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6 章
江時幾乎整晚夢裡亂七八糟池然各種知道路衍要走後的反應, 醒了好幾次，最後到五六點才總算是安穩些睡過去。
結果九點多，就被江爺爺喊醒, 院子裡除草，老人家要親力親為, 但正值有力氣年紀的小孫子那指定是要使喚的, 於是幫著弄花園弄到了中午。
江爺爺正要下廚，被老友一個電話過來喊了出去，江時累的不行, 擺擺手讓爺爺走, 自己點了個外賣，上樓洗澡換完衣服, 客廳沙發裡總算是能歇會。
冰可樂灌下去，帶來舒爽的涼意，他看了眼時間, 十二點多了, 摸出手機發消息。
【江時：出發了嗎？】
【池然：嗯嗯，在路上了。】
【江時：好，吃完飯給我回個消息。】
池然沒回了，好半天江時喝完可樂，才見人敷衍的回了個好，接著給他發了幾張照片。
【池然：這邊好多店看起來都好好吃啊, 你下次一起來吧，我都想吃。】
這估計是已經快到店裡頭了, 江時回複後外賣差不多也到了, 開了部電影看著。
外賣自然是比堂食解決的迅速，江時吃完心不在焉看了眼時間, 過去也不過半個多小時，隻好耐心等著池然發消息，電影鏡頭一幕幕過去，卻沒半點進腦子裡。
倒是困意先湧了上來，本來就缺覺，他撐著眼皮瞧了眼手機，空空蕩蕩，視線再回到屏幕那，沒一會還是睡過去了。
秋天日頭最烈也並不炎熱，過了午後兩點，光線便越發的弱，客廳右側落地玻璃窗照進的光線，也從原先的明亮到黯淡，逐漸籠進昏暗中。
江時是被江爺爺回來時候的動靜鬨醒的，江爺爺脫了外套，見沒開燈的客廳沙發上爬起人，也是嚇了跳。
“怎麼睡這啊？”江爺爺訝異，“困了回房間睡吧。”
江時腦子還有點昏，沙發雖然大，但睡得自然沒床上舒服，人也有點沒回神。
“不睡了，您剛回來？”
“是，剛進來就被你嚇著了，對了，老李家那窩新生的兔子是真漂亮，小然指定喜歡，你兩要不明天去挑一隻，院子裡我們也養養。”
江爺爺本來是想今天就抓隻回來的，養兔子也挺有新鮮勁，但想起池然，覺得讓那孩子去抓指定更高興。
江時愣了兩秒，“行啊。”
才後知後覺想起要緊事，低頭找手機，愣是半天才在沙發縫裡找著，解鎖後上頭池然幾個小時前發來的消息，說是吃完了。
之後的消息便沒了。
江時奇怪，難不成路衍什麼沒說？不然不至於池然反應這麼平淡。
【江時：現在在哪呢？】
江時覺得屋子裡悶，出門院子裡走了會，柚子樹結著的果更黃了些，外表看著倒是更誘人，就是內裡還是一股澀味，前兩天沒忍住好奇，又剖了個嘗。
他在樹下的藤椅上坐著，微信安安靜靜。
又給路衍發了條消息，照舊是沒回，電話撥過去，顯示關機？
江時蹙眉，又給池然打，池然那邊倒是沒關機，但是語音視頻都不接。
“爺爺，我出門一趟啊。”
江時說了聲，上樓換了出門的衣服，打算去池然家裡看看，隻是沒池然帶著一個外來人員進不去，又沒池然父母的聯係方式，偏偏不安的眼皮直跳，好在是湊巧，小區外頭大概是出門采購池媽媽正回來。
池媽媽見到江時訝異，“小時啊，來找小然？”
江時點頭，池媽媽才說“小然今天和路路出去了，還沒回來呢，你著急嗎？不著急的話跟阿姨回家裡等。”
“那沒事，阿姨，我改天再來。”
電話既然打不通，沒必要家長多一個著急，江時和池媽媽道了彆，獨自離開。
江時回去路上想，說不定路衍也沒提這事，隻是兩人在外麵玩的稍微晚了些而已，時針劃過五點，六點，將近七點，江時總算是收到池然的消息。
一個挺憤怒的表情包，江時有點怔。
【江時：怎麼了？在哪？回去了嗎？】
池然不回了。
江時正要給人撥語音，微信上路衍發來個定位-
江時到咖啡店門口時，路衍在外頭。
“人呢？”他走近問。
路衍苦澀的笑，目光往店裡角落望，“那，不讓我靠近。”
咖啡店角落裡，池然桌上趴著，一動不動。
“”江時呼出口氣，“不然你先回去吧，你在這他情緒更不穩。”
路衍把江時叫過來便也是這麼想的，中午吃完飯他帶著池然玩了一下午，送人回去前開口提了這事，原本玩的開心的人腳步停下，池然是有些懵的，很久等他解釋完，才問了他一句“非走不可嗎”，他說是，池然就再也沒說話了。
也不讓他靠近，不願意回家，進店之後點了蛋糕吃了會，就趴著不動了。
“嗯。”路衍強忍著疲憊，“我先回去吧，送他到家給我發個消息。”
池然沒大哭也沒大鬨，路衍心裡便更不安，知道呆著隻會刺激池然，離開才是最好的辦法，江時等路衍走後，才進了咖啡店，往角落過去。
他在池然對麵坐下，麵前趴著的人才動了動，抬起頭。
池然見不是路衍，終於可以肆無忌憚不用強忍著眼淚啪嗒啪嗒大顆砸下來，沒一會就哭得直發抖，
“"
江時從沒見過池然哭成這樣，從對麵挪到了池然那邊。
他難得笨拙的說不出一個字安慰，看眼淚成串的暈濕池然淺色的休閒褲。
“彆哭了。”
江時隻能無措的去抱他，卻被抗拒地往外推，隻是池然哭到虛脫，被抱進懷裡，江時覺得池然要碎了，感受著胸口潮濕，懷裡的人眼睫被淚水打濕。
明明難受痛苦，可始終安靜無聲，無法聲嘶力竭的發泄，便越發的崩潰。
到十多分鐘後，懷裡的人哭累了，池然推開江時趴回了桌子上，同江時過來前那樣，一動不再動。
江時看著他，心口鈍鈍的疼，早就知道池然必定很難過，可真處於發生的當下，大腦還是懵的。
“路衍會回來的，他說有空就來看你。”
語言的安慰是蒼白的，畢竟江時沒有過這種依賴一個人的體會，甚至於他從小到大其實是習慣了孤獨，而池然因為生理上的缺陷，這種依賴隻會更甚。
一個朝夕相處陪伴著長大十多年的“親人”，忽然離開，去了池然覺得遙不可及的外國，回來哪是那麼容易的事，這已經足夠讓他崩潰，說好的一起長大約定的同一個城市讀大學，還有那些想過的未來，通通不算數。
池然崩潰，因為路衍占據的分量，在他生命中很重。
江時輕拍著池然的背，試圖撫平掌下顫抖的身體，時間每秒都像是煎熬，他陪著池然一點點熬，到臨近十點，咖啡店閉店，客人離開好幾撥，江時才開口。
“先回家行嗎，不要讓你媽媽擔心。”
池然眼睛都哭的紅腫，隻剩一條眯著的小縫，而昨晚車上分彆時，明明還害羞偷偷看他，和他揮手道彆的活潑模樣在江時記憶裡閃現。
胸口悶堵，喉間湧上酸澀滋味，讓他出聲都有些艱澀，又問了遍，“行嗎？”
池然搖頭，拒絕，他起身離開，江時跟了上去。
兩人出了咖啡廳，池然步子很快，努力想把江時甩在身後，可身後江時的腳步聲一直在，於是乾涸的眼底又氤氳上霧氣，直到走到廣場上，晚上已經沒什麼人，池然在石墩子上坐下。
江時從後麵的角度望過去，池然又在哭，肩膀一抖一抖。
他沒法放任池然接著這麼哭，眼睛會疼人也難受，上前在池然麵前蹲下，池然抗拒的躲開，他沒再退讓。
“我知道你難受。”江時捧著他臉，撩開人額前汗濕的頭發，看著那雙紅腫的眼睛心疼道：“但是不能再哭了，這麼漂亮的眼睛哭壞了怎麼辦？”
眼淚砸在手上，很燙，下秒池然抗拒地推開他。
【騙子，你早就知道了是不是？你也瞞著我。】
池然現在才明白這段時間一切的異樣，隻有他從頭到尾什麼都不知道，都站在路衍那邊，看著路衍拋棄他。
江時無法為自己辯解，從他幫路衍瞞著這事開始，就知道會被池然埋怨，能做的隻是認認真真道歉。
“以後不會了，我很抱歉，但是我們不能一直呆在這，我先送你回家好嗎？”
【不回家，我討厭他們。】
池然情緒還是很激動，江時沒辦法，隻能暫時放棄。
夜晚的風很涼，漸漸風乾池然臉上的淚水，雲後的月亮便越發皎潔明亮，到池然身心俱疲，眼眶乾的再也流不出一滴淚，江時才把他眼尾的濕潤抹去，低聲道。
“人生就是這樣，有些離彆是注定的，但隻要思念著彼此，距離再遠，也會因為這份思念，有再見麵的那天。”
“彆覺得害怕。”
對於成年人來說，離開尚且難以接受，更何況是十五六歲的孩子，國外不是去不了，隻是陌生到覺得遙不可及，便生出許多許多的恐慌，對池然來說更是如此。
在身邊才是擁有的，離開就等於失去。
【你也會走嗎？到有一天我們不得不分開。】
如果江時也注定要離開呢，他是不是也隻能接受，跟接受路衍離開一樣的無力。
“不會。”
聲音散在涼風裡，緩慢而堅定。
“但如果注定分彆，我也會帶著思念，把你重新找回來。”
第 47 章
池然最後不想回家, 江時便打了個車，讓人跟他一道回去。
因為提前跟江爺爺說過的緣故，兩人回去時江爺爺特地上了樓, 不至於讓池然心情難過下還得麵對著大人不自在。
兩人到小區的時候已經很晚，大老遠看見彆墅一樓亮著燈, 江爺爺特地給他們留著。
江時解了門鎖, 領著池然進去。
“吃點東西嗎？爺爺煮了丸子湯和熱年糕。”
擔心兩個孩子回來沒吃飽，特地放微波爐裡熱著。
池然搖頭，沒食欲。
“那我倒點水, 喝了早點休息。”
東西不吃起碼補補水, 這哭的都該缺水了。
江時讓人沙發上坐會，準備去倒水可沒走兩步身後就有腳步跟上來, 回頭池然就在他後頭。
“怎麼了？”
他愣了下，問，池然搖搖頭, 便隻好讓人跟著。
一杯溫水很快見底, 等池然喝完，江時看了眼時間，也覺得困乏，兩人一塊上樓。
“要洗澡嗎？”
江時其實是有點潔癖的，往常沒洗澡堅決不能上床，但今天情況比較特殊, 池然說東他都不往西，但又怕池然自己不洗不舒服, 原先哭的滿身汗。
池然身上黏膩, 答應下來。
江時拿換洗的衣服給他，很快浴室裡水聲傳來, 七八分鐘後停止，裹著水汽的人腳步直直爬上了床，被子一裹，隻露出雙眼睛，望著江時。
“你先睡吧，我洗個澡就來。”
江時覺得池然應該很累了，走近在裹著的被子上輕輕拍了拍，才關了燈到陽台邊。
夜晚的風涼，半夜還得降溫，他便把落地窗合上些拉了窗簾，路燈月光便大半掩在外頭，隻餘下小片縫隙裡透出的光線緩緩鋪展開，照清房間。
江時進了衛生間，以最快的速度洗完澡出來，不出意外池然醒著，還是先前如出一轍的模樣盯著他。
隻是眼皮時不時耷拉，多了倦意。
池然變得黏人，應激後的沒有安全感，江時掀開被子上床，躺下，身側池然挨近了些。
“抱一會？”
現在的池然需要擁抱，可江時怕唐突，上回也是等人睡著才抱的，很快手指被池然抓住，勾了勾。
江時便側身，把池然摟進來。
懷裡的身體微僵，隨後軟下，胸前緩緩有些濕潤，江時沉默瞧著黑暗中的大片空氣，心頭滋味複雜。
“睡吧。”
最後能做的隻是將池然抱著更緊一些-
第二天一早，江時從床上起來，輕手輕腳下了地。
冰箱裡有凍了一夜的冰塊，他包好上樓，在樓梯口撞見了正出來的人。
“怎麼不多睡會？”
這會時間不過七點，昨晚又睡得遲，池然該是多休息會比較好，可費勁的撐著精神的人手握著門框，小幅度晃了晃腦袋。
江時走近，牽他進房間，“我出去的話會告訴你的。”
既然人已經醒了，江時索性讓池然坐在書桌前頭，拉開窗簾，外頭光線霧蒙蒙的，清晨微涼的空氣湧進，夾著草木的清香，角落裡小薄荷葉片簌簌抖著。
光線雖然不那麼明亮，但比起拉著簾子還是好很多，於是江時回到書桌前，才看清池然眼睛情況有多慘不忍睹，又紅又腫，成了條縫。
“會有點冰，但敷了能舒服些。”江時說，“閉眼。”
池然乖乖合上了眼睛。
冰塊壓上去，便先凍得一哆嗦，江時見狀移開，等池然適應再重新壓回去，把控著時間敷了二十多分鐘，手心裡已經有淌下的化開的水。
冰敷了這麼久，心理作用覺得是消腫了些。
處理完冰塊，衛生間裡洗了手，江時決定帶池然出去轉轉，感受下大自然總比呆在房間裡頭要好，順便買個早餐。
兩人照常去小區裡的早點鋪子。
“昨天就沒吃，早上必須吃點。”江時把豆漿和燒麥塞到池然手裡頭，又問，“去看小鬆鼠嗎？”
池然看著他，沒點頭也不搖頭。
“走吧，反正回去沒事。”
周末緣故，小公園裡人多了許多，兩人順著石階往上走，嘰嘰喳喳的蟲鳴鳥叫不絕於耳，林子裡正熱鬨，不少運動鍛煉的老人青年從他們身邊路過。
池然低著頭，一步步踩在石階上，一路沒說話。
小啞巴這回是真啞巴了，江時指尖蹭了蹭他臉，池然仰起頭，江時呼出口氣，指了指手裡拎著的早餐，“吃點吧。”
池然沒胃口，搖頭。
於是兩人接著沉默的上到最頂上，然後從一條密些的林間小道穿過，往常鬆鼠總會出沒在這，地上鬆果丟的到處都是，忽然林間一閃而過黑影。
“出來了。”
江時拉著池然，池然看過去，隔著小段距離，抱著果實的小鬆鼠正好奇的瞧著他們，蓬鬆的大尾巴愉悅的晃來晃去。
池然走近了些，小鬆鼠沒跑，往低的枝丫上跳躍，一點點離得更近了。
這還是第一次他離鬆鼠這麼近，跳起來就能碰著那尾巴，鬆鼠歪歪腦袋，靈動的眼睛眨呀眨，像是能感應到麵前的人類不開心，竟然又主動往下跳了些。
池然眼睛亮了亮，江時也是感動，沒想著這些小東西居然這麼有靈
“啪”一聲，鬆果重重砸在池然腦袋上，池然一懵，小鬆鼠身後的尾巴搖晃的更加起勁，瘋狂的甩動著跑遠了，黑影在樹枝間躍動，消失不見。
江時被這突然的一幕也是驚到，片刻僵硬的轉過頭，池然捂著腦袋蹲下。
“”
很快眼淚一滴滴砸下，在灰色的石階上暈開一片深色水漬。
池然又開始哭，被砸的腦袋疼，也因為路衍，誰都欺負他，明明他什麼也沒做，為什麼拿果子丟他？
江時心情陰轉小雨，咬著牙簡直想把鬆鼠抓來烤了，也隻得蹲下一邊給人揉腦袋，一邊哄，可池然本來就崩潰，一點導火索那就能全部引爆，壓根沒辦法。
到後頭傳來腳步聲，是一對老年夫妻早起運動。
奶奶見著哭泣的池然，哎喲了一聲，“這孩子怎麼了？哭成這樣。”
一臉擔憂，爺爺也安慰了幾句。
江時拉著池然起來，“沒事，剛才不小心碰著頭了。”
本來路就小，擋正中間不好，讓開了些等兩人走後，江時瞧著哭泣不止的人，感覺頭頂的烏雲更深了些-
路衍離開的日子進入倒計時，一個月不到的時間對於池然來說，約等於沒有。
心情崩潰下，學校都沒去成，周一請了假。
江時放學去看他，池然在床上躺著，被子裹成一團，側著身一動不動。
“你媽媽說你一天都沒吃東西？”
江時在床邊坐下。
“”
池然聽見他的聲音，眼睛才睜開，江時語氣軟了些，“起來吃點東西行嗎？”
池然閉上的眼睛代表了回答。
“不能不吃東西。”
江時耐心道，昨天在他那池然就沒怎麼吃，晚上江爺爺哄著才吃了幾口米飯一點菜，今天又一點東西沒碰，再過兩天準得生病。
池媽媽也著急傷心，和池爸爸兩人拿池然一點辦法沒有。
長這麼大，池然還是第一回跟父母鬨彆扭，其實路衍可能要走的事從暑假或是更早前，兩個家長就已經知情，隻是一直瞞著池然。
“聽話。”
池然翻過身去，留個後腦勺。
江時真是好話說遍，奈何池然主打的就是一個不聽，隻好強硬了些。
“不起來是吧？”江時說；“行，那我路衍喊過來，他惹得你他就自己負責。”
他作勢要走，床上的人就睜眼了，池然翻身抓住他，眼眶就紅了。
路衍這兩個字就是池然的“逆鱗”，不去學校就是不想見到路衍，江時這麼一提，池然就應激。
“那你起來吃飯，吃一點也行。”
江時軟下態度，池然可以難過可以暫時不接受，但不能一直不吃飯。
池然眼睛裡淚水打著轉，是真的沒胃口不想吃，為什麼江時要逼他吃東西，他這會好難受，不願意。
“那我喊路衍。”
明晃晃的威脅，江時認了池然怨恨他，抽手時池然就爬了起來，拿枕頭砸他。
“二選一，你自己選。”
江時把枕頭撿起來，看池然委屈氣憤的抹眼淚，最終還是點頭去吃飯-
一連兩三天，池然狀態還是那樣，不願意去上學，在家裡也隻睡覺，江時每晚過來才肯吃點東西。
夜裡犯了胃病，急的池媽媽也哭，幾天下來都憔悴不少。
而池然過了一開始對父母生氣的階段，看父母為他擔心也愧疚，可實在乾什麼都提不起勁，微信上路衍每天都發消息，看一次就得哭一回。
這樣的情緒太影響家人，因此在江時提出把他接過去住時，池然是很願意的。
【我會不會麻煩爺爺，還打擾你。】
他還是擔心江時會嫌他煩，可他有時候控製不住自己，江時心裡泛酸。
“不會，你想哭就哭，我不會煩，爺爺也很歡迎你，他說給你抓隻兔子回來，剛出生的，你肯定喜歡。”
江時理解池然的難過，更何況池然從小到大可以說是除了不會說話，沒經曆過什麼挫折，這頭一回就來個大的，心裡承受能力不行很正常。
池媽媽給池然收了行李箱，送兩人出了門。
“爺爺今晚特地給你做了愛吃的螃蟹，紅燒的炒雞蛋，特彆香，等會多吃點給爺爺點麵子行嗎？”
江時把行李箱拎上出租，又苦口婆心說了一通，總算換來池然終於點頭，鬆了口氣，看人垂著腦袋，衛衣裹在身上，單薄的很。
心裡酸的冒泡，怪可憐的
第 48 章
池然請了病假, 江時心情也不好。
為了給池然獨處的空間，隻好心不在焉學校裡熬，熬到放學回家, 江爺爺在院子裡小椅上聽曲。
傍晚風吹過來有了涼意，江爺爺眯著眼睡著了, 江時放輕動作進了屋子, 客廳裡拿了毯子給爺爺蓋上，江爺爺迷糊醒來。
“回來了啊？”
“嗯。”江時無奈，“爺爺, 以後您就回房睡, 彆感冒了。”
“哪那麼容易感冒，爺爺成天外頭運動呢。”
江爺爺的戶外活動可豐富, 周末約了老友爬山呢，揮揮手打發小孫子，“你去樓上看看那孩子, 中午又沒吃多少, 呆房間一整天了。”
江時絲毫不意外池然窩著不動彈，上樓推門進去，窗簾都遮著嚴實。
他以為人在床上，才發現池然地上坐著，聽見動靜手飛快往後掩。
“坐地上乾嘛？”
江時收回視線，彎腰去拉他。
池然搖搖頭, 江時也沒說什麼，其實他都看見了, 手機上在翻和路衍的相冊。
把人拉起來, 又把簾子開了，推窗通通風, 回頭池然把手機正揣兜裡，不出意外眼睛紅紅。
“去看看兔子嗎？”
小兔子昨晚江爺爺就抓回來了，手心上小小一團，耳朵上混了灰色，其他地方都是白毛，池然還是很喜歡的，和江時一道出門下樓。
江爺爺還在院子裡，池然從窗戶裡頭打了個招呼，江爺爺笑著揮了揮手。
兩人才從後邊的門去花園裡。
花園裡秋季的花朵開的正豔，香味混在風裡，很是好聞，有蝴蝶撲顫著翅膀轉悠，而在花園挨著的小木屋邊上，圍出遮風擋雨的小片柵欄。
小兔子軟乎乎的，在綠色的草叢中蹦跳，耳朵一晃一晃。
江時抱出來，拎到了外頭的花園裡，一落地小家夥就往池然那蹦，池然蹲下，小家夥毛絨的腦袋就蹭進他手心。
“喂點胡蘿卜吧。”
江時把蘿卜給池然，蘿卜很小，是水果蘿卜，因為兔子也不大，大的咬不動。
池然接過來喂，小家夥嘴巴吧唧吧唧的，吃的認真又專注，很快一根小蘿卜見了底，江時又遞過去一根，接著啃起來。
“怎麼辦？”江時忽然說。
在池然看過去時，佯裝苦惱的聳了聳肩，“兔子吃的都比你多了，你現在兔子都比不上。”
往常池然那是聽不得這種話，必須懟回去，但現在江時怎麼逗，池然也不回應，隻是低著腦袋，看小兔子慢慢吃飯。
天色緩緩暗下，小兔子吃完飯，又被抓著玩了會，才放回窩裡，抱著根草準備入睡了，憨態可掬的模樣讓池然沒忍住又摸了摸。
江時捏了捏小兔子耳朵，“走吧。”
之後兩天天氣好，周末江時就陪著池然，原本想帶出去散散心，但池然連小區門都不願意出，很抵觸，便隻好作罷。
於是每天的活動就是早上買早點，鬆鼠池然是不喜歡了，但江時還是會拉著他小公園轉轉，然後就是回房間，池然執著的要把窗簾拉上，躺在床上就睡覺，飯點江時喊他，起來隨便吃兩口，然後晚上看看兔子，一天就這麼結束。
池媽媽打來的視頻池然會接，但聊不了幾分鐘就掛斷，周日晚上江爺爺沒回來，餐廳裡給他們叫了餐，滿滿一桌子精致食物。
知道池然沒胃口，江爺爺特地讓好友挑最拿手的做，可池然還是沒吃多少。
短短一周時間，下巴都尖了些。
吃完飯江時出去打了個電話，回來客廳沙發上池然肩膀一抽一抽的，聽到動靜才慌亂的手往臉上抹，這已經不止一次，兩天時間呆在家裡，才知道池然偷偷哭的頻率有多頻繁。
江時當作沒看見，隻說，“今天兔子還沒喂呢。”-
小兔子總是無憂無慮的，啃著水果蘿卜，饜足的動動耳朵。
江時捏小家夥耳朵，柔軟的身體便往旁邊挪，嘴巴不停地在吃，雖然半天也才啃掉紅蘿卜尖尖。
“下周去上學嗎？”
江時開口時，池然喂著兔子的手頓了下，搖頭。
江時沒說話，池然便也安安靜靜喂兔子，到小兔子今天大概是飽了，隻啃了三分之一胡蘿卜，嗅嗅聞聞也不再吃，才從池然手裡拿回胡蘿卜，丟回了邊上小木屋的筐裡。
“起來吧，蹲那麼久腿不酸？”
池然不酸，又搖頭，江時隻好好陪他蹲著。
小兔子柔軟的身體發燙，吃飽了也不願意蹦躂，就那麼趴在草地上，一會又翻身露出肚皮。
小兔子被帶回的第一天，就意外有“躺平”的技能，還挺神奇，池然於是就揉它肚子，軟乎乎，手感很好。
兩人就這麼蹲著，到夜幕一點點低垂。
後花園裡的感應燈亮起時，天色已經濃墨似的黑沉，月亮沒出來，便隻有微弱的燈光映著池然半邊麵頰，秋風涼涼。
“真打算就這麼下去，耗到路衍出國？”江時開了口，“還是你覺得，不見他跟他生氣，他就能為你留下來？”
池然手上瞬間收緊的動作，小兔子被捏疼受驚，翻身往江時那躥過去。
“”
從池然被告知“路衍離開”那天起，這個名字就成了池然的逆鱗，江時隻提過一次，便再也沒當池然麵提，怕激起池然反應，可他給了池然一周時間，隻是顯然，有些事不說明白拖著沒效果。
池然眼淚砸下來混進泥土裡，在江時意料之中，卻還是從兜裡摸出手機，發抖的指尖在夜色中手機的熒光中敲打。
【我沒這麼想，他走，是我不要他了。】
池然除了第一天那麼聲嘶力竭的哭，其餘時候隻要不提路衍，他都一副想要表示自己不在意的模樣，還是頭回情緒這麼激烈，可狠話說的再斬釘截鐵，偏偏眼淚流的比誰都凶。
對路衍的傷心轉成了對江時汙蔑他的怨恨，他沒有這麼幼稚，並不會覺得他這樣路衍能留下來，那太天真了。
“那為什麼不去學校，你知道這樣沒有意義。”
江時晚上的話格外直接，一點不迂回，池然受不住，心靈脆弱。
【我不想去不可以嗎，你嫌我煩我就走，我不住你這裡了。】
池然說要走，可隻是對著江時哭，哭到整張臉都濕了，江時也沒說什麼，等好半天哭累了，默默地流著淚。
“路衍每天都有給我打電話，問你狀態怎麼樣？吃的好嗎睡得好嗎，他很想來看你。”
江時緩緩道，“但他不敢，知道你傷心生氣，克製著連消息都很少發，他說他挺後悔的，做不到就不該承諾，如果沒許諾過和你上一個大學，你是不是就不會那麼難受。”
會的，池然心裡回答，他還是會的。
如果他和路衍隻是普通朋友，如果路衍不要對他那麼好，如果不要陪在他身邊十多年，他才可以做到不難過，可路衍為什麼總是包容他的任性，為什麼一點點嬌慣他，為什麼要說永遠不分開說陪他一輩子，然後自己又要去那麼遠的地方。
去一個連時差都隔著那麼遠，人人都不說中文的地方。
下一次見麵是什麼時候，辦入學要多久，學校的假期和他們一樣嗎，父母如果沒有時間路衍都沒成年怎麼回來？回來又能呆幾天？
池然不能想，想了就很崩潰，明明他都接受了路衍搬家，為什麼還要去國外呢？
“很早他父母就想去國外了，一直是路衍不願意，和他爸媽吵過很多次，你暑假撞見的那次也是因為這事，但當時的情況還可以控製，家裡人也就妥協了。”
江時想去給池然擦眼淚，可還是忍住了。
“他爺爺生病的事沒告訴你吧，需要住院治療，老人年紀也大了少不了要照顧，C市的房子已經賣掉，退學手續辦了，生意公司全都處理妥當，你覺得他還有選擇嗎？”
“池然，在我們這個年紀，其實自由很難的，很多東西你控製不了。就像起初我媽讓我來C市，我一點都不願意，剛來的時候很煩，門禁這種東西對我而言非常痛苦，成天被爺爺盯著，可我能怎麼辦，學都轉了。”
“路衍也是，我們沒有選擇。”
人不能做主的時候，遇到事是最痛苦的，年幼不懂事的時候尚好，煩惱大不到哪去，哭過沒多久也就忘了，而成年獨立後，大不了狠狠心堅定點能讓自己少些遺憾，實在後悔了難受了那也能告訴自己，你自己做的決定那就得買單。
可他們現在這樣不尷不尬的年紀，既沒辦法完全獨立又情感充沛，很多不由心的“被決定”，帶來的煎熬痛苦是很漫長的。
【可是他答應我了。】
【他背叛了我，前程和我，他沒選我。】
夜風冰涼，風乾了眼淚，池然眼神像是瀕臨絕境的小獸，發著抖咬著牙，吐出怨恨。
江時沉默了，黑暗中隻有花朵葉子簌簌搖動，片刻低聲道。
“如果路衍聽到你這麼說，他不知道會有多難過。”
一句話，擊退了池然的心理防線，豆大的眼淚從眼眼眶砸落，悲傷鋪天蓋地，再收不回去，他哭到整個人都在發抖，可江時的話仍舊是一個字一個字鑽進他腦袋裡。
“路衍有太多的話沒告訴你，甚至於他這輩子都不會告訴你，但你是他最珍視最重要的人，池然，但凡他有選擇，他都不會放棄你。”
因為太喜歡，所以路衍連“喜歡”這兩個字都不敢說出口，池然給予不了他同等的感情，所以隻敢偷偷把這份心意藏在心裡，不願意珍惜喜歡的人因為這份“不肯給予”而覺得一絲一毫愧疚難過。
喜歡的人的分量哪會輕，十多年的陪伴和情竇初開的愛慕，池然又哪會輕？
池然不明白這份愛慕，可池然在乎路衍，對路衍的感情也是這麼多年裡無可取代的，所以說出口傷人的話並不是有心的，隻是傷心無助的宣泄而已。
他當然知道路衍多在乎他，知道路衍是沒辦法，可他做不到就這麼接受，然後放路衍走。
【江時，你也要我長大嗎？】
要長大，要懂事，然後去接受，接受路衍有更好的前程，接受路衍做個孝順的孩子，然後心甘情願高高興興地讓路衍離開。
而不是像他現在這樣，所有人都不痛快，幼稚的又無用。
江時心口像是被豁出一道口子，他從來沒覺得一個人的眼淚能這麼燙，像把利刃。
“不是。”
可以的話，他當然希望池然可以永遠不用長大，繼續做那個被寵著愛著，不會有煩惱開開心心嬌貴的小事兒精。
“我隻是怕你遺憾。”
指尖的溫度是熱的，抹去池然早已冰冷麵頰上的淚水。
江時耐心溫柔的一點點擦，到流出的眼淚漸漸乾了，池然也流不出更多眼淚，眼睛都發酸發疼，最後開口。
“然然，見一麵，就少一麵了。”
第 49 章
行李箱被攤開, 衣服收收揀揀也就幾件，沒花多少功夫。
等全部收拾妥當後，江時接到了打來的電話, 領著池然下樓。
池然全程茫然，被江時連人帶東西打包好, 出了門到前邊院子, 看清雕花的彆墅鐵門外，路衍單薄長袖站著，眼眶泛紅的看著他。
愣住, 眼底湧上淚水瞬間, 下意識往身側看去，視線一黑。
江時抬手覆住他眼睛, 開口是交代的話。
“等會回去先讓路衍給你敷眼睛，不可以再哭了，這幾天乖乖待著, 有事給我打視頻發微信都行, 彆讓我擔心。”
說好不哭，手心卻很快浸入濕潤，濕意蔓進了心底。
舍不得，江時心想。
明明他吃飯那陣就打電話喊了路衍過來，做好心理準備是要把池然送到路衍身邊去的，可這一刻不舍的情緒越發強烈, 開門鬆手前，沒忍住附在人耳邊低語。
“記得我對你的好, 要回來知道沒？”
記得每晚他是怎麼抱著池然睡的, 記得本來沒耐心脾氣不好的他是怎麼溫聲軟語一句句哄的，蝦可都是他剝的, 魚肉一筷子一筷子挑刺，就為了讓人多吃兩口。
池然不可以那麼沒有良心的，要記得傷心的時候誰陪在他身邊。
太多叮囑想說，也隻能通通咽了回去，伸手將池然推到路衍邊上，“好好哄一哄，眼睛都要哭瞎了。”
“謝謝。”
見證兩人之間親密的一幕路衍眼底有黯淡，可以前他沒資格和江時爭，現在就更沒資格了，隻想短暫為數不多的時間裡，再和池然多呆一會。
“小然。”路衍啞聲喊著池然，再去拉池然的手，沒有被推開，眼眶紅得更深了，又一次鄭重道謝。
江時搖頭，目光隻是落在池然那，在池然回頭前收了回來，後退一步，兩手插進兜裡握成了拳，“走吧。”
其實沒那麼大方，也沒法雲淡風輕，實話說很不安，把池然送回路衍身邊對他而言是挺艱難的決定，畢竟人在即將失去的時候，總會做些不那麼合常理的事。
他怕萬一路衍說了什麼，或者池然忽然發覺他壓根離不開路衍，轉念覺得自己喜歡的不得了，那他怎麼辦？
明明等路衍離開才是最安全的，現在這種重要的時候把池然放走，還是讓兩人朝夕相處，池然會抱著路衍睡，每分每秒黏在路衍後邊舍不得離開，滿腦子都會是路衍。
江時單是想著，就想反悔給人抓回來，可把池然弄回來等路衍走池然肯定後悔，那之後漫長的時間多難受。
兩人身影消失在視線裡，，看不見了，江時才鬱悶的吐出口氣，一腳踹飛了路上石頭，轉身回去-
江時把池然送回去的第一晚，失眠了。
主要原因是，池然竟然連一條消息都沒發過來，明明路衍都給他發消息說是到家，可池然完全沒動靜，真就一點沒良心，轉頭就把他忘了？
真心錯付，江時鬱悶得狠，想著說不定池然在路衍被子裡頭，抱著人你儂我儂互訴衷腸呢。
於是心塞，塞的很，一晚失眠後第二天起來心情就暴躁，早飯都沒心情吃，江爺爺澆花回來，就見餐桌上板著臉的小孫子。
“這怎麼了？大早上的不高興。”
江時冷著聲音，“沒啊，我心情很好。””
江爺爺倒了杯水，好笑的盯著口是心非的小孫子，“不會是小然走了不高興吧？”
江時把池然送回去的事，他也知道，這自己送走了還不高興什麼，這就不太理解，況且池然想開了願意去路衍那，比起成天飯不吃以淚洗麵可好多了，當然理解不了江時的患得患失。
“我去喂兔子。”
江時說不清不想說，叼著喝了一半的牛奶起身去後花園。
小兔子還是那副蠢樣，江時給它拎出來，拿胡蘿卜喂，小嘴一動一動的，吃的起勁，他故意把蘿卜挪了些，兔子就跟上來，再挪，再跟。
到江時把兔子直接拎高到自己跟前，兔子仍是直勾勾的瞧著蘿卜，半點注意力都沒分給喂給他食物的“主人。”
氣的江時冷笑，拎起兔子丟回了柵欄裡，鬆手前在那兔耳朵上揪了下，順帶沒收了胡蘿卜。
“成天就知道吃，沒心沒肺，餓著吧你。“
指桑罵槐埋怨的誰，江時這會心裡最清楚，鬱悶的起身掏出手機，估計也快到上學的點視線在掃過正好彈跳出來的微信時，表情一秒多雨轉陰。
【池然：江時，你起了嗎？】
廢話，江時想，手上飛速地給人回了。
【江時：嗯，怎麼了？】
秉著池然特殊階段，心裡不滿江時也隻能忍著，語氣是看不出他此刻心情的。
【池然：我問問。】
【池然：我在吃飯，你看。】
池然拍了張照片過來，路衍家的餐桌上，早餐是熱氣騰騰的雞蛋麵。
【池然：路衍做的。】
行行行，不就是一碗麵，搞得誰不會？江時陰又轉回小雨，這是再對著他炫耀嗎？
【江時：還不錯，下次可以嘗嘗我做的。】
【池然：真的？】
【江時：嗯，做大蝦的，放肉，還有你喜歡的溏心蛋。】
要做出溏心蛋那火候可得把握的爐火純青，池然還是很意外。
【池然：好厲害，我一直以為你不會做飯。】
江時現在不會，但可以學啊，不過沒必要讓池然知道，隻要池然知道前學了不就行。
【池然：我們今天要出去玩，坐摩天輪，還去吃好吃的。】
江時：“”
【江時：可以，玩的開心。】
【池然：我從來沒有白天坐過摩天輪，晚上的漂亮，可以看見整個C市，很壯觀的。】
【江時：是嗎？之前坐過？】
【池然：坐過啊，初中就坐過，那會很流行的，不是有什麼摩天輪許願嗎？我好奇就去了，好多情侶排隊呢】
知道是情侶去的，單身狗瞎湊什麼熱鬨，初中那會就那麼八卦，合著心思就是不在學習上是吧？
江時心裡瘋狂吐槽，還不能表現出來，丟出個“仙女棒貓貓”的可愛表情包，他現在簡直表情包大戶，發現表情包確實好使，無語懶得說話的時候丟一個簡單省事。
【江時：眼睛敷了沒？腫著個眼睛出門容易嚇到人。】
【池然：昨晚就敷了，沒哭了看不出來。】
【江時：拍個我看看。】
江時也就一晚上沒見到池然，可大概是知道池然在路衍那，心理作用下的不安就導致感覺時間很漫長，再者忽然睡覺沒東西抱著也挺失落，找個借口想看看池然。
手機裡池然很快發來了照片，一雙眼睛又大又漂亮，路衍多會照顧人啊，肯定比他照顧的號，細心又體貼，哄池然還有獨屬的一套，江時心裡酸。
池然說不定樂不思蜀，哦，不，他這也不是池然的歸屬，自作多情唄。
【池然：江時，路衍對我特彆好，他現在跟我說話都不會重一聲，阿姨叔叔也特彆關心我，做的都是我喜歡吃的，還給我買了禮物。】
小公主的待遇，江時更酸了。
【池然：但是，我還是覺得和你一起自在。】
池然心裡繃著一根神經，他既是覺得難過又覺得壓抑，從來沒有過的和路衍在一塊會有的壓抑，路衍的父母都在，他隻能裝作沒事的樣子，而路衍對他越是小心翼翼，他就越難受。
江時的醋意在理解池然處境後，也就無關緊要，隻覺得心疼，可是什麼也做不了，這是池然的選擇，那就隻能忍著，不高興也得笑，回到路衍那，池然就決定了“接受”和“長大”。
【江時：我知道。】
【江時：做得很好了，然然。】-
池然呆著不好受，江時能做的也隻是手機二十四小時開機，任何時候池然都能給他打視頻。
在學校也不例外。
江時課間和池然聊了會，開導逗人開心，在池然說困了想睡會，才收了手機放抽屜，前排周青轉過來。
“時哥，小然什麼時候回來啊？”
江時也不知道，但池然不會一直不來，隻說，“快了。”
周青歎了口氣，“好吧，哎，路哥也不在，感覺氣氛都變了。”
池然不在的一周多，他感覺後頭跟沒坐人似的，沒人纏著他要零食跟他講八卦，江時就更沉默，整天下來都沒一句話，像開學那陣冷冰冰似的，大家都沒敢主動搭話。
日子煎熬啊。
一周又很快過去，江時周六出門，體育館打了場球回家吃飯喂兔子，和池然和往常一樣聊聊天，他們已經一周沒見了。
聊完等池然休息，心頭悶堵，找了朋友打遊戲，結束已經是半夜，洗漱完三點昏沉上床睡覺。
這一覺倒是睡得好，沒什麼夢，隻是原本想一覺睡到中午，但睡前沒拉窗簾緣故，光線透進來發亮，於是迷迷糊糊天剛亮就被攪了睡眠，強行賴著不起。
到日頭越來越亮，實在撐不住隻翻身才打算起來，擾了睡眠簡直想爆粗口。
睜開眼，腦子卻自動清了空，在看清麵前的坐著的人。
在做夢？江時想，還是他眼花了？
沒怎麼轉過來的昏沉腦子在身前人靠近瞬間放大的臉和冰涼涼的手心貼上來時，才意識到不是夢，徹底醒了。
“你怎麼來了？”
江時脫口而出，下意識抓住池然收回去的手，迅速坐了起來。
池然眼睛清亮清亮，幾天不見，沒先前總是又紅又腫的可憐模樣，腦袋點了兩下，眼底有興奮，又眨了眨，江時才反應過來，鬆手時池然低頭敲字。
【我就是來了啊，你開不開心？】
這不是廢話，但江時要麵子的隻說。
“還行。”
可揚起的眉上挑的唇出賣了他，這麼明顯的高興，池然自然看出來，彎著眼睛樂。
“你還沒說你怎麼突然過來？”
江時被發現也不羞惱，挺樂意看到池然有精神模樣。
【哦，路衍早上出門了，和叔叔阿姨一塊，他們去辦事要中午才回來。】
家裡沒人，池然就溜過來了，江時看了眼床頭的手機，這會已經九點，“那你一會還回去嗎？”
【回。】
“來來去去不麻煩啊？”
池然明明最怕麻煩，而且就幾個小時，沒有意義這麼跑過來呆一會再折騰著回去，可池然偏偏來了，所以理由很簡單，江時便忍不住心情更加愉悅。
連帶著整整一周多麼沒見的思念，明白池然估計也是想他了，隻是池然不承認。
【不麻煩，我打車特彆快，我想吃爺爺做的菜。】
“那你下次給我發微信，我找跑腿給你送去。”
江時就是想拆穿他，池然就惱了。
【我還想來看兔子，你發的視頻好像長大了。】
理由很充分，江時適可而止，不過兔子是真的長得快，一周多就大了圈。
江時下了床，“走，那去看兔子。”
第 50 章
兩人直奔後花園, 江時熟練地拎兔子，小兔子大了，手心拖不住, 一放地上就跑，速度都比之前快上許多, 可小腿怎麼蹬還是被江時抓住, 禮物似的塞進池然懷裡。
池然摸摸兔耳朵和軟乎乎的肚子。
江時看他摸，然後注意到心不在焉的人悄悄抬眼看他，池然被抓個正著, 正要挪開視線。
江時問, “在路衍那還好嗎？”
池然愣了下，點頭。
“他肯定能把你照顧好的。”江時不懷疑這個, 可想問的是彆的，放輕了聲音，“有沒有想我？”
池然手抖了下, 無辜的小兔子再次被扯到肉肉, 幽怨地從他身邊跳開，池然眼神躲閃，好半天才捏著兔子塞江時手裡。
自己拿出手機敲敲打打。
江時顧不上手裡撲騰的小家夥，注意力全在池然那，看人飛速手機上點著，一行字躍到跟前。
【還行, 江時，才幾天, 沒想你。】
江時：“”
兩人最後喂兔子說說話就花了大把時間, 在知道池然連早飯都沒吃，江時提出去早餐店買, 結果池然滿臉期待的想嘗嘗他的手藝。
“冰箱裡沒什麼東西了。”
江時揉揉鼻子扯謊，這廚藝還沒學呢，就先考驗了？
池然不挑，就是想嘗嘗江時的手藝。
【冰箱裡有什麼放什麼就好啦。】
江時掙紮，“那味道差很多的，我們還是點外賣吧，你想吃麵是吧，我知道附近有家很好吃的麵”
池然眼底的失落讓江時話語硬生生止住，咬著牙。
“行，我煮。”
他不信憑著他的天賦，煮個麵還能有什麼難度，百度一下不就得了，說做就做，丟回小兔子，回廚房搗鼓。
好在冰箱是沒什麼海鮮，畢竟海鮮得吃活的。豬肉倒是有，江時拎出來，看著案板中紅紅滑溜的肉，忍著怪異，上手切了。
肉絲切得長短粗細不一致，江時解釋，“更入味，你不懂，外麵呆著去吧，你彆偷師啊。”
池然被趕到了外頭，江時在廚房裡緊急搜攻略，順便思索可用食材。
番茄炒蛋太能反應做菜水準，他不會，所以做的青椒肉絲麵，油鍋熱油，先倒肉然後青椒，炒焦後水沒過，江時便開始搜刮著調料包。
調味他是真拿捏不準，最後倒了豆瓣醬和方便麵調料和著，煮開下麵。
五分鐘下了點青菜，盛上來倒是香味一陣陣，成功“勾引”到池然，拿著筷子迫不及待。
江時相當自信，因為他自己嘗過了，池然第一口就是豎起大拇指。
隻是眼神有小小的疑惑。
【江時，為什麼我覺得有點方便麵的味道啊？】
“好吃的東西最深層次的精華都是一樣的，方便麵是不是很好吃？”
江時胡扯，打斷池然思考，“趕緊吃啊，吃完陪你玩會遊戲。”
池然才大口吃起來。
時間過的很快，幾個小時根本不夠看，遊戲結束後就已經到中午，江爺爺不回來，早上池然過來時候江爺爺就告訴他了，想吃爺爺的菜壓根就是借口。
但池然也不願意走，等路衍打來電話問他想吃什麼給他帶，這才準備回去。
江時送他到小區門口，出租車還有兩三分鐘到。
一早上的熱鬨像是這會按下暫停鍵，兩人沉默著站在小區外。
【江時，我後天就回學校了，路衍也回去。】
池然先開的口，江時說：“好。”
路衍算算還有兩周才走，池然不可能請一個月的假，總得回去上課的，而且路衍也得和其他朋友道個彆，之前是讓老師瞞著，可人要離開，一直瞞著也不是個道理。
“還是住他那嗎？”江時想了想，問。
池然點點頭，路衍要走了，平常又要上課，不在一個班本來相處時間就不多，在江時意料之中，雖然還是有些吃醋，但儘量掩飾。
“行，那讓路衍給你補一補課，這段時間學習都落下了。”
【這種時候非要提學習嗎？好掃興。】
池然鬱悶，他都要走了，江時還不忘提學習，學習就那麼重要嗎？
他一副明顯不高興的模樣，可江時本來也不算多高興，心裡泛酸。
“行啊，那不提這個，提提你跟路衍每晚蓋著被子徹夜長談都談些什麼唄？”
談未來，聊過去，再互訴衷腸依依不舍抱頭痛哭？
想想都夠戳心窩子。
【我們不徹夜長談，關燈了就睡覺。】
關燈就睡覺，關燈就抱一起，很好！
【就一人一條被子，自己蓋自己的，也不抱著的，分開睡。】
行，一人一條被子，自己蓋。自己的？
江時腦子卡了下殼，意外的偏過頭，池然真誠的眨眼，就是自己蓋自己的，很單純的睡覺，和他們抱著睡不一樣的。
江時短暫反應了會，後知後覺這話像極了解釋，捕捉到池然臉上微妙的難為情和不自在。
“？”
他好像隻是問池然聊什麼，沒問池然抱沒抱一塊吧？那池然為什麼要解釋的這麼明白，而且池然怎麼知道他在意的是這個？
江時隱約感覺到了點不同尋常的東西，可不等他細細想，不遠處車子開了過來，池然當然也看見了，江時暗罵真是來的不是時候，但現在腦子有點鈍，也好像想不清楚。
池然上車後，給司機看了位置，司機在前邊導航，猶豫著搖下車窗，衝江時招了招手。
江時彎下腰，看清手機屏上很小的一行字。
【回來不是看兔子的，也不是為了吃爺爺的飯，江時，我就是太久沒見你，有想你。】
江時心裡被撩了下，手指身側微蜷，偏頭看了眼前方司機已經調好了導航準備出發，有人，他好像也沒法對池然做什麼，雖然當下的情況是，就算沒人也做不了。
“嗯。”江時清了清嗓子，“我也很想你。”
一句“想你”說的兩人都不好意思，隔著車窗心跳得撲通撲通，池然揮揮手，這回搖下了車窗，車子啟動時還是沒忍住回頭，伸長脖子看後邊江時的身影越來越小，到拐彎的地方徹底看不見了。
心跳又變回了些許失落，好像上次從江時這走的時候還沒那麼難過，而這次明明隔著一天就能學校裡見到江時，偏偏特彆舍不得，好奇怪。
當然他不止現在奇怪，在路衍那的一周都很奇怪，每天都想江時，雖然不是時時刻刻想，出去玩高興或者傷心的時候不想，但想見到江時一直是肯定的。
以至於早上忽然知道路衍要出門，明明困到眼睛都睜不開還是在路衍走後飛快爬了起來，都沒怎麼好好收拾就隻想打車過來，見到江時的那一刻，開心的難以形容。
大概就像他揣著顆種子，在來見江時的路上，破土，發芽，長葉，最後那一刻開出朵小花。
這種喜悅緊緊攫取住他的心臟，難以忽視，讓池然再遲鈍也無法察覺不到，而他發現也承認，他對江時，比以前是依賴更多了。
從江時把他領回家，在他最傷心難過覺得失去從小到大唯一最好的朋友時，說永遠為他敞開大門，和夜裡難過翻湧流著淚睡夢中驚醒時，被擁住的溫暖懷抱。
夜晚很安靜，安靜到能聽得見心跳聲，他聽著江時的心跳，在那樣的溫暖的懷抱裡，好像什麼都能被治愈，很安心，見到江時就會安心，不見會想念，想的多了又開始失眠，而江時任何親密些的動作和靠近，總會讓他心跳加速。
所以最後離開前，還是想告訴江時，來就是為了你，因為想你，而江時說的想他，是池然覺得這段時間，他最開心的時候-
池然周一到班級的時候，周青幾人就圍了上來，噓寒問暖。
“沒事吧，小然，你生什麼病了請兩周假？”
“不會是出去玩了吧，你看著還成啊？”
“彭岩，你眼睛有毛病就去醫院，你沒看小然這漂亮的小臉都瘦了嗎？”
一群人嘰嘰喳喳把池然堵在後門口，池然背著包壓根進不去，偏偏一個個還都高大的不行，視線都被擋的差不多，艱難地從縫隙裡去瞧江時，同江時對視上的那一眼眼尾彎彎。
同時麵前的人堆開了條口子。
“哎哎，時哥你彆拽我啊？”
彭岩被扯開哇哇亂叫，被江時直接忽略，終於池然看清楚完完整整一個池然了，江時對他招手，“過來。”
池然趕緊趁周青幾人還懵的狀態下逃離包圍圈，成功坐到了位置上，周青幾人緩過來又嚷嚷著圍上來。
“還好吧，小然，感冒了發燒了？”
“兩周沒見我真的太想你了，你不在上課都無聊了。”
話語連珠炮似的繼續轟炸，池然都要被炸傻了。
【哦，我是發燒了，病毒性那種，所以特彆嚴重，醫生說現在可能還有傳染性呢。】
周圍人堆迅速散開，周青丟過來蘋果汁，拖著椅子往前遠了點。
“你是真能詛咒自己？”江時壓低聲音，瞧池然一臉“劫後餘生”模樣，從抽屜裡推了個小蛋糕過去。
池然驚喜的睜大眼，大早上就能吃蛋糕是種什麼體驗，那簡直太幸福，還是江爺爺做的拿手小兔子蛋糕。
迫不及待拆開吃了，一邊不忘解釋。
【沒辦法嘛，這樣最省事。】
池然埋頭又是一口，臉頰鼓鼓的，江時看他這模樣，抬手戳了戳，池然躲開轉過頭，才發現江時靠的好近，近到能數著清楚睫毛，又開始心跳加速。
“瘦了。”江時說，“真的有好好吃飯嗎？”
池然一日三餐都會發吃的過來，但吃多少就不知道了，江時看了眼蛋糕，是沒以前能吃，之前兩口就能吞掉了。
【有嗎？】
池然自己沒感覺，雖然確實胃口比以前小了。
“有。”江時篤定，“手感沒以前好了。”
什麼手感，池然愣了下，才反應過來江指的他臉上的肉，那就不要戳他啊，又不是他讓江時戳他的，得了便宜還賣乖。
【那你不要碰我，乾嘛隨便碰我。】
江時從他語氣就知道上來了點脾氣，挺欣慰，好像除了心情比之前好了些，狀態也進步了，便也不逗他，“吃吧。”
他起身去廁所，沒注意到身後池然不滿的眼神愣了下，走了？
江時去哪？這麼小氣說一句就不高興了？
池然想的多了點，壓根沒意識到真正說一句就生氣的是他自己。
池然吃完蛋糕，江時就回來，包裡拿了上課要用的書，轉頭發現瞧著他的人飛快扭過臉去，隻是麵上一瞬的委屈還是被江時捕捉到，同樣有點懵。
不等他細想，麵前的人又轉回來，很快便簽被推到跟前。
【我一段時間就能胖回來了，到時候肯定手感好。】
“是嗎？”江時沒明白意思。
【到時候你肯定會喜歡的，我特彆好捏。】
“”
周六池然離開前那番模糊的解釋再次浮現在腦海裡，連帶著眼前這一幕頗為熟悉，江時喉結滾動，再次捕捉到了關鍵，這次足夠的時間夠他細想，到確定池然臉上的緊張。
“我喜不喜歡重要嗎？”
池然想讓自己喜歡他，也對和彆人的曖昧解釋清楚，哪怕這個“曖昧對象”是路衍？
怕他誤會，隻跟他摟摟抱抱，路衍不行，他喜歡的手感軟度，池然會努力長肉？？？這好像不是他的錯覺，池然是開了點竅？
【不重要，但我哪哪都好，你不能說我手感不好。】
池然扭捏捏捏半天，自己覺得難為情，丟出這麼一句正好霞姐也來了，不情不願從書包裡掏課本，好半天聽耳邊江時一句。
“知道了。”
江時呼吸有些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