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他從未為此後悔過,沾沾自喜以為這是他一輩子做的最正確的決定。
玄天塔傾,萬鬼肆虐,人族束手無策,可仙族仍有自保之力,雪溪本該是仙族族長,本該與這人世無牽無掛,卻被他牽扯入了危局之中。
帝京大亂,他力挽狂瀾,力竭之際還要護著他六弟的安危,撐著最後一絲意識把傳承留下。
蕭長澤仰麵躺在屋頂之上,好笑的是,當年初見雪溪,就是這般,他登高醉酒,酒壇滾下屋簷,碗中清酒潑了雪溪一臉。
成婚後他還曾笑著調侃他們有緣。
後來他終於為自己的自私付出了代價,傷害的卻是他最不想受到傷害的人。
蕭長澤卸去一身靈力,閉上眼睛,從屋頂翻下來。
簷下一叢灌木。
他重重墜入其間。
巡邏侍衛驚慌跑過來把他從灌木叢中撈出來。
蕭長澤臉色灰敗,身上各種細小的傷口,有擦傷有紮傷,他無知無覺:“我沒事。”
他很清醒。
他要退婚。
那般清冷如天上明月的人,不該被他拽入萬丈紅塵。
他們還沒真正成婚,隻要還沒成婚,他總能想出各種辦法勸說父皇收回旨意。
可以以今日通天塔內現異象為由,反正他本來就名聲不好,萬物之主反對婚事也正常。這樣既不會讓雪溪遭受非議,人族仙族都能接受,仙族新任族長也還沒有繼位,雪溪可以繼續做他的仙族族長。至於他,麵子而已,他不在意。
想通這些,他當即站起身,侍衛們被他嚇了一跳,蕭長澤揮揮手,讓他們繼續巡邏去。
既然有機會重來,他決不能重蹈覆轍。
蕭長澤翻上府中高牆,越出府外。
巡邏的侍衛紛紛停下腳步,麵麵相覷,有人在其中問:“殿下他……呃。”為什麼在自己家都不走正門了。
“要成親了,太高興了吧。”
其他人覺得有理,附和兩聲,繼續巡邏去了。
瓊林宴之後,宿雪溪很少再夢見什麼,但這些日子的憂思並不算少,所以睡得仍舊不算安穩。
真正恢複記憶之後,他反而沒有那麼擔心。
未知才是最令人恐懼的,知道了日後會發生什麼,他的內心反而定了下來,睡得比以往都沉。
院中亂了片刻,很快又恢複寧靜。
“看錯了吧。”
“肯定是你白天太累了。”
“是不是鬼族族長又來了。”
“……那就更不用管了。”
自從決定卸任族長之後,宿雪溪就把院中值守的仙侍撤去了大半,倒是方便了蕭長澤趁夜潛入。
夜裡無風無月,蕭長澤翻窗而入,悄悄把窗推回原位。
翻窗進到這裡,他又有些後悔趁夜衝動前來。
雖然夜裡確實可以避開外人,但白天也不是沒有機會。
會打擾雪溪休息的。
現在回去?
踟躕片刻。
思來想去,還是回去。
他抬腿就要爬窗,卻因為光線的緣故,小腿猛地撞上了一旁的桌子。
桌上平身高而細長的花瓶隨著桌子晃了兩下墜了下來。
蕭長澤一手接住,輕輕放回原位。
窗戶再次被推開,臥房內室忽然傳來一陣窸窣聲,微弱的燭火光亮亮起,朦朦朧朧的清雋的影子透過內室屏風,映在蕭長澤眼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