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郗氏耳旁吹了幾天風的李秀立馬就向謝寶因行了個屈膝大禮:“以後宗裡有什麼事,女君儘管來找我。”
自李秀去到微明院起,包括說來逗玉藻的那些話,字裡行間都是在透露往日林氏是由她管的,雖不是娘子,但自己的地位也不一般,連搶著侍奉郗氏這樣的事,也不過是為了以此來肯定自己在林氏的位置還未失去,好滿足那顆心。
謝寶因掐斷所想,付諸一笑:“多謝母親體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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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兆府官署中,林業綏落座柳木圈椅,手臂隨意在圈型憑幾之上,廳堂兩側的坐席亦不空虛,分彆是功曹參軍賈汾、司錄參軍魏平山、司戶參軍郭陰、司兵參軍吳澹、司倉參軍孫雄、司士參軍崔海。
他懶得說些官場客套話,直接發問:“京兆府久無長官坐鎮,各司現今如何?”
梁槐死後,至今七個月,謝賢自是想要再舉薦自己的人來擔任,可鄭彧好不容易才等著這個機會,又豈會放過,每當謝賢上書內史人選時,鄭彧都會來插一足,兩人互爭不休,皇帝不管,於是內史之位便空懸許久。
廳堂眾人均以為會被責問官署大門為何緊閉...誰也未曾想到這位林內史竟一句斥責沒有,更是連套話都不說。
賈汾率先反應過來,立即答道:“各司運行正常,若有大事則會上交由大理寺卿暫為處理。”
林業綏隻覺荒唐,皺眉再問:“如何個正常法?”
賈汾頓時啞口無言。
林業綏忽然笑道:“三日前,我的任命文書便由中書省送來了京兆府,無憑無證,連紙簡易的彙報文書都未有,便要我相信你們口中的運行正常不成?倘有人犯法,難道疑犯的一句‘我無罪’就可結案?”
六人立即反應過來,但凡有品級的大小官吏均需定期寫文書彙報,各項明細章程要一一列詳細,可他們自進京兆府來就未寫過文書之類的,倒得回去好好翻書琢磨一下。
林業綏環視眾人,理應有七位參軍,卻少了一人:“司法參軍呢?”
與司法參軍私交還算好的郭陰站出來拱手:“裴司法已有兩年不來官署。”
裴爽出身河東裴氏旁支,滿懷誌向入仕,立誌要用刑律還百姓一片海晏河清,但為官八年,喊天捶地的百姓他救不了,視人命如草芥的紈絝子弟他判不得,往昔如泰山般高聳的誌向在世族的互相包庇中被衝垮。
梁槐沒了這麼一塊硬骨頭,更好為世族便宜行事,自不會去管他。
林業綏靜默片刻,翻了幾頁桌上的《萬民案》:“命人去裴府,就說我為律法所困,需他解惑。”
半個時辰後,留著長須,一身白袍的裴爽來到京兆府,看著堂上所坐的男子,不過又是一個世族走狗。
他不屑道:“不知林內史有何疑惑。”
林業綏屈指落在案上,聲音猶如洪鐘。
“裴司法,意圖謀殺人者該論以何刑罰?”
“徒三年。”
“已傷者如何論。”
“絞。”
“已殺者當如何論。”
“斬。”
林業綏接著問道:“那擅離職守兩年,該論以何刑罰?”
裴爽沒有絲毫猶豫,直接便應答:“笞五十。”
“判刑不遵又要如何論?”
“再笞五十。”
“好。”林業綏往身後靠去,冷眼相看,“若我明日卯時來,還能瞧見裴司法安然行走,便繼續笞。”
賈汾深吸了口氣,明日裴爽不僅是需要來上值,而且是哪怕被人抬著也必須來,他直在心裡感歎,裴爽這個硬骨頭遇到了個手段更硬的。
“若他不來,找去他家中。”
“笞其母,管教不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