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藻這下恍然大悟,忍不住譏笑道:“怪不得她那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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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爽身為司法參事,深知自己早犯了律法,故對林業綏笞自己並無異議,這些世族可以不尊律法,但他絕不會侮辱自己所學,可在聽到男子那句“笞其母”,本委靡不振、站無站相的他瞬間清醒。
他立即鏗鏘有力的質問:“下官犯法,我母親有何罪?”
“生子不教。”林業綏一字一句的出口,猶如石頭壓在身上。
裴爽霎時怒上心頭,經由麵容而顯現,衝冠眥裂:“林業史憑何說出此話侮辱我母親。”
他七歲喪父,由母親一人撫養長大,忠孝仁義禮義信都是母親一字一字所教,為官理當正直,為大官,則利萬民,為小官,則利近身之民。
“令尊教你領萬民所納的奉秩,不辦萬民的事。”林業綏語氣平緩,冷靜的看著裴爽的憤怒,出口詰問,“此乃侮辱?”
裴爽怒瞪的雙眼頓時沒了氣焰,是他讓母親蒙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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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先還式微的日頭漸漸厲害起來,照在濕了的地麵上,看起來波光粼粼,謝寶因閒來無事,預備喊著玉藻一起把從謝府帶來的書箱拿出來曬曬。
話還未出口,玉藻已經急匆匆的跑進屋舍:“家中的三娘子來了。”
謝寶因記得李秀說過,三娘子是周側庶所生的,訓名妙意,一向就不愛出來,從小把自己關在屋舍裡,也就是躲不開的家宴才能見到幾麵,郗氏還為此大動過肝火,可她依舊我行我素,於是家中不論是夫人娘子還是仆婦們,都不再管她。
怎麼會來她這裡?
既然來了,便不能怠慢,謝寶因忙開口:“快請進來吧。”
玉藻也轉身去迎門外的主仆。
謝寶因關上書箱,起身去外間,一眼就瞧見了那個低著腦袋的女子,身量與玉藻差不多,發髻上的珠釵極為樸素,所穿的襦裙紋樣也是前幾載興的。
林妙意常年不見人,一下就發覺有人出來,抬頭行尊長禮,聲音無力的喊了聲:“長嫂。”
謝寶因先應了聲,然後笑開:“我在屋舍正閒無聊呢,三娘就來了。”
站在林妙意身邊的仆婦見自己娘子又不說話了,趕緊替她接話:“女君不嫌我們叨擾就好。”
“怎會?”謝寶因的視線微移,瞧著這個仆婦所穿的,麵容也比其他老媼養的要好,大概就是林妙意的那位周乳媼,主仆二人經常是形影不離的,“我高興還來不及。”
謝寶因邀二人坐下,又命人去端來幾碟糕點和果子。
起初也隻是聊了些家常,例如周乳媼是西北敦煌郡而來的,謝寶因就聽她講些那個地方的風土人情,而林妙意始終都低著頭,東西也不拿來吃,謝寶因察覺後,笑著讓她吃,一家人不必害羞,她便說自己早食吃得很飽。
謝寶因也就不再勸她吃了,在她們要走時,開口留住,然後轉身進內室去拿東西。
周乳媼也發現這位女君和善待人,舔了舔乾癟的嘴唇,往旁邊不停地使眼色,隻是林妙意裝作瞧不見,她便直接動手碰了碰女子的手臂。
林妙意仍是不理睬。
謝寶因在隨嫁來的箱籠裡翻找出個小巧的錦盒,出來時瞥到這對主仆的怪異,掩下不說,徑直走到林妙意身邊:“這裡麵是一對珠珥,不算貴重,但也是我這個長嫂的心意。”
“哎喲。”周乳媼大歎一聲,“真是替我家娘子多謝女君了。”
林妙意想謝氏的耳墜怎麼可能不貴重,下意識想拒絕,聽到周乳媼的話,又把拒絕的話咽回去,接過錦盒:“多謝嫂嫂。”
周乳媼見她指望不上,隻好自己來開口:“以後我們三娘還免不得需要女君來照拂。”
這話說的有意思。
謝寶因笑容淺淡下來,仍親切道:“三娘既是我們林氏的女郎,我自然不會虧待的,又說什麼照拂。”
周乳媼本還想接著說些什麼,林妙意卻突然著急起來,趕緊拉著她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