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棠不知道這算不算懲罰,他想破頭也沒搞明白,他不過是在陸衍生日那晚偷偷爬上他的床,試圖跟自己暗戀了好幾年的人進一步親密接觸,陸衍怎麼就會這麼生氣。
他現在還能想起陸衍那晚的樣子,臉色陰沉沉的,眼神狠得嚇人。
那天陸衍喝了不少酒,人似乎有點醉了,走起路來有些飄忽。其實他這種級彆的大佬自己不肯,壓根沒人敢灌他,但那天他似乎心情不太好,隻要是圍著他打轉的男男女女遞過來的,他都一並笑納了。
韓棠看的一肚子火,前兩天他因為在路邊接了陌生男人遞的煙,被陸衍好一通訓,到現在還沒緩過勁來。
當著外人的麵他還能忍,等人走光他實在忍不了,於是趁著夜黑風高,大著膽子拱進陸衍被子裡。
陸衍似乎已經忘了之前那頓數落,雖然醉得厲害,但還是習慣性揉揉他的頭發,把人摟到懷裡一下一下拍著後背哄。
韓棠按捺著老實了一會兒,慢慢把手伸向他的睡袍。陸衍常年鍛煉,即便是平躺著,也能摸到一塊塊鼓脹發燙的肌肉。
陸衍已經習慣他時不時的親昵,但也沒太在意,按住他的手,在他額頭親了一下,閉著眼睛哄他:“棠棠,好好睡覺。”
韓棠充耳未聞,掙脫他的鉗製,試圖往下探。還沒等他碰到什麼,陸衍就猛的把被子掀開了。
或許是因為酒精的緣故,陸衍的呼吸很重,眼睛也泛著不正常的紅。緊蹙的眉峰、因為咬牙而收緊的下頜線、微微向下的嘴角,種種細節疊加在一起,顯示出他內心極其的不痛快。
在極近的距離內被這樣的目光盯住,韓棠不禁有種窒息般的壓迫感,他下意識往後縮了縮,但慌亂隻持續了一瞬,陸衍是少言寡語的性子,情緒極少有外露的時候,先前僅見的那幾次,都是為了保護自己。
外人眼裡喜怒不形於色的人,獨獨會為他動容。
這種認知不亞於調情,想到這裡,韓棠旋即挺直了腰杆,跟他對峙般互瞪了起來。四目相望之間,陸衍錯開目光,先開口了,他指著門口的方向,一板一眼道:“回自己房間睡。”
韓棠聞言立刻撲進他懷裡,像一隻粘人的大貓緊緊攀住他的脖子,他原本想要和平時一樣,裝出菟絲花的模樣示弱,但靠在陸衍肩膀上時,控製不住的獨占欲,還是讓他的聲音聽起來咬牙切齒的:“我不走,憑什麼他們能靠你這麼近,我就不可以?哥,我要跟你睡覺!”
那一瞬間,他能感覺到陸衍的身體崩得很緊,鼻息輕飄飄落在耳畔,灼燙的程度讓他吃了一驚,似乎在自己靠近之前,他的血液就已經燃燒起來,可那雙手搭上自己肩膀時,還是有要把他推開的趨勢。
“你聽話,你先起來……”
陸衍呼吸很沉,像是在控製自己的情緒,說起話來語氣也沒之前那麼生硬,但拒絕的態度還是很決絕。
他溫柔的聲音像一道電流蔓延開來,苦澀和甜蜜同時脹滿了心口,韓棠被這兩種情緒弄得快要瘋了。
忽然之間,他做出一個大膽的舉動。
韓棠緩緩坐起身,按照陸衍的要求,跪著倒退了幾步,停在他伸手夠不到的地方。
然後直直地看著臉色還未緩和下來的哥哥,一顆顆解開身上僅有的那件白襯衫的扣子。
這是他確信自己喜歡陸衍以來,最出格的一次示愛。
陸衍瞳孔猛然收緊,臉色也隨之變得更加可怕。韓棠隻解開兩顆扣子,薄被就兜頭落到他身上,韓棠一個重心不穩,“duang”地摔進被子裡,好不容易從裡頭掙出來,陸衍已經走到門口了,他連忙赤著腳追了過去。
拉扯間陸衍像是徹底失去了耐心,捏著他下巴,把人按到牆上。韓棠個子沒他高,氣勢也矮了一截,導致兩人的目光相對時,產生了格外明顯的高低落差。
這會兒陸衍像是冷靜下來了,臉上看不出任何情緒,但眼神中透著令人不寒而栗的暴怒:“你知不知道你在乾什麼?沒得可玩了,就要我陪你玩小孩子過家家的遊戲?”
韓棠本來還準備了一堆告白的話想要說給他聽,但他從沒見過陸衍這種凶巴巴的樣子,被嚇唬住了。
就這麼遲疑了一下下,陸衍便冷笑一聲,摔門而去。
韓棠一臉錯愕地看著他穿過走廊、下樓、叫上司機離開家門。半響,才小聲嘀咕道:“……不睡就不睡,發這麼大的火乾嘛?”
平心而論,韓棠這幾年的確被慣得無法無天,從沒讓人省心過,一開始是試探,之後則是缺乏安全感的一再確認。就連生日宴前一天,他還故意惹出一攤子麻煩事,丟給陸衍。被氣得最狠的時候,陸衍也掐著他的臉,罵他沒心沒肺,整天就知道胡鬨,以後可怎麼辦。但生氣不過三秒,又被韓棠笑嘻嘻的一句“不是還有你嘛”給哄順了毛。
韓棠知道過去很多事他都表現的像是在玩兒,他現在回過味來了,也覺得那晚自己的言行舉止有點幼稚,像極了小朋友被搶了玩具,要著急忙慌地占回來。
但他心裡知道,在喜歡陸衍這件事上,他愛得真心實意,半點不摻假。
可惜他愛的人不信他。
韓棠還是通過他助理知道他去出差了,陸衍舍不得打他罵他,似乎打算用冷處理的方式讓韓棠認識到他想做的事有多荒唐。
韓棠把牙磨的咯吱響,心說:嚇唬我也沒用,老子沒錯!
然後拿出手機,點開陸衍的對話框,惡狠狠地敲字:“哥,我下次不敢了,你跟我說說話好不好?”
這段話上頭,是無數句類似的服軟。
從前分秒必爭的商業談判上,陸衍都能找出空檔回他消息,如果他願意,時間或空間都不是阻礙。可又熬了三十分鐘,車子已經開進車水馬龍的市區裡,還是什麼消息都沒等來。
韓棠一動不動地看著窗外,一種強烈的茫然無助感湧了上來。
萬一我哥再也不理我了?
這個念頭出現的瞬間,腦海中所有憤悶不平、委屈叛逆都消失了。
寒意潮水一般湧上來……
八歲以前他恐懼死亡,那個女人每次拿他出氣,他都覺得自己會被打死。
八歲以後,就算是淩虐致死的結局,對他而言都算解脫。
後來遇到陸衍,陸衍讓他相信,沒有什麼能傷害到他,他才真正不再恐懼任何事。
可是現在,他重新體會到當初的感覺。
那是比皮帶落下、不知道有什麼副作用的針劑打進身體還要真切一萬倍的……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