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的李翊,早已沉浸在夢境中。
他從太平遺跡下緩緩上升,回到上方的太平城,置身於一座古城的街道中央,周圍人來人往。
他緩緩走過小喬流水的街道,站著看對麵桃花圍繞的亭子。
亭子裡站著一個老者,老者白發蒼蒼,像是即將入土之人,卻笑得十分慈祥。
老者向他招了招手。
他不知所措,作揖回了一禮。
老者突然一躍,落到他身邊,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再次躍起。
他再次睜開眼時,已經到達了對麵的亭子裡。
老者在亭子裡坐了下來,伸手示意他也坐下。
他倒也不客氣,坐了下去。
這時,他才看清自己前方桌麵上的圖案,但若說圖案也不貼切,因為隻是一個雕刻的棋盤格。
老者把一盒黑子推向他,示意他先下。
他也不客氣,生平跟蘇先生學過一星半點,雖然並不精通,但卻知其原理。
他落下一子,老者卻開口了。“知道你會來,事先準備好了。”
“事先?”他看著老者落子,卻滿臉疑惑。
老者一笑,說道。“沒錯,這地方,也隻有你能進來了,三百多年了,終是沒有辜負。”
“三百多年,前輩是?”
“昔日,鎮守太平城,自縊地牢深處的太平劍仙,或者叫揚闊。”
“太平劍仙!”
李翊震驚不已,沒想到會是三百年前的人。但他想了想。苦笑著說道。“之前倒是誤會了,遊曆時,曾聽人說涼蜀那位許胤禛國師活了三百多年,聽得三百多年,以為是他,不承想前輩還活著?”
“不,我已經死了。”
“死了!難道,我是在做夢?或者,這是前輩創造出來的幻境?”
“沒錯,是幻境,但這就是我給你的東西,也隻有這麼多了。”
“話說,這是什麼地方?”
“好奇?看起來是不是很繁華?”
“嗯,街道上很多東西,在西楚北方都沒見過。尤其屋舍和一些雕像,像我在南方見到的那些府宅,可能比起南慕國來,也絲毫不差。”
“哈哈哈哈……,其實,這便是昔日的太平城。”
“可怎麼看起來,比現在的廢墟還要大上許多啊?”
“三百多年了,早已被毀得一乾二淨,你在外麵看到的那些,隻是些許殘骸罷了。”
李翊想了想,隨便落下一子,說道。“好,我也不和前輩爭論,畢竟挺累。隻是我有個疑問。前輩這幻境裡,不會隻是想和我下棋吧?實話說,我可不太精通此道。”
“西楚如今的世道,可謂白骨露於野,你既躊躇憂傷,何不起兵造反?”
“前輩這話,要是傳到彭州城那位耳朵裡,我可活不過今晚。”
“可你不也活不了嗎!”
“前輩這話我不太明白,難道我一定要起兵造反才能活得下去?如今西北戰亂即將結束,我可不想做那再次攪動亂世的殺戮者。何況,我資質平庸,也沒有那個能力去做這些。”
“你長大了,終不似少年模樣。”
“人總會長大。何況隻是不似而已,我是。”
“你對西楚現如今的局麵和當年的西平有何看法?”
“都是人間煉獄,一路上看到的,如前輩所說,白骨露於野,兩年前從揚城南下,見過不少餓死的。”
“當年西楚也是趁虛而入,如今不也如同當年的西平一樣?”
“前輩對前朝往事那麼在意,究竟為何?為了讓西平一統天下,前輩好封頂天下第一?還是?”
“不,因為年輕時的一個承諾。”
李翊明顯有些不知所措,沒想到這個誓死不降,對前朝之事耿耿於懷的老者居然不是想登頂天下第一,僅僅隻是為了他口中的一個承諾。
“承諾?聽起來倒像是有故事的。”
“沒錯,我曾答應過一個人,好好看顧她的西平國,讓天下百姓,安居樂業。”
“看起來,這人對前輩很是重要。”
“一生摯愛,某些原因,她嫁於他人,鬱鬱而終。”
“前輩的故事我也聽說過,如此說來,前輩口中說的那人,當數蘭萍公主了?”
“沒錯!”
“前輩真是性情中人,對感情之事念念不忘,讓晚輩心生佩服。隻是前輩執念太深,怕是走錯了路。據我所知,當年順帝一聲令下,滿朝文武皆都廢寢忘食。大力扶持什麼人體傀儡術。蘇先生多次提及,這種傀儡術,活人祭祀,肉身成兵。”
李翊說著說著,苦笑。“當年,以致民生儘失之境地,不得人心,西平是自己作死,不得民心,西平不亡,誰亡?如今,雖也是民不聊生白骨露於野的局麵,但卻是不同,西楚這般局麵源於天災,不然那楊維寧怎可翻得起來。說到底,西楚還有民心。前輩可知,坐鎮龍椅那位的所作所為?我並非要高歌頌德,隻是出於本心覺得他做得好。他從南慕北離等地購置的糧油不計其數,全用於賑濟災區群眾。琅琊閣,九宮山,道仙宗,南北世家大族等無不紛紛響應,這是西楚。相比之下,暗影的那些勾當,才是像極了當年的西平,終究不得人心。怕是蘭萍公主見到當年情形,也不願有那樣一個盛世吧!”
“是啊!她如果活著,也不希望西平那樣的。”
李翊落下一子,說道。“何況,我當真喜歡一年之前戰死揚城城頭的庸王和庸王妃,真正的英雄。顧道城的寧王周王,錚錚鐵骨。當然了,前輩隻是幻境留下來的意識,想來不知這些。”
“我確實不知道。”
李翊一笑,又問道。“剛剛前輩說,這個地方隻有我一個人能來,為何?難道還和我有關係不成?”
老者一笑,說道。“因為你是前朝遺孤,身體裡流淌著的,是前朝皇室血脈。”
李翊一愣,他一直以為可能是自己天賦不行,老前輩留下的幻境隻針對自己,把自己困於此處直到死去。怎麼也沒想到會是這個原因。
原來,自己竟是那前朝餘孽。
難怪,難怪他見了自己後會問為何不起兵造反,難怪會說這個地方隻有自己一個人能進來,難怪他會對自己這般慈愛。
說起來,自己是和西楚有血海深仇啊!
然而,就像他之前說的,前朝的滅亡並非一蹴而就,內部早已腐壞土崩瓦解。作死怎能還怨天尤人?
既是錯了,就該用於麵對該有的局麵。
如今,且不說他隻是一個小小的普通人,沒有王圖霸業,就算他是當下某位槍仙劍仙又如何?還能對抗天下大事?
橫空出世的槍仙宋奕不厲害?不同樣被人暗算至死,庸王趙勳不厲害,不也沒擋住暗影大軍。
他隻想讓西楚那些窮困潦倒之人過得好些,不再受這般苦難罷了。
老者看出他的心思,似乎也明白了他的決定,笑了笑,站起身來,一指點在李翊眉心處,說道。“去追求你心中的正義吧!等你三百多年,我也想她了。”
李翊隻覺一股強勁霸道的力量灌入體內,把他整個都要推翻了出去。
王道平正四處尋找密閉空間裡的出口。
正是這個時候,一陣氣浪從李翊身上撲了出來,差點把他推倒出去。
他看著醒過來的李翊,沒出口詢問出了何事。
李翊問他。“什麼時候了?”
“都快一天了,你這家夥還真能睡,趕緊幫忙尋找出口,否則咱們都得死在這裡了。”
他說完,手卻摸到了邊沿的一塊活動石塊,按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