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我看看,你的幻影能堅持多久。”
一間廢棄的廠房裡,屋頂的鋼梁已經彎折,四處散落著碎石和機器殘片。一個黑色的人影站在地麵上一動不動。那是被影牢束縛的勞倫斯。
古爾站在他對麵,左手按住自己還在飆血的腹部,右手上滿是黑色的尖刺,對準了勞倫斯。
勞倫斯無法移動身體,艱難地說道:“你……你還不出手嗎?”
古爾一驚,立刻意識到這句話不是對他說的。他用餘光一掃,發現行刑台上的阿惹尼亞不見了!他急忙轉頭仔細尋找,不見人影。
“我早就出手了,隻不過想給你個露臉的機會。”
古爾循聲看去,一個身穿黑袍的人正站在不遠處。這人帶著黑色的麵具,綠袍上繡了一隻墨綠色的蛇,手上一根墨綠色蛇形手杖。
“他難道就是科波拉?”古爾剛想到這裡,突然一陣眩暈。“不好!中毒了。什麼時候?”
古爾來不及想,眼見那蛇形手杖射出了一顆彈丸,隻好立刻收回影牢保護自己。剛剛拚了性命才抓住的勞倫斯也就隻好放了。古爾現在隻想儘快脫身。科波拉的大名在暗世界如雷貫耳,不要說他本人,就連他的徒弟或者使者都讓人懼怕。
古爾打開了影盾,那彈丸打在身上倒不是很疼。但古爾很快就發現不對勁。那彈丸在身上化為橙色的成水,竟然腐蝕並穿透了影盾!
雖然不疼,古爾看見自己身上的皮膚開始起泡,之後迅速潰爛溶解。
“啊~”古爾發瘋了一樣咆哮,在地上扭曲打滾。
勞倫斯和科波拉站在不遠處看著。
“他怎麼回事?”勞倫斯問。在他眼裡古爾的身體並沒有被腐蝕,卻莫名其妙地收了影盾,滿地打滾嚎叫。
“可能是做噩夢了吧。”科波拉說道。
“茶水是引子嗎?”勞倫斯問,“還是……”
“彆猜了,哪天你要是猜對了,要麼當我徒弟,要麼去死。”
勞倫斯不再說話。
“嗤”地一聲,古爾張開的嘴被一根鐵管插入。阿惹尼亞表情猙獰,披著一件和師父一樣的黑袍。她緊接著拔出了鐵管,又插進了古爾的下腹部。她還不解恨,忍著自己傷口的劇痛,反複把鐵管插在古爾身上。
“嗤,嗤,嗤……”阿惹尼亞瘋狂報複,把古爾的身體插成了一灘肉泥,血流滿地。
勞倫斯看了看科波拉。
“彆看我,不是我教的。”科波拉轉身走了。
“嗤,嗤,嗤……”阿惹尼亞還沒有停手。勞倫斯本來還想拷問一下古爾,調查一下他的來曆,現在也無從查起了。他看著古爾留下一的灘血汙,心想:“算了吧,這樣厲害的人物,估計也不需要什麼後台。自稱巫王,確實夠資格。還好他羽翼未豐,不然將是個可怕的對手。”
勞倫斯謝過科波拉,抱著阿惹尼亞離開了。空曠的廠房裡,隻剩下古爾被搗碎的屍體。沒人懷疑古爾是否已經死透了。
古爾的血混合著屍體碎片像小溪一樣蜿蜒流入了附近一個下水道。血流中有一隻比蝌蚪的尾巴還要小的生物。那是一隻流鰻,隨著血流進入了下水道。下水道的水流入大海,流鰻回到了熟悉的環境。
它本就是一種吸血的小魚,所以很快找到了新的宿主,鑽進了一條鱈魚的腮中。鱈魚不小心被金槍魚吃掉。而金槍魚又被鯨魚吞噬了。生命的循環每天都在上演。
在遙遠的班圖,古爾的家中,沒人知道發生了什麼,甚至不知道古爾的去向。古爾的表姨名叫曼莎莉莎,身體比較虛弱,每天最喜歡聽著收音機織毛衣,織一會就打個盹。照顧精力充沛的小孩子,不是她所擅長的。
曼莎莉莎從古爾留下的錢裡又分出一小部分,雇了一個保姆照顧溫妮。因為工資太低,保姆走了一個又一個,似乎再也招不到人了。
這一天來了一個二十幾歲的女孩子,帶著外國口音,說是來應聘保姆。第一次見麵的時候,曼莎莉莎記得這女孩特彆緊張,好像在做什麼危險的事。
這個來應聘的女孩自稱阿雅,擅長照顧小孩。很顯然她在撒謊。曼莎莉莎很快發現這個阿雅其實什麼都不懂,什麼都要人教。但她也有優點,很勤快,學東西也快,而且對極低的薪水從不抱怨。有了阿雅,曼莎莉莎終於可以專心織毛衣了。
溫妮一天天長大。她的世界裡,阿雅就是媽媽,世界上最好的媽媽。她隱約記得有一個對她吼叫的男人。姨奶奶說那是她的爸爸。什麼是爸爸溫妮也不太懂。她不需要爸爸,家裡有阿雅媽媽和曼莎莉莎就足夠了,她覺得每天都很開心。
阿雅的口音慢慢消失了。她對家務已經非常嫻熟,帶著溫妮去公園的時候也可以很自然地與其他媽媽閒談。按照戈雅向女王的彙報,她正在成功地混入人類社會。深海宮殿中的納迦女王對此欣喜不已。
進展不光來自戈雅這邊,其他幾個偵查分隊也獲得了大量信息。他們發現人類當中確實有戰鬥力強大的精英戰士,但是數量稀少。人類對海洋的防禦幾乎沒有,任何沿海城市都可以隨時攻克。更讓納迦高興的是,人類果然沒有統一的王,不同國家之間還在相互攻伐。
納迦女王在深海宮殿中閱讀各種情報的時候,在她頭頂數千米的海麵上駛過了一艘貨輪。
“那是什麼怪物?”一個海員指著海上漂浮的一個奇怪的灰白色的球,問身邊的同伴。
“沒見過。難道是深海的怪獸浮上來了?”那個海員驚慌地跑去報告船長。
“我看看。”一個年老的海員走過來。他舉起望遠鏡看了一會兒,笑道:“少見多怪。你們猜這是什麼?這就是鯨魚的屍體,也叫鯨落。鯨魚死後飄在海上,肚子裡的氣體把它漲成一個球。說不定什麼時候啊,它就會爆炸。血肉橫飛,彆提多惡心了。”
“那咱們得繞著點兒走,你看這海流,它越來越近了,彆崩到咱們船上來。”另一個海員說道。
真是怕什麼就來什麼。儘管貨輪稍微改變了航向,鯨魚的屍體還是越飄越近。“砰”的一聲巨響,正如老海員所說,血肉橫飛,惡臭彌漫。
“有人落海!”一個海員發現了海裡飄著一個人。救人要緊,幾個海員顧不得惡臭,帶著救生圈跳入海中把那人救了上來。這人麵色慘白,但是還有心跳,昏迷了數日之後才悠悠醒來。
“你是被鯨魚吞了嗎?”
“你是哪國人,叫什麼名字?”
“你的船沉了嗎,在哪兒沉的,船上還有彆人嗎?”
古爾一臉茫然,麵對海員們的一連串問題,一個也答不上來。
“經過這樣的磨難,能活著就不錯了。你們彆問了。”船長鄭寶說道,“你好好休息吧。想起來什麼再告訴我們。”
眾人都走了,房間裡隻剩下古爾一個人疲憊地躺在床上。“我成功了!”古爾什麼都記得。他看著自己蒼白的雙手,欣喜若狂:“靈魂轉生,真的有用!”
“靈魂轉生”是古爾自己研究出來的一種魔法。這個魔法基於巨魔卷軸上半卷的一種交換靈魂的魔法“換魂術”。換魂術是用來搶奪彆人身體的魔法,比較複雜難學。而且古爾覺得這種法術毫無意義。他還是喜歡自己原裝的身體。
古爾看過大量的魔法古書,發現換魂術的原理和拉克斯文明的一種叫做“通靈之眼”的法術中有共通之處。“通靈之眼”是一種偵查魔法,可以短暫竊取低等生物的視野。
魔法理論專家古爾把換魂術嫁接到通靈之眼上,開發出了“靈魂轉生”,可以依靠附近的低等生物逃生。他當時已經決定去當雇傭兵。從未上過戰場的他有點怕死,所以開發了這個逃命法術。
如何從低等生命變回原來的樣子是個複雜的問題。古爾認為,在轉生的同時需要給低等生命體一個“鑰匙”,其本質是一種條件觸發類魔法。
這個“鑰匙”包含三種魔法:“靈魂獻祭”,借用附近的高能量靈魂提供施法動力;“變形術”,用附近的材料構成一個身體假體;“附魂術”,把低等生命體上的靈魂附著在沒有生命的假體上。
古爾花費了數月研發這個靈魂轉生的魔法,終於在理論上完成了。隻不過這是一種無法進行測試的魔法。任何一個環節,哪怕出現一個微小錯誤,就沒有下一次機會了。而且有誰會主動放棄自己的身體來做實驗呢?用變形術構成的假體肯定也不如原裝的好。
那日與毒蛇遭遇,發現自己被腐蝕的時候,古爾慌亂中急忙啟動了靈魂轉生。這個法術不能精確地選定被轉靈的生物,古爾在無意識的情況下與流鰻交換了靈魂。他並不知道體內有這麼一隻小小的寄生魚。
流鰻混在血水中躲過了敵人的眼睛,輾轉到了大海,並依靠本能找到了新的宿主。等古爾最終在鯨魚身體安家的時候,已經是六個月後了。
古爾(流鰻)所在的鯨魚遭遇了捕鯨船。一番搏鬥之下,鯨魚吞下了一個落水的船員,之後負傷逃走。那個被吞噬的船員提供了可以被獻祭的靈魂能量,他死後的屍體以及鯨魚胃中其他的生物則是假體的原料。
古爾留下的魔法“鑰匙”被觸發了。附魂術把流鰻身體中的古爾靈魂放在了一個長得很像古爾的由人肉和魚肉混合製成的假體中。靈魂轉生完成了。
終於變回人類的古爾很快發現了一個可怕的問題。他現在在鯨魚腹中,及其虛弱,處於半消化狀態。他的所謂複生,不過是代替那個被吞噬的船員慢慢死去而已。
幸運的是,這隻鯨魚的生命比他結束的更早。重傷的鯨魚很快死了,沒有進一步消化古爾的身體。他也不知道在海上挨了多久,終於被人救上了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