惡組織抗爭的無辜受害人,安室透絕對不會讓這種事情發生。
安室透朝著躲藏在沙發後的柯南露出一抹欣慰的笑,再說了,有那位小偵探在,一場沒有理由的謀殺案根本就是不存在的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