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小蛋糕出爐, 整個一樓都陷進甜膩的味道中，池然拉著江時暫停了坦克大戰，坐在餐桌前等爺爺端夜宵。
江爺爺把小蛋糕裝進精美的餐盤裡, 池然早已迫不及待，隻是對著其中幾個怪醜的蛋糕打量好幾眼, 忽然想明白了。
【這是你做的嗎？】
在江時肯定的點頭後訝異的盯著小蛋糕三百六十度看了許久, 一口啃掉上邊。
【好醜，比我做的醜多了。】
池然一點不客氣，江時冷笑兩聲, “我是手捏的, 你用的是模具。”
如果池然指的是中秋那個月餅的話，這是道具加持, 不算。
池然不管，嘲笑完江時一口啃掉蛋糕後半部分，蛋糕不大, 兩口就一個, 做的量正好兩人夜宵，江爺爺從廚房裡頭又端出肉丸子湯，一頓夜宵吃的可豐富。
每天又吃又喝的，池然都不好意思了，偷偷問江時爺爺喜歡什麼，打算改天送個小禮物給爺爺。
江時想了想, “帽子圍巾，冷點能戴就成。”
池然覺得也行, 拉著江時重新回了沙發玩遊戲。
一玩玩到了將近十二點, 困得直打哈欠，才準備上去睡覺, 江時把客廳燈關了，餘光中池然跟在他後頭，困倦的揉眼睛。
好端端的，還有點緊張怎麼回事？雖然他壓根也沒打算做什麼啊。
池然顯然是有點困了，上樓的功夫好幾個哈欠，江時領著他進房間，到床前，隻有一床被子，江時本來還想著怎麼跟池然“解釋”一番，為什麼隻有一床被子的事，轉眼池然先一步上了床，被子一掀，人進去，挨著床就眯眯眼要睡了。
江時把解釋咽了回去，喉結滾動了下，才說，“睡進去點。”
床上的人費勁睜開眼睛，池然感覺一秒就困得不省人事似的，眸子裡光都散了，緩慢的往裡頭挪了些，眼皮又開始往下掉，撐著瞧江時、
“”
江時這才上了床，掀開被子，躺下。
很突然的，池然湊了過來，被子裡兩人之間的距離瞬間隻幾厘米，池然側身睡著，呼吸均勻，江時慢半拍從僵硬的狀態下緩過來，偏頭看去，閉著眼的人很乖，長睫卷翹，發絲烏黑。
池然唇瓣很淡的紅，挨著深藍的枕套，更顯皮膚白皙。
房間的燈還亮著，池然卻絲毫沒受影響，秒睡的睡眠質量是當真很好，江時微微撐起身體，關了燈，同樣側著的姿勢，黑暗中先是什麼都看不清，再然後隱隱的能看清模糊輪廓，到適應黑暗，外頭微弱的光線映在池然臉上。
同床共枕，江時除了期待，也挺緊張，可此刻卻是再自然不過的感覺，胸腔裡的心臟沉實有力，一下下，同外頭的雨聲一道。
他看了池然好一陣，才抬手，離開溫暖的被窩，空氣是有點涼的，指尖輕輕戳了戳池然臉頰，池然沒什麼反應，江時便又戳了下，隨後戳著的手指微側，撫過池然臉頰。
觸感細膩溫燙，緩緩往下，落在殷紅的唇瓣，那唇微微嘟著，飽滿又可愛。
池然這會睡夢中該是夢見了什麼，伸出舌尖，在唇上舔了舔，於是江時沒來及抽回的手，感受到濕熱柔軟。
眸色暗下，心跳亂了節奏。
罪魁禍首仍是安穩的睡著，留下江時目光再也挪不開，凝著那抹豔，神情越發晦澀，半晌才像是難以經受蠱惑，湊近，俯身，呼吸曖昧交纏在一起。
江時堪堪停在離池然隻毫米的位置，掙紮了許久，緊蹙的眉頭鬆開，偏了偏唇，吻落在池然臉上，一觸即分。
下秒，將人輕柔的擁進懷裡-
抱著喜歡的人睡覺該是甜蜜的事，江時開始是這麼想，心裡可美，可現實卻是無比煎熬，主要原因是兩人都不習慣和人同床共枕。
池然睡著後姿勢有點狂野，覺得一整晚伸展不開手腳，江時則是一點動靜都要醒，在被哪哪都踹了幾腳後，頗有些火大的醒來，瞧著池然狂野睡姿下偏偏乖巧的臉，胸悶的忍氣吞聲，把人推出懷裡，翻身閉眼。
隻後半夜仍舊是被池然一通“欺壓”，他退一點池然就進一點，堪堪給他擠到床底去了，弄得江時苦不堪言，最後轉身把人死死的鎖進懷裡，將近四五點，才總算是睡了安穩。
昨夜的暴雨過去，周六天氣放晴，池然又困又覺得腰酸背疼，難受的睜開眼。
麵前是江時放大的臉。
池然：“”
呼吸屏住，他眨了眨眼，才反應過來當下的情境，腰上的手很燙，江時的胸口很燙，兩人現在貼的很近很近，昨晚困意上頭時忽略掉的心跳加速，這會清醒後卷土重來，還頗為的聲勢浩大。
於是心臟“咚咚咚”的，池然眼皮發燙臉頰發紅，盯著江時有點害羞，總算被盯著的人似有所感，緩緩睜開眼。
江時眼底是濃濃的困倦，卻仍舊深邃，池然撞進這雙眼睛裡，莫名反應激烈起來，一通手忙腳亂，弄得江時雲裡霧裡被扒拉開手，池然縮到了被子另一邊，兩人中間隔著清晰的界限。
接著大眼瞪小眼。
“”
好半天江時意識回籠，解釋一句，“是你太鬨了，半夜一直踹我。”
當然也是因為想抱你，這句默默收了回去，不過江時想，下次要不還是分被子睡吧，實在有點難受。
池然紅著臉，不過這會江時也看不出來，他自己也沒好到哪去，摸了把床頭手機，上午十點多了，率先一步下床，“起了，吃完飯做作業。”
“”
大早上提作業真掃興，池然目送江時進了衛生間洗漱，衛生間裡的人不淡定的撲了把涼水，江時對著鏡子，耳後越來越紅，低頭瞧了眼某個位置，心裡掙紮一番，又猛撲了好幾把冰水。
水珠順著麵頰往下淌，暈濕了小片睡衣領口，江時兩手撐在洗漱台上，緩緩收緊，閉眼深呼吸。
大早上起來都有的反應而已，很正常，他不至於這麼饑渴，而且他對池然最多也就想想親嘴罷了，很純愛的，所以隻是生理反應而已，沒池然也一樣。
今天格外強烈隻是因為，池然小小年紀太會撩，長得那麼張純欲的臉，還含羞帶怯看他，不就想讓他乾點什麼？
思想越來越偏，江時麻木的拿起牙刷洗漱，短短幾分鐘，把鍋全甩在池然那了。
另一邊池然在被子裡滾了好幾圈，睡在了江時的位置，在江時睡過的枕頭上，被子上一個勁的嗅聞，等衛生間門“吱呀”一聲輕響，從裡頭被推開時，才猛地坐起。
停下了“變態”行為，直勾勾盯著正出來的江時。
兩人對視，昨晚上再自然正常不過的氛圍開始摻雜著些許曖昧尷尬，江時移開視線，幾步到落地窗前，拉開簾子，陽光跳躍著灑進屋內，打破了旖旎。
“起來吧。”江時說。
池然掀開被子飛速衝進了衛生間-
兩人睡的時間點，壓根過了早飯，江爺爺已經出門了。
周末江時早飯通常懶得吃，畢竟醒來也快中午，一頓外賣直接解決，池然在不大行，洗漱完的人嚷嚷著好餓，路都走不動。
“小區有家早餐鋪子，去隨便吃點先，爺爺中午回來。”
江時披上外套，池然已經蹭到沙發上，摸起遊戲機了，轉回頭衝著江時討好的笑了笑。
【你去買嘛，我在家等你。】
這是真一步不想走，坐等天上掉食物。
江時自己也懶得去，還不是給池然買吃的，直接給人電源關了，“不行，一起。”
池然不情不願，江時動手給他披上外套，帶出了門。
出了門倒是還好，池然左看右看，小區裡綠化做的棒，他先前隻在晚上來過，白天從沒好好看過，也沒在小區逛過，竟然還有條活的小溪，早餐店往後瞧，坐落著片小樹林。
【江時，你有聽到什麼聲音嗎？】
池然拉了江時的手，往小樹林裡指了指。
江時：“聽到了。”
他接過早餐，把池然要吃的燒麥和豆漿遞人手裡，才說，“鬆鼠的聲音，去看看嗎？”
池然還從沒見過活的鬆鼠，當然或許小時候動物園有見過，但總歸是沒印象，不過江時口中這種隨便在樹上跳的鬆鼠，是當真沒見過，好奇極了。
小樹林其實不全是樹，最初是按小山建的，當然是那種類似公園的小山，不高，全當作是休閒活動的地，走了五分鐘就到了，先是一片廣場，往上的石階邊緣泛著青苔。
往常來的人不算多。
沿著石階往上，林子漸漸密了，池然喝著豆漿，追尋小鬆鼠的蹤跡，隻是兩人都到了最頂上，愣是什麼沒瞧見。
【你不是在騙我吧？】
池然有點沮喪。”騙你乾嘛？”江時無語，踢了腳路上隨處可見的鬆果示意，“諾，夥食都在這呢？”
江時讓池然再找找，從另一頭下去，陽光是真的好，從林間落下來，像極細碎的金子，閃著亮光，空氣清新，舒服極了。
就是此行的目的沒達到，在最後一小段下坡的台階前，池然愣是沒看到小鬆鼠的影子，江時不走心的安慰，“沒事的，你下周再來，在我這住兩天，到時候”
一顆鬆果砸落在前邊地上，發出不小動靜，林間躍動著矯健的身影，拖著長長尾巴，在池然眼前一晃而過。
池然眼前一亮，小跑過去，仰著頭和正往下瞧的蓬鬆大尾巴的鬆鼠對視上，這的鬆鼠不怕人，甚至於搖了搖鬆枝，憨態可掬的模樣瞬間捕捉本來就喜歡毛茸茸的池然的心。
轉過身，衝著江時招手。
被打破下周接著把人弄來培養感情計劃的江時略微不爽，踩著步子過去，結果驚跑了小鬆鼠，棕色身影在枝乾上一晃，“嗖”的沒了。
池然：“”
江時：“”
連張合影都沒拍到的池然頗為鬱悶，抱怨了江時一路，江時很是無辜，解釋了第三遍，是鬆鼠膽小，他腳步已經很輕了，跟他沒關係。
但池然不讚同，最後原因歸咎於，因為江時長著一張冷臉，連第一次見麵的小鬆鼠都怕他。
江時隻好閉麥，最後路過小超市時，拉著人進去，請了池然一根剛烤好的香腸，順帶再次提出下周來看小鬆鼠的邀請，池然欣賞答應。
哄還是好哄的，江時想，心情大好的低頭啃了口池然的烤腸，在人炸毛前提溜著轉了個身，把人勾進懷裡抱著，趁機占便宜。
“乖，我們再去買一根，蘋果汁喝不喝？”
第42章
江爺爺中午沒能回來, 和好友象棋對弈入了迷，倒是托了餐廳給兩人送餐。
私餐廳的菜色精美可口，池然早上本來沒多吃, 留著胃吃的香，飯後接著沒寫完的作業, 周末作業比較多, 緊趕慢趕的總算是在晚飯前解決。
他答應了池媽媽回家吃飯，吃完飯要去超市采購零食和明天燒烤火鍋的食材，江時索性送他去車站。
【江時, 一起去唄。】
池然熱情邀請, 他想讓江時一塊，池媽媽也想見見江時, 再者江時和路衍父母也熟，畢竟去過路衍那好幾次，並不會尷尬, 隻是池然怎麼勸, 江時都不願意去。
“沒興趣，我寧可在家躺。”
江時態度很堅定，倒不是什麼尷尬不尷尬。隻是他覺得，路衍大概是想和池然單獨相處的，人都要走了，儘可能滿足吧。
池然隻好放棄, 上車回了家-
難得兩天周末都是好天氣，池然跟著父母到露營地時, 已經不少人, 這塊露營地在C市最北邊的地界，臨近縣城位置, 本就一片山，流淌的小溪邊支著一頂頂帳篷，飯點的緣故空氣中都是燒烤火鍋的香味。
“小然，叔叔阿姨。”
路衍在小坡下的位置，朝著幾人過來。
池然小跑兩步過去，把手裡頭的東西全丟到路衍手上，池媽媽見狀哭笑不得，“寶貝，自己也要拎一點的，怎麼都給小衍拿啊？”
“沒事。”路衍笑。
池然抱過幾瓶可樂雪碧，全當幫忙了。
池爸爸和池媽媽對視一眼，都挺無奈，拿著食材小凳子關好車門，路衍領著三人過去，到搭好的帳篷前，路媽媽和路爸爸已經在那了，見三人過來起身招呼。
路媽媽對池然打小就喜歡，親近到壓根不需要客氣的生分，兩家家長也是多年好友，自然而然坐下，開始張羅著準備午飯。
池然和路衍被分配到小溪裡洗菜的任務，端著個菜盆子兩人去溪邊。
“我來吧，水有點冰。”
山裡的水涼的很，路衍習慣的不讓池然乾，但大概是和江時呆久了，以及才被池媽媽說，池然開始主動幫忙了，畢竟一家人吃的菜那很多。
流程很簡單，路衍負責洗第一遍，池然第二遍，兩人蹲在溪邊，適應了溪水的溫度，倒是覺得舒服起來，陽光照在身上，手上冰冰涼。
路衍抽空望去，池然掰開小菜仔仔細細清洗著，到洗完一顆路衍沒動靜，才抬眼疑惑。
路衍便接著動作，兩人配合著洗完了所有的菜，送回了帳篷那，接下來就沒什麼需要他們幫忙，都是大人準備午飯，池然開了包薯片吃，原地閒不住，拉著路衍去附近逛逛。
雖然每年都來，周圍的風景也沒什麼新花樣，但池然比起坐著，還是樂意走動。
“小然。”
路衍忽然開口，在池然看過去時，感慨地笑了笑，“感覺你長大了。”
【路衍，你和我一樣大！】
池然反應了會，覺得這語氣像極了他媽媽，還有，路衍是不是在內涵他以前很懶的事，所以洗個菜就能長大，敏感的神經一動，已經是不高興的前兆。
“好吧，我收回這句話。”
路衍舉手投降姿態，兩人打小一塊長大，他再清楚不過池然生氣前的模樣，連忙妥協，雖然他真就隻是單純誇一句而已。
【晚了！！！我要自己去玩，不帶你了！】
池然腳步飛快走遠，把路衍甩下，餘光往後看人跟上來沒。
路衍自然是跟上去，這讓池然很滿意，要是江時的話指定是掉頭就走了，這麼一對比，路衍可就太好了，可池然又想，江是也有好的方麵。
比如江時雖然很凶，可還是會教他做作業，因為作業的事他爸爸都對他無語，所以江時其實也是個有耐心的人，江時還答應要給他養隻狗，說品種隨他挑，他一直都想養寵物狗的，江時臉好看，帶他去看小鬆鼠，陪他打遊戲，還抱著他睡覺
“小然？”
路衍伸手拉了池然一把，池然才沒踩空到麵前雜草鋪著的小水坑裡，回過神臉紅紅耳根也紅。
“想什麼呢，看著點路啊。”路衍輕歎口氣。
池然卻有種被看穿的羞惱，想江時唄，這才一天不見，他怎麼滿腦子江時了，聽見路衍問。
“你又生氣什麼？”
他這會早就不生氣了，剛才也不是生氣，隻是習慣性要跟路衍鬨而已，誰讓路衍嘲諷他，就算路衍沒嘲諷他，那也要借機敲詐點好處，比如說一個星期小賣部的蝦條，或者路衍幫他遊戲打一百
手腕上一疼，被路衍攥住的很突然，池然愣了會，皺眉要抽出來。
捏的他好疼啊，這麼大力氣乾嘛，池然努力想把手拔出來，憤怒的瞪過去讓路衍鬆開。
路衍沒鬆，“你在生氣什麼啊？”
池然覺得路衍腦袋壞了，還是搬了家和他的默契都沒了，他就是想趁火打劫啊，跺了跺腳這會狠力拔，結果把自己手都要拔斷了路衍都還死死抓著他。
“？？？”
開始有點惱火，不給買吃的就不給買嘛，這樣有必要嗎？
池然咬唇憤怒瞪著路衍，路衍越來越用力，到他手腕疼的眼眶都紅了，路衍才總算鬆了手，眸中有些怔然。
“抱歉。”
路衍抬手時，池然生氣躲開。
剛才讓鬆手不讓，現在把他弄疼了假好心，果然近墨者黑，路衍也變壞了，之前江時砸他腦袋，現在路衍要掰他手，他是不是太倒黴了，哪哪都被欺負。
路衍沉默的動作收回，垂著眼低聲又說了句，“抱歉，小然。”
【不接受，你弄疼我了！】
池然覺得那必須得雙倍好處才能原諒，等著路衍給他鋪台階，他提條件下去，可半晌路衍也不說話，垂著眼杵在原地，陽光落在蘆葦叢，陰影將他麵容掩住看不分明。
池然這才後知後覺品出哪不太對勁。
猶豫著碰了碰路衍胳膊。
路衍眼眸稍抬，第三遍說：“抱歉。”
池然：“”
真不對勁，路衍怎麼看著好難過，池然有些茫然，趕緊拽住路衍衣服，猛晃腦袋，算了，好處他不要了還不行嗎？路衍又怎麼了，好端端的怎麼又不開心，路衍很少不開心的。
【我跟你開玩笑的，沒生氣，真的！】
池然就差對天發誓，結果不僅什麼好處沒要著，到頭來還哄了路衍好久，好在是路衍比他好哄，等人恢複過來，才總算是鬆了口氣-
兩人在露營地附近逛了圈，回去發現另一家露營的人帳篷旁趴了隻邊牧。
池然過去逗了好一陣，才和路衍回去。
兩個媽媽在串燒烤的肉，準備午飯，車裡落了瓶調味料，池媽媽給池然鑰匙讓池然去拿，路衍陪著一塊，兩人出了營地，往車的位置去，樹木掩著的小坡旁，池然瞧見了池爸爸。
拉著路衍正要過去，忽然又一道聲音響起。
小坡離營地有些距離，熱鬨的人聲在耳邊不真切了，於是路爸爸可以說是憤怒的聲音響起時，池然一怔。
“爸。”
路衍出聲朝遠處喊，路爸爸的話戛然止住，和池爸爸一道看過來，
池爸爸看見池然時，眼底閃過一抹異樣，又很快平靜下來。
“走吧，沒事的。”
路衍拍拍池然的手，池然才發現自己什麼時候抓住路衍都不知道，腳步猶豫的跟著路衍過去。
兩家人關係很好，在池然從小到大的印象裡，路爸爸和路衍一樣，總是很溫柔的，很喜歡他，小的時候路爸爸還常常抱著他，逗他玩。
沒見過路爸爸用那種語氣說話，還是衝著自己爸爸。
不太明白發生了什麼，甚至於他其實都沒聽清楚具體說的什麼，隻是好像提到“公司”“投資”之類，但對池然而言，主要就是語氣，很嚇人，讓他不安。
“小然啊。”路爸爸在江時出聲後語氣迅速緩下來，隻是臉色還是不太好，轉移開話題，“你們這是乾嘛去？”
路衍說：“我們車上拿點東西，爸，媽喊你和叔叔回去幫忙呢。”
“哦，行，那我們先回去。”
路爸爸語氣柔和了下來，對著池爸爸說，“老池，走吧。”
池爸爸見池然往路衍那又挨近了些，和路爸爸一道過去，摸了摸池然腦袋，“跟你路叔叔談事呢，有點激動了是不是？”
這哪是一般的激動啊，怪嚇人的，池然連連點頭，不知道還以為要打架呢。
氣氛略微尷尬，池爸爸說， “趕緊去拿吧，等會你媽等急了。”
路衍才領著池然離開，池然回頭看了好幾次，晃了晃路衍胳膊。
【路衍，不會出什麼事了吧？】
路衍安撫道，“沒事的，可能談到什麼事意見不同吧。”
池然覺得沒那麼簡單，但又不知道怎麼說。
“應該是你第一次看到他們爭執才覺得奇怪，我爸脾氣其實挺軸的，之前我就撞見過幾次，都是躲著你。”
這回池然挺驚訝，他是完全不知道兩個爸爸之前也鬨過，路衍拍拍他腦袋，“真沒事，彆瞎擔心了。”
話都說到這，池然隻好點頭。
隻是後半程，池然還是有了心事。
先是路衍奇奇怪怪，再就是兩個爸爸吵架的事，池然悄悄拉著媽媽說了，媽媽的話和路衍一樣，說是沒事，但池然還是覺得有點不對勁，直覺不對勁。
池媽媽看著池然，最後也隻溫柔說了句，“小然長大了。”
於是全程池然成了最喪的那個，太陽落山，露營地的人陸陸續續離開，他們也收拾著東西，一趟趟往車上搬，營地裡隻剩下一家留著過夜的。
和路衍道彆，池然上了車，車子開回去中途，天色就暗了下來，他趴在車窗那，瞧著外頭，好一陣摸出手機，敲敲打打發了消息出去-
車子到小區門口時，池然瞧見了路燈下站著的人。
夜色中江時抬眼望過去，眉眼冷淡，池爸爸踩下了刹車，池媽媽轉回頭驚訝問，“寶貝，那是不是你同”
話沒說完，池然已經點頭打斷，拍拍車門示意要下車。
池爸爸解了鎖，池然一秒都等不及推門下去，江時已經上車前來了，池媽媽搖下車窗，江時禮貌的打起招呼。
“叔叔阿姨，我是江時。”
兩個家長有點懵，先前沒見過江時，照片倒是看過，不過納悶著這會江時怎麼在這，池然就先解釋了。
【我喊江時過來的，我要跟他出門玩現在，遲點回家。】
池然有點情緒，不想回家，池爸爸池媽媽看著已經到了的池然隻好同意，囑咐了句早些回來，開車進了小區。
兩人走後池然肩膀耷拉下來，興致蔫蔫，一副落魄小狗模樣，下秒被江時抬手下巴上勾了勾。
“怎麼了，彆不高興了，帶你玩去。”
江時下午一覺睡到天黑，剛醒就收到池然委屈巴巴的短信，說不開心，露營不好玩，後頭還跟著一堆說好想他的言論，最後暴露出目的，讓他現在就過去。
再發消息池然不回了，於是晚飯都沒來及吃就跑過來等著，愣是等了半個多小時，腿都站酸了，真就是實實在在被池然拿捏住了，還心甘情願。
江時還是覺得多少有點心酸的，而在池然聽他說出去玩之後眼底亮起的光，又覺得，好像也真就值了。
第 43 章
C市中心, 高樓林立，其間藏著條複古做舊的商業街，小巷子彎彎繞繞進去, 各色美食藏在裡頭。
麵包烤栗子烤豬蹄炸物的香味在空氣中彌漫，直直鑽進池然鼻子裡。
“想吃什麼, 我買單。”
江時豪氣發言, 池然拉著他穿越小巷子，手裡已經七七八八拎了一堆，小吃街中心有棵巨大的榕樹, 榕樹邊是家飲品店。
【這個, 霸氣金桔汁】
池然挑了桶三十七的巨大飲料，輕車熟路直奔二樓, 二樓沒什麼人，窗戶邊的位置秋風灌進裡頭，伸手就能夠到榕樹的枝丫。
池然坐下時扯了幾片葉子嗅聞, 對麵的江時已經把小吃鋪上桌麵, 竹簽插了塊豆腐到他嘴邊，池然一口咬下，竹簽子差點給咬斷。
江時：“”
池然嚼著臭豆腐，還有點蔫蔫提不起勁，腦袋枕在胳膊上，嘴巴一動一動, 額前的頭發被風吹得晃，落進江時眼底。
“今天必須把頭發剪了。”
想起遲遲沒剪的頭發, 江時說, 要再拖著那都得一個月了，眼睛都快瞧不見。
池然無所謂, 剪不剪都成，這會連腦袋都懶得點，嚼完了嘴裡的東西，看向江時重新張開“血盆大口”。
心情不好的人最大，江時便也接著給他投喂，自己也吃了點嘗味道。
兩人便坐著邊吃邊喝，到小吃飲料都被消滅過半，池然明顯心情好了點，江時才開口。
“要說嗎？”
池然喝了口江時的柚子汁，把桌子葉子扯成碎片。
【不。】
“行。”
江時接上話，態度裡沒半點好奇，池然被他這麼直接的一個“行”字，弄得又有小情緒。
【我不說你就不問了？？？】
大概是任性的，還特彆不講理，池然自己也知道，可就是不想講理。
這段時間江時態度明顯的變化池然看的出來，而今晚更是好說話的很，那自然是要“恃寵而驕”的。
“我隻是以為你不想說。”
果然江時特彆好脾氣，耐心的又問了遍，“那你說吧，我聽著。”
【不說！】
池然在作死的邊緣瘋狂試探，得到江時的“毒打”，掐著臉上的肉擰了一大圈，疼的捂臉頰求饒。
江時打一棒子給顆甜棗，排骨塞人嘴裡，無語還是無語的，他是真不知道池然怎麼了，總歸不該是路衍的事，畢竟池然真知道路衍要走，不會這麼淡定，那絕對得哭。
至於其他的，想不到，池然有時候想法稀奇古怪，甚至於一會一個心情。
【那我跟你說嘛。】
“”江時眼皮抽了下，“行，你說吧。”
【今天我聽見路叔叔和我爸爸吵架了，說話特彆大聲，他們以前從沒吵過架的。】
“你不是說他們認識十多年了，相處那麼久沒有爭執不太可能吧，是不是你沒看見。”
江時合理提出懷疑，池然激動了。
【可是他們不像普通的爭執啊，而且路叔叔一直很溫柔，他不會那麼大聲說話的，你看看路衍你就知道了，所以肯定是發生什麼事！】
池然還是很相信直覺，雖然所有人都勸他沒事，但他就更覺得有事。
“路衍也有脾氣的行吧，你當他神啊沒七情六欲，周青說他高一打架的事你忘了？”江時略酸，再者爭執兩句不是什麼大事吧，“是個人都有情緒，尤其長輩，有時候年紀大了吧，反而幼稚衝動不少。”
【可是路衍也很奇怪啊，今天他掐我手，把我弄疼了，還有我媽媽，也不對勁。】
“哪弄疼了？”江時瞧著池然告狀伸出的手腕，一片白皙，連個蚊子包都沒。
【掐的時候很疼的！】
“”
【你不相信我！！！】
池然怒，江時心底呼出口氣，儘量真誠，“我不是不相信，但他肯定不是故意的吧。”
路衍的反常他肯定是信的，也很好猜，無非就是想想頭都能裂開的出國的事，什麼時候跟池然說怎麼跟池然說以及走了以後池然怎麼辦，單是這些路衍情緒失控就很正常。
但他肯定不能告訴池然，隻好安撫。
“路衍給你道歉了是不是？男生青春期有時候激素不穩定，發瘋很正常，你跟他計較那麼多乾嘛？你媽媽那或許有事瞞你，但是你不開心不高興，那該不知道的還不是一樣不知道，大人也可以有自己心事秘密的，你也就開開心心，時機成熟了你媽媽要說就會說的。”
江時一通長篇大論，既是順著池然來。又無不包含著“及時行樂”的意思，好半天終於使得池然鬆動，趕緊轉移話題。
“你的好喝嗎？我嘗嘗。”
江時拿過池然的飲料喝，故作誇張的皺眉，“七分糖還這麼酸，你怎麼喜歡這玩意，品味太差了。”
一句話成功使得池然炸毛了。
【你懂什麼，他們家就是這個味，就是喝酸的懂不懂。】
江時才品味差，這個明明很好喝的。
池然不滿，江時則是嫌棄的放了回去，捕捉到話裡信息，“你經常來？”
【初中的時候，現在很少了。】
初中那會他喜歡看漫畫，邊上書城後邊有家漫畫店，生意可火爆，所以基本每兩周就要來一次，家裡櫃子裡還有連載的漫畫雜誌，和當時瞎買的一堆周邊。
提起這個，池然來了興趣，問江時看沒看過，得知人完全沒看過，瞬間沒了聊天的興致，但好歹是把剛才的不開心翻了篇。
【江時，那你初中都乾嘛呀？】池然有點好奇。
“打球，睡覺。”
【球有那麼好玩，天天打真不無聊啊？】
不喜歡運動的人真的理解不到一個籃球能那麼好玩。
“不無聊，跟不同的人打，打不同的場。”
興趣愛好不一樣，實在聊不到一塊，池然選擇吃東西，等桌上東西被消滅完，兩人才出了飲品店，第一時間江時就百度了理發店，說什麼今天都得把頭發剪了。
很快兩人找到家看起來正規乾淨的店，拎著池然進去裡頭，店裡人還挺多，生意好，隻有個青年悠閒著在前台，看兩人進來，起身去迎客。
“誰剪頭發啊？”青年問。
江時把池然推過去，“他。”
“弟弟長得好可愛。”青年笑，伸手摸了摸池然發質，又撩起額頭江時說要剪短的劉海看了看，建議道：“要燙個卷發不，卷發絕對迷死一片小女生？”
池然眼睛很漂亮，皮膚又白，發絲又黑的很，卷發更精致些，再染個色那活脫脫的混血感。
青年這麼說，池然經不住蠱惑，很輕易地被煽動，就要點頭，被江時捏住下巴，掰著左右搖。
“不燙，剪短點彆遮著眼睛就行。”
江時直接拒絕，重複了一遍要求，冷冷往青年那投去一眼。
青年：“”
池然沒有決定權，抗議無效被迫服從，最後隻是修短了頭發，事實證明長得好看怎樣都好看，鏡子裡的人直發也瞧著乾淨乖巧，正是這個年紀清清爽爽的小男生。
江時很滿意，池然還有點因為沒搞新造型失落。
“卷發跟泰迪一樣有什麼好？”江時說，“顯老，還得挨霞姐罵。”
學校本來不讓燙發，池然也不是個天然卷 ，就算燙了明天一到學校被霞姐逮住，後天就得整回直的，純粹是折騰，等會還把發質弄不好了。
道理池然也懂，隻是失落的點吧
“這樣就很好。”江時睨他一眼，些許無語，還得誠懇的拖長調子，“特彆可愛，真的，我被你迷得死死了。”
池然白皙的麵頰一點點染上紅，最後竟有點扭捏又有點害羞的回應。
【哦。】
【江時，原來你喜歡我清純的樣子啊。】
江時：“”
送池然到小區的時候，時間已經不早，將近十一點，原本是打算剪完頭發就回去，但路過電玩城，池然太渴望了，於是進去呆了好久。
【你回家給我發消息哦。】
池然瞧著江時左手拎著的玩偶腦袋，是今晚唯一一個戰利品，他夾過來的，送給江時的帶著生日帽的一隻棕色小熊。
【這個你要放哪？】
池然問。
江時低頭隨意瞧了眼，“沒想好。“
【那你現在想！】
江時挑眉，“乾嘛？都送我了你還想操控它？”
什麼操控嗎，用的著這麼嚴重的詞，池然無語，也覺得江時這人太不客氣了，他才是送禮物的一方，問一句放哪怎麼了嘛。
【我怕你不好好對它，轉頭就扔了！】
“說不定啊，畢竟長得也不是很可愛。”
江時故意說，看池然瞪圓了眼睛，忍不住逗他。
池然不送了，要搶回來，於是兩人一個抓著熊頭一個抓著熊腳僵持住。
【你還要把它分屍！】
江時沒這個意思，但池然非要給他扣帽子，隻好說，“行行行，開玩笑的，我肯定好好對它，找個地方供起來行嗎？”
池然抱著懷疑的態度，但他還是想送給江時，隻能鬆手把小熊托付過去。
【你可要好好對它，它就代表我了。】
不用說，江時都會好好對它的，畢竟是池然送的，那盞小燈他都定製了玻璃罩，好好地供在裡頭呢，主要怕沾灰，不過還是覺得，小熊代表池然這種話，幼稚的可愛。
“成。”江時指定不把心裡想法說出來，一口答應。
【那你放哪？】
池然很執著問，江時瞧了他一眼，故意說。
“放床上唄還能放哪，塞被子裡給我暖床，畢竟你都說了這小熊是你，那睡前我可不得和他聊個半小時的天，然後親親抱抱摸摸一趟流程下來再睡啊。”
池然：“”
【哦，走了。】
池然木木轉過身，臉上已然燒的慌，低頭盯著路腳步飛快。
哎呀，江時說話好肉麻，為什麼是他就要親親抱抱，搞得好像他小熊不會拒絕一樣，小熊也有熊格的好吧？而且他也會拒絕的嗯，除非江時給點好處，那倒也不是不能委屈給江時親一下。
最後這個念頭出來時，池然驚嚇的腿軟，結果踩著坑差點摔了，雲霞飄在臉頰分外明顯這會，可還是忍不住猶猶豫豫偷偷偷摸回頭一眼。
江時在來時的那片路燈下，唇角勾著淡淡的笑，見他看來，揚眉抬手揮了揮。
池然僵硬的轉回去，心跳加速，腳步加快離開。
第 44 章
周一大早, 整個教室籠進昏昏欲睡的氛圍中，同學們無精打采的還沒從周末的假期中緩過來。
早操結束，才重新熱鬨起來, 彭岩的位置上，周青幾人鬨作一團, 坐大腿, 三四人重量壓下去，底下彭岩又罵又叫，鬨作一團。
池然和江時從小賣部回來時, 眼前就這麼一幕, 周青率先看到池然，喊人。
“小然, 快。”
男生間打打鬨鬨的樂趣，池然眼前一亮，抬腿就要過去時突兀的被拎住後領口, 一路拎回了座位, 不甘心的一個勁瞅，十分想參與。
“喜歡坐大腿是吧？”
江時見他賊心不死，拽起來按在了自己大腿上。
池然：“”
“坐啊，坐個夠。”
池然“湊熱鬨”的心徹底澆滅，紅著臉羞窘懇求半天，才總算被江時放下來, 心虛的教室裡瞧，見沒人注意才鬆口氣, 埋怨江時真霸道。
午休過後, 兩節體育課是周一唯一期待的，池然躲在“秘密基地”裡, 等江時打完球下課來找他，一塊回了教室，周一自習課江時通常不怎麼出去，畢竟兩節課籃球也打夠了，池然便也乖乖寫作業。
期中考在下周，考前池然還是很有學習的勁頭，自習課結束，剛收拾完書包，路衍已經在教室後門口了。
池然把書包丟給江時，三人一道出門，到樓梯口時忽然想上廁所，江時路衍隻好等著。
“什麼時候走？”
江時開口的話打斷路衍走神的思緒，下意識往池然離開的方向看了眼，才說，“十二月中旬吧。”
隻剩下不到一個月的時間，說完兩人都沉默了。
“打算什麼時候告訴他？”
片刻後，還是江時先問的。
路衍垂眼，安靜了很久，“不知道。”
如果好開口的話，也不至於一直往後拖。
江時歎了口氣。
路衍還是送到了車站，池然揮手同路衍道彆，和江時一塊上了車。
這周開始，江時會在他家一塊寫作業，池然早早的就讓池媽媽買了一堆好吃的，準備晚上做個大餐。
江時還是第一次來池然家，池然指紋解了鎖，推門進去迎麵就是溫馨的裝修風格，暖色調很舒服。
池媽媽圍著圍裙出來。
“回來了啊，寶貝。”
池媽媽摸了摸池然頭發，笑著對江時說，“小時，隨便坐，阿姨給你洗點水果。”
江時微微笑道，“謝謝阿姨。”
江時換好鞋時，池然在自己家已經一副“小霸王”模樣，大大咧咧躺沙發上開了電視，完全把寫作業這事拋在腦後，招呼江時去邊上坐。
池媽媽洗好水果出來，池然抓了幾顆藍莓塞嘴裡。
【爸爸今天幾點回來？】
“你爸爸加班，不等他回來吃飯了。”池媽媽說，“吃完水果去寫會作業，飯做好了媽媽喊你。”
池然點點頭，對著江時埋怨。
【爸爸最近老是加班，比十幾年加起來的班都多。】
江時拿起桌上的相框，“不掙錢怎麼養你？”
池然想起江時的父母工作超級忙的事，好奇問。
【那你小時候，爸媽都不陪你嗎？】
“嗯，有保姆。”江時隨口一句，並不走心，瞧著照片，“這是你？”
這是張照相館拍的照片，五歲的小池然穿著黑色小西裝，臉頰上肉嘟嘟的，一雙眼睛水靈靈，盛滿了好奇瞧著鏡頭外。
【是啊！還有很多我的照片，你要看嘛？我小時候超級可愛的。】
江時第一次聽到這麼誇自己不害臊的，不過也有興趣，“看看。”
池然跑回房間拿了相冊，厚厚的整整三大本，是池然從出生起到十歲之前的照片，剛出生皺巴巴的一團，到一點點長開，旁邊溫馨的貼了很多卡通帖紙，還配上了字。
江時視線落在“第一次學會走路”字跡邊上的照片，穿著一身小兔子印花的衣服，彎著眼睛在笑的小男孩，眉眼間依稀能看出池然這會的模樣。
“小時候就傻乎乎的。”
江時指尖在全身小兔子印花的小男生臉上摸了把，低聲的話語好在是沒被邊上這會掏薯片的池然聽見，池然掏完薯片湊過來，翻到了下一頁。
照片都挺生活日常，小孩子長大一點細微的變動在父母眼裡都可以算是驚喜，字裡行間帶著期待和愛，到相冊再翻過幾頁，江時指尖頓住，池然眼底有了點失落。
【今天帶寶貝去醫院檢查了，醫生說，小然有可能不會說話。】
【我的寶貝不會說話，以後怎麼辦，上學會不會被欺負？】
【跑了好幾個醫院，隻能期待奇跡了，但爸爸媽媽永遠愛你~】
江時快速跳過了這幾頁，後來的文字又明媚起來，整整三大本翻完，池然抱著相冊和江時一起回了房間。
池然的房間有個飄窗，一眼看去就是密密麻麻三四十個公仔，整個房間也童趣的很，書桌邊有個透明櫃，裡頭各種模型周邊，整整一麵牆的書櫃裡塞滿了漫畫。
江時拎起了個小公仔，“怎麼這麼多？”
池然把書包丟桌上，瞧了眼。
【路衍夾的，他夾娃娃一夾一個準。】
江時夾不好，更彆提夾這麼多，不爽也得承認沒這能力。
書桌很大，池媽媽早搬來兩張凳子，江時坐下，池然已經拿出作業，掏了隻筆，低頭去寫時，桌麵上鋪著的本子被收走，愣了兩秒，額心就被江時抬手敲了下。
池然懵，轉過頭。
“不許多想。”江時說。
池然看他。
“就算不會說話也沒什麼，大家都很喜歡你不是？”江時輕聲道，“不用對此覺得抱歉，你的爸爸媽媽很愛你，你的存在對他們來說就是一份禮物，知道嗎？ ”
池然其實很少因為自己不會說話覺得傷心難過，除非是碰上什麼事了，就像公交坐過站等等，但失落都隻是暫時的，他性格比較樂天，跟在有愛的家庭環境裡長大是密不可分的。
所以江時知道，池然很愛爸爸媽媽，看到那行字，多多少少還是會愧疚的，為什麼自己是個不會說話的孩子，辜負了媽媽的期待。
可本身這件事就不是由池然決定的，相反的，池然才是受傷害的那一方，卻還會愧疚的覺得是自己的問題，江時有點心疼，看人悶悶不樂的心裡不是滋味。
【知道，而且我還那麼乖！！！】
池然本就是一時沮喪，江時這麼一說又恢複元氣滿滿。
“嗯，你最乖了。”
沒忍住上手揉揉臉，摸摸睫毛，碰碰鼻子，弄得池然癢得不行，抗議他的頭可不是麵團捏的，逗得江時笑。
江時笑起來，眉眼都軟和，一向冷冷模樣摻雜溫柔，池然壓根抵不住，又一次被迷得七葷八素。
【江時，你笑起來真好看。】
他從不吝嗇表達對江時長相的誇讚，因為是真的很帥，隻是暈暈乎下秒忽然又想到什麼，星星眼變成了愁眉哭臉，咬唇幽怨，這副模樣倒是惹得江時疑惑。
心情真就一秒一個心情。
“你怎麼了？”拍拍小狗似的又拍了拍池然，池然被他拍都不惱。
【江時。】
江時挑眉，“說。”
【你還沒告訴我，你有沒有喜歡的人啊？就你上次說的，你不會背著我偷偷跟彆人談吧？】
池然想起來心情就不好，江時則是愣了下，才記起上次迂回試探說出的話，沒想池然還記著，而且很在意，腦中浮現路衍操場上那番話。
池然對他是不同的，路衍也覺得池然對他有意思。
江時清了清嗓子，儘量淡定，“不一定啊？”
池然頓時軟的跟灘水似的，趴在桌上，眼巴巴瞧他滿是沮喪。
“你為什麼那麼關心我的感情生活？”江時便也趴下，同他對視。
【我們是好朋友嘛，關心你不是很正常。】
池然感覺心上漏了個洞似的，涼颼颼，風直往裡頭灌，這會不想看見江時，轉過臉就被溫燙的指腹捏住下巴，重新扳了回來。
“隻是關心的話為什麼不開心？”江時說，“你這樣好像在吃醋。”
他說的直白，期待池然的反應，可池然眼底湧上的茫然，江時明白這又是沒有結果的試探。
【你怎麼老是亂用詞彙，我怎麼會吃你的醋，我們又不是那種關係，虧你語文還考的那麼高？】
池然覺得江時就是不願意和他說，畢竟兩次了，江時一直在轉移話題，他是很想刨根問底的繼續，但“吃醋”兩個字後勁有點大，起先是奇怪，現在意外翻起不一樣的漣漪。
他好像不能再細想，也不能讓江時覺得他很在乎，江時要是跑出去亂說，那他肯定會被嘲笑的。
【你不願意說我不勉強啦，不過你喜歡哪種類型的啊？】
池然決定旁敲側擊，自己尋找答案。
江時帶了點情緒，可出口的大部分還是誇獎，“皮膚白長得乖，愛撒嬌人漂亮，腦子笨不開竅的那種。”
池然懂了。
【你喜歡笨蛋美人！】
這是近期小說最流行的一類人設，他看班上女生愛看的都是這種。
“對對對”江時簡直想翻白眼，忍住沒翻，問，“你呢？你喜歡哪種的？”
問題丟回來，池然愣了下，他還壓根沒想過，這會認真思考了好久，還是沒想法，搖搖頭。
“都喜歡，看不出你心這麼野？”江時嗤道。
【我說不知道！！！】
池然覺得江時好會扣帽子，他才不花心呢，很專心的。
【什麼類型都行啊，有感覺就好，但必須顏值高，我是顏控。】
“那你看我怎麼樣？”
【你是個男生啊？？？】
“男的怎麼了？你還性彆歧視？”
池然壓根不是這個意思，江時又扣帽子，無語極了，懶得理江時。
【你又耍我！】
“嗬嗬。”江時皮笑肉不笑，沒一個字他愛聽的，結束對話，“起來，寫作業，今天課外卷子加兩張。”
池然：“！！！”
第 45 章
池然困惑的腦子在作業一通摧殘下, 更混沌了。
吃完晚飯，才感覺勉強能思考，和江時接著回房間學習, 數學作為江時重點檢查的學科，池然做的無比認真。
而在經過兩周多江時幾乎是把知識點”嚼碎了喂給池然吃的狀態下, 錯誤率倒是有了大幅度降低, 除了新題型和需要拐幾個彎靈活的題，他幾乎都能答對。
江時用鉛筆給錯誤的做了記號，拿過池然跟前的草稿本, 偏頭招呼人, “過來。”
池然小幅度挪了挪椅子，幾乎可以忽略不計的移動, 致使兩人中間保持著“諾大”距離。
江時看人的眼底帶上了疑惑和無語，又說了遍，“再過來點。”
池然重複了遍先前動作, 就是不靠近, 還對江時剛才耍他的事耿耿於懷，江時不僅不告訴他有沒有喜歡的人藏著掖著，還調戲他，說他喜歡男的，可以說是非常惡劣。
江時一把把他拽過來，沒了耐心, 實在是沒想著兩三小時前的事池然還記仇，隻覺得又抽風, 本來就被池然的作業搞得煩躁, 煩躁起來那必須不溫和。
一道題講了十分鐘，詳細的單是自己看都能看懂的那種, 結果轉頭一眼，池然在發呆。
“懂了嗎？”江時額心抽搐。
池然腦袋頂三個問號，走神了。
“”
江時給池然講題的時候是真想揍他，笨也就算了，連態度都不認真，瞬間理解那些給孩子輔導作業的家長被氣得腦溢血昏倒再正常不過，不過池然都高中了，也不是小學生，還有這毛病真的令人絕望。
江時轉身從包裡淡定掏出“嚇唬”池然用的戒尺，這回都不需要往桌上敲，池然已經背挺直，自覺注意力百分之一百二十集中，再也不敢瞎想有的沒的，全神貫注聽江時二次講解，
總算是有驚無險講解完了題目。
【江時，我頭暈，今天不想做練習了。】
池然想到剛才說的兩張練習券簡直想腦袋撞桌子把自己撞暈得了，但怕疼，於是再次找了個一周五天說四次的生病借口，被江時掃過來的一眼看的心虛。
江時卻直接收了東西，“嗯。”
池然驚訝，這麼好說話？實則江時本來今天就沒安排聯係，不知情的池然則是感動了好久。
這會時間也不早，江時便打算回去，起身時候被池然抓住胳膊，人期期艾艾正盯著他。
“乾嘛？”
【江時，晚上一起睡覺唄。】
“”
池然不知道又要乾嘛，江時拒絕，“不。”
【那我問你個事。】
江時點頭。
池然八卦起來。
【你那個室友，他為什麼喜歡男的啊？】
被江時剛才那麼一說，池然晚上整個關注點就離不開這事，實在好奇。
江時麵露無語，剛想不搭理池然走人，抬腳動作到一半又頓住，轉過身，低頭，看清池然眼底的情緒。
是好奇，不是厭惡？
“沒什麼為什麼，性取向而已，喜歡男的女的沒什麼差彆。”
江時改了主意，或許他需要做的不是讓池然一步到位喜歡他，而是讓池然先開竅，畢竟池然的觀念裡都還沒有男的可以喜歡男的事，下意識歸為“奇怪”行列，那自然便會規避。
所以避而不談不行，池然有興趣最好，那就了解了解，但了解那個惡心的室友沒必要。
“不過前提是，不能過分逾距，喜歡異性還是同性都得保持分寸尊重，所以我動手沒毛病。”江時又補了句，“不是說他喜歡我，我就惡心明白嗎？”
池然的腦回路要是理解為誰喜歡他他就打誰，那八成完蛋了，等到垂垂暮年都彆想池然回應他的心意。
池然點點頭，還是似懂非懂。
【那男的跟男的怎麼談戀愛？要親嘴嗎？】
“親。”
【除了親嘴呢，什麼都做嗎？】
這個“什麼”包含的意思讓池然有點不好意思，對於他這種小說看多了的人，難免腦子黃黃，好奇男生之間是不是也能這樣。
“這種事情水到渠成，感情深了什麼都能做。”江時不等池然再開口問，不容拒絕先一步說，“具體的你真想知道，改天我帶你了解，先期中考。”
也行，池然不著急，當務之急還是期中考，問完問題就放江時回去了-
期中考一天天臨近，複習都緊張起來，可成天呆著學習不是池然的作風，因此路衍提出周末帶他去海洋館玩時，池然一口答應，轉頭問了江時要不要一起。
江時丟出兩字“不去”，被池然一通埋怨懶死了，走動兩步都不願意。
海洋館當天池然玩得開心，一路發來不少照片和江時炫耀。
【池然：我們去吃了海鮮大餐，你看這大龍蝦，羨慕吧？】
【江時：嗯 。】
江時回應不冷不淡，不像多羨慕，池然又發了視頻過去，一整個下午消息沒停過，江時看著那一張張照片，照片上池然無憂無慮滿眼笑意。
他看了好一陣，歎了口氣。
周六玩好後，周日路衍又去了池然家，兩人下午出發池然想吃的一家泰式餐廳，到晚上逛完街才回來，池然吃的肚子撐撐，心是徹底玩野了。
於是到了周一上學日格外痛苦，這段時間路衍課間有空都會來池然這，池然趴在窗口上同路衍說話，元旦出去玩的事。
【你有什麼想去的地方嗎？】
“你喜歡就好。”
江時瞧了眼過去，心情複雜，被池然抓到，這回直接敲板的意思。
【江時，元旦你不能再偷懶了，要一起去！】
“，.嗯。”
得到肯定的答案，池然高興起來，江時和路衍都去，不由得更期待了，一籮筐的話想說，好在是上課鈴響，才意猶未儘結束。
“還久呢，先期中考。”
江時製止了池然野了的心思，憂心起路衍說了之後池然的反應，規劃好的跨年活動，可路衍壓根等不到跨年，池然委屈把紙條不情不願塞抽屜裡。
江時心沉下來，有點不安，他知道路衍離開的事就像個定時炸彈，等炸開，就會把池然炸的遍體是傷-
這次的考場分班，池然和江時分到了一個班，興奮的拿著考場號給江時看。
不過兩人在一個考場，離的還是有些距離，在第一大組和第三大組，池然在後排，江時在前排些，但一個班他就很滿意了。
當天晚上，池然第一次主動要求做張課外的練習卷，學習到十二點才睡。
第二天精神飽滿起床，背語文書，提早就到了學校，江時在班級的人堆裡，和周青幾人一塊，池然過去，拉著人去了長廊那，還是像之前一樣互相抽背。
最後懷著十二分的信心進了考場。
考試結束出來時候還算自信，畢竟語文不是池然的弱項，而且也有好好複習，甚至於覺得自己的作文寫的確實是好，估計扣分能少，美滋滋的等著下午考試。
中午難得不用在食堂吃飯，池然第一件事就是拉上江時準備找路衍去外頭吃，到路衍考場的時候卻沒找著人，隻好作罷，兩人去外邊吃了過橋米線，回來時差不多午休。
池然中午沒熬住困意睡了，醒的時候臨時報佛腳瘋狂看書，然後又是兩個半小時的考試，等考完試，收拾著東西，和江時再次去了路衍的考場。
還是沒人？
池然愣了會，往裡頭仔仔細細瞧了遍，拉了拉江時胳膊。
【江時，我是不是眼睛花了，沒看見路衍？】
教室裡十多個人，江時瞧過了，沒有。
“他不在。”
池然想了想，路衍該不會去他考場了吧，來的時候沒碰上，又拉著江時回去，教室裡已經沒什麼人，也分明沒有路衍影子，會不會去廁所了？
他正想拉著去廁所找，又是周青出現。
“找衍哥啊？他今天沒來，我和他一個考場。”
出了校門，池然還在手機上對著路衍一個勁譴責，江時負責扯他衣服領路，免得磕著碰著摔哪了，好半天到車站池然才終於放下手機。
【江時，路衍不回我消息，好過分！】
“可能有事。”
【有事也不能不來考試吧？有什麼事比考試還重要。】
池然不理解，江時回答不了，收了池然手機丟回口袋裡，“先回家，遲點他就給你回了。”
江時說的沒錯，路衍遲點是給他回了，遲了很多，但對於池然問的怎麼沒來考試始終沒有個正麵的答複，池然正奇怪呢，手機又震動一下。
還是路衍發來的消息，約他考完試周六去之前去過的那家他很喜歡的蛋糕店。
池然雖然奇怪，但也感覺到路衍不想說，反正到時候要見麵，這會也隻好先不問了，答應之後想想又覺得心裡不安，把聊天記錄截圖發給了江時。
【池然：江時，你說路衍這是什麼意思啊？】
江時的消息過了很久才發過來。
【江時：去了就知道了。】
池然等了那麼久，等了句廢話，有點生氣。
【池然：你剛才乾嘛去了，這麼久才回？】
【江時：洗澡。】
實際上是不知道怎麼回，江時猜到路衍估計是要攤牌，畢竟要走的日子也一天天逼近，路衍要提前先去國外，安頓好慢慢在處理入學的事。
【池然：行吧，那我也去，我還沒洗澡。】
【江時：彆多想。】
池然沒有敏感到因為路衍這麼句話就失眠的地步，隻是考前不大可能早點睡，照舊是背書背單詞臨時鞏固錯題卷，折騰完才爬上床睡。
第二天考試結束時，池然信誓旦旦告訴江時，這次絕對能進步十個名次。
江時無言，卷子上的題型很多他都跟池然講過，這半個多月每門課的重要知識點都說了，這要是隻進步十名，他真覺得池然估計就是一”朽木”了。
考試剛結束，自然沒有再複習的道理，池然提及江時先前說的“帶他了解”那事，江時又往後推脫說時機沒到，池然不信也沒辦法，隻能答應。
公交前邊快到站，考試完他們就各回各家，不用寫作業。
池然道彆後剛打算下車口等著，被江時握住了手腕。
轉回頭，略帶疑惑。
江時神情複雜，幾分欲言又止，可最後也隻是沉默的鬆了手，“回去好好休息。”
池然點點頭，背著書包起身，等公交到了站，下去前對著後排位置看著他的江時揮了揮手。
江時抬手回應，池然下了車，車窗外身影隱進夜色裡，看不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