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隆!
巨大的衝擊波在海麵掀起高逾三十米的巨浪,位於爆炸中心的遊艇一瞬間化作火海,滾滾黑煙衝向天際。
燃燒聲、爆裂聲從黑霧中傳來,夾雜著火藥味的海水倒灌砸落,轉眼又被餘爆裹挾,迸起更強烈的浪潮。
不遠處一艘快艇幾乎被這股巨浪掀翻,聲嘶力竭的呼救隨之蒙進滔天水霧裡。
“那邊火太大了,燃料還沒燒完,可能會再次爆炸!”
“直升機!直升機來了沒有!叫人從上麵看!”
“不行,煙太濃……陸總!操,快來幾個人,陸總跳下去了!”
“陸總危險!不能再靠近了!”
觸目之地被烈火環繞,赤黑色焦煙纏繞,如同煉獄。心臟早已在爆炸之際驟停,身體沒有感覺,發麻的耳膜也聽不到聲音,隻有冰冷的海水一刻不斷地刺向眼睛,提醒他眼前的一切不是噩夢。
能找到他……
我馬上就能找到他!
煙燼落入眼中,燙得陸衍雙目一片赤紅,他著了魔似的朝那片火海遊去。火勢凶猛,還未靠近就能感受到高溫。浪潮不斷將他撲開,不遠處,被炸的四分五裂的遊艇正朝著向海底傾斜。
倒湧的海水轉眼灌滿船體,整艘遊艇以一種令人心驚的角度緩緩豎起來。
在烈火與濃煙當中,陸衍終於找到韓棠的身影。
他抓著被燒得通紅的船舷,身體晃蕩在半空中,似乎還在找尋找什麼。
陸衍一直緊繃的防線忽然炸開,他嘶聲吼道:“棠棠,棠棠!”
韓棠朝他的方向轉過來,黑煙太大,他的表情模糊不清,陸衍隻看見他定定地看著自己。
“彆怕,我這就過來,等船低一點你就往下挑,哥哥接住……”
陸衍的話沒能說完——韓棠忽然鬆開手,在他聲嘶力竭地喊聲中,直直摔進海裡,幾乎一瞬間就消失了。
萬籟俱寂。
陸衍腦海一片空白,有一瞬間,他聽不到任何聲音。直到趕過來的保鏢扯著他往回遊,他才清醒過來。
所有人都聽見他近乎撕心裂肺地吼聲,鮮血和著聲音一起噴湧出來:“韓棠!”
他眼角眥的幾近裂開,用儘全身力氣朝著那個身影掉落的地方遊去,七八個保鏢聯手才勉強將他拖回船上,一群人堵在他前麵,死活不讓他再去冒險。
遊艇已經完全沉了下去。傾塌的海水陷出一個空洞,水波急速旋轉著,不多時,海麵上已經什麼都看不見了。
“哈哈哈。”
那個糾纏了他們兩輩子的人,在他身後發出了刺耳的大笑:“他知道那些事有你的份了,你讓他吃了這麼多苦,還能指望他原諒你?醒醒吧!他寧願死,也不想和你在一起!”
陸衍沒有回頭,他怔怔看著遊艇消失的地方,隻覺得這聲音如同另一個漩渦,撕碎了他的身體和靈魂,將他帶進深不見底的地獄裡……
“陸總?陸總?”
陸衍猛然驚醒,他臉色灰敗得厲害,冷汗幾乎把襯衣浸的濕透。
這是陸衍重生的第六年。
不管夢見過多少回,上輩子最恐懼的場景帶來的痛苦,仍和第一次看到時一致無二。
他閉上眼睛,複而睜開,半晌,才啞聲開口:“我沒事。”
陳實跟著他的時間長,知道他有這個夢魘的毛病,曾經一度嚴重到得靠藥物才能安睡,也就是小少爺到他身邊,這種情況才有所好轉。
但這倆人最近似乎鬨了點不愉快,從陸總離開那天算起,快一個星期沒跟家裡聯係過了。
陳實忍不住多了句嘴:“陸總,要不給小少爺打個電話吧,這麼久了,他肯定很擔心您。”
陸衍看了他一眼,沒什麼情緒,但微微壓緊的瞳孔暴露出他不太高興。陳實被他看得心尖子一顫,立刻低下頭:“抱歉,是我多話了。”
陸衍沒搭理他,起身走到休息室換衣服。再出來時,先前的那點頹敗已經徹底消失了。
“人到齊了?”
陳實應聲:“是,都在會議室了,就等您過去。”
陽光從窗外投進來,落在辦公桌一側的木質相框上。相框當中是個年輕的男孩子。五官生得非常好,眉目間還帶著一絲不易覺察的傲氣,看起來像是那種不太好相處的嬌貴小少爺。但他笑起來的樣子太過生動,是從沒吃過苦的人才有的明朗,連陽光落上去都顯得遜色幾分。
或許是被夢境影響,陸衍看著照片,之前靠毅力壓製的思念,終於不受控的冒了出來
——你在哪裡?在做什麼?
陳實等了五分鐘,忍不住小聲提醒:“陸總。”
陸衍深深地舒了口氣,將相冊按倒在桌上:“走吧。”
g市,地下格鬥場。
看台上的光源暗了下來,八角籠兩邊亮起一圈赤紅色的火焰特效燈,手持鐮刀的死神投影在火光中,營造出一股分外詭異的景象。
擂台當中是個身高接近兩米的黑人拳手,周身肌肉虯結勃發,青筋猙獰,光是站著,就給人帶來非同尋常的壓迫感。
然而此時,這個大塊頭的臉上出現了跟他氣質不符的情緒。那是在過去三十七場格鬥中,在各類形形色色的對手麵前,從沒出現過的……接近崩潰的恐懼表情。
“……怪、怪物。”
他顫抖的手指朝向前方,那裡站著一個年輕男人。
看起來才二十出頭。身量是無容置疑的修長高挑,可在麵前這個野獸似的拳手的襯托下,多少有些弱勢感。
他沒有一般格鬥選手過分膨脹的肌肉,但仍能看出裹在黑色緊身衣下的是一副精悍勻稱的身體,肖似一柄薄削利落的鋼刀。露在外麵的皮膚非常白,跟某種冷玉的質地相近,即便帶著擋住半張臉的口籠,也能看出他輪廓線條深刻優美,是雕塑一般的漂亮。
最撩人的還屬那雙深邃的眼睛,睫毛極長,天然帶著一點亦正亦邪的笑模樣。觀眾席上坐滿了被酒精和暴力弄得異常亢奮的人,但他剛上場時隨意掃過去的一眼,仍能讓這些人再次感到血液賁張。
原本所有人都以為這是賽方拿來送給獲勝者的戰利品。
一個美人。
在這種充斥著暴力和征服的地方,拿來助興的確再適合不過。
幾個圍在擂台邊等待上場的拳手不安分地舔著嘴唇,不乏惡意地盯著台上,如果眼神有實質的力量,他們現在已經把這個美人扒光了。
連他的第一個對手,也流露出垂涎三尺的目光。
他對著這個年輕人比了個很下流的動作:“放心吧美人,我不會要你的命,但是待會兒結束以後,我要在這個擂台上狠狠乾你!”
這個人偶似的漂亮寶貝笑了笑——沒有人看清他是怎麼動的手,他的身影剛晃了一晃,凝滯的空氣似乎就被利風劈開,他的拳頭轉眼便砸到對麵那個的臉上,那個體重超過一百公斤的拳擊手甚至沒能發出一點聲音,就帶著扭曲的笑容重重地倒在地上。
韓棠一腳踩在他手腕上,隻聽見一陣令人齒寒骨裂聲,那隻用來比劃下流手勢的手,被他活生生踩斷,手腕以下鮮血淋漓,呈現出爛泥般的狀態,竟像是被巨力徹底碾碎了一樣。
韓棠沒多看他一眼,抬腳把他從台上踢了下去。
短暫的震撼過後是接近癲狂的歡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