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杳覺得這次卷子聽力部分做得不是很滿意,於是直接開始聽另一套,這個時候已經特彆晚了,大概是午夜十二點左右,網吧裡隻剩寥寥幾個包了通宵的,沒什麼人來打擾,世界難得安靜。
她低頭圈了一個選項,恍惚間聽到有人敲了敲前台的桌麵。
林杳把聽力暫停,抬頭看過去。
沈鬱白正低頭掃碼轉賬,屈起的手指還擱在台子上,壓住一張身份證,他沒抬眼看她,散漫地用手指戳了幾下屏幕,說:“24號機,包夜。”
林杳沒看他的身份證,隻是記得沈科說過沈鬱白還在念高中,就下意識認為他是個未成年。
她就回:“沒成年,不能上機。”
少年揚了眼,倦冷的視線掃過她,微微停滯一下。
沈鬱白臉上看不出什麼情緒,“那未成年可以在這兒當網管?”
林杳不理他,視線回落在自己的英語卷子上,回憶了一下剛剛聽力裡聽見的對話,想了想,又改了個答案。
“請你出去。”她說。
沈鬱白看著她,仿佛看見露了獠牙的幼狼。
他垂下手,把手機放進口袋裡,恰好摸到一張紙幣,就掏了出來,放在林杳手邊。
“兩清。”
沈鬱白沒管她說的那句“請你出去”,大剌剌窩到24號機子的座位上。
這裡的機器隻要登錄賬號密碼就行了,沈鬱白就直接登了。
他晚上不來上網,於是從沒有遇見過林杳,這是第一次在網吧見到她。
賬號密碼一般都是以前那個網管告訴他的,這次網管換成了林杳,沈鬱白隻能自己回想了一下,試了幾次,最後成功登上去了。
林杳看見他把袖扣挑開,挽上去幾圈,露出骨感的手肘,少年長指一勾,挑起旁邊掛著的耳機,戴到耳朵上。
沈鬱白眉目之間是冷淡的,電腦屏幕的光明明滅滅地投影在少年臉上,睫毛卷出漂亮又冷灩的弧度。
林杳看了一會兒,把那張紙幣折起來揣進兜裡,她想了想,點開手機的通訊錄,找到了沈科的名字,電話是上次沈科來家裡看她的時候存的,林杳的指尖在上麵停頓了一下,斟酌著要不要讓他爸把人領回去。
她眸光停落了幾秒,最後還是沒有撥通。
關她什麼事?她既沒有原因為他的身心健康感到擔憂,也沒有理由對他進行打擊報複。
沈鬱白上次冷眼旁觀,好像也不算做錯什麼,畢竟他本來就沒有義務來幫她,林杳覺得自己也沒必要拿這件事情對他進行道德綁架。
就算這個人道德感低到了土裡,那又怎麼樣?跟她沒有半分錢關係。
她跟沈鬱白之間唯一的關係,隻不過是:他是資助她的那戶人家的兒子。
夜的末尾,網吧裡的人都掏出自備的毯子,蜷在椅子上淺寐,他們大多是一群經常在網吧通宵打遊戲的人,吃喝拉撒全靠家裡供,還有覺得網吧包夜比住酒店劃算的人,也會在椅子上窩一夜。
隻是,24號機還亮著,林杳走過去接熱水,瞥見他的電腦屏幕上放著一部黑白電影,古早動作片,畫質特彆差,噪點滿天飛,但是他看得眼都不眨。
林杳回到自己的位置,抿了口熱水,抬手斷了24號機的網。
沈鬱白看著一直顯示加載中的屏幕,臉上還是沒什麼表情,他蹬開凳子站起來,到前台說了一聲:“電腦連不上網了,修一下。”
林杳寫完最後一個閱讀題,點了點頭,“嗯”了一聲,敷衍著說:“待會兒我去看看。”
她停頓幾秒,“回家睡覺吧,今晚修不好了。”
沈鬱白低眸盯了她一瞬,視線在她眉毛下方的創可貼上停棲一秒,不知道在想什麼,最後他什麼也沒說,拉上衛衣的帽子,推開網吧的門走了出去。
林杳忘記了自己看到他的電腦屏幕時的心情,沈鬱白也不記得自己看動作片的初衷是什麼了。
他似乎在介懷什麼,林杳又似乎看出了他的介懷,於是斷了他的網,讓他早點回家睡覺。
大概是早上五點的時候,林杳跟彆人換了班,推開網吧大門的時候,街上的風很大,卷著地麵的落葉跑。
開早餐店的老板們都支起了門麵,架了油鍋開始下油條和油饃餅子。
走在回家路上的時候,林杳買了幾根油條。
她仰了仰頭,看見天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