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乾年前,大井村來過飛碟。
那是一個沒有聲音的龐然大物,停在空中,隨著一柱光照下來,自固在光中徐徐降落。然後光柱收回,飛碟離去。
自固永遠不會長大,他的樣貌和智商相當於七、八歲的孩子。
他是時間的形象代言,是行走在大井村史冊上的注釋。歲月應該讓他是一位蒼桑老人,美好的童話卻讓他是一個小小的孩提。
小矮人見證了大井村最早的祖先。
當時,這一帶是不毛之地沒有人煙。有一天,自固在山上采擷果子時,見到一隊人從移動沼澤逃荒而來。攜家帶口,跟隨牛羊,風塵仆仆很狼狽的樣子。自固在樹杈上向他們高喊,讓他們不要再走了。
這裡水肥土美,滿山長滿果樹。靈草在地上會發光。
在自固的挽留下,留下來的人成了大井村的祖先。
自固現在住的小石頭房,是大井村祖先讓自固離開山洞,在村裡為他修建的。
小矮人講敘這段曆史,如同講敘一個童話。大井村的每一個前輩,誕生出來帶著呱呱的啼叫,他們老死時,帶走的是這一段童話。
每年都有學者教授,曆史學家來向自固求證他們關心的課題。
自固一邊剝水果糖,一邊告訴他們一些始終模糊不清的記憶。
究竟是自固先來到貝母星球,還是地球移民先來到貝母星球,沒能在自固這裡找到答案。
這個天使的智商太低,很多事情他都回答不了,哪怕這些事情都是他的經曆。比如,他坐的飛碟從哪裡來,他來的地方是一個什麼地方,乾啥要把他送到貝母星球。
年年來的曆史學家喪透腦筋,因為他們想得到答案在自固這裡都無功而返。
大井村人對待自固,即不像對待自己祖先,也不像對待外人。
他們用熟人眼光看待外世界到來的人。因為自固的存在不影響他們的生活,帶不來什麼利益,也出不了差錯。
好在自固勤快,無需叫他,主動幫村裡人做事情,這一家人就負責他一天的午飯和晚飯。
他幫不上大力氣活,踽踽的步行可以不矯健,兩隻手卻足夠的靈活。
這與一個人的手臂長短有關,長手臂在活動範圍內吃虧於半徑。
運動場田徑跑道外圈總要多上一截,就是這個道理。在這個道理下,自固始終屬於跑內圈,他的敏捷顯得格外突出。
他扯花生一隻手拽出抖著泥土的同時,另一隻手又扯出一把花生。自固雙手的功效比一個熟透老農整理一塊花生地速度還快。
跟隨人下地時,自固跟糞桶和鋤頭走,而不是跟籃子走,說明自固做活不拈輕怕重。
他吃飯不上桌,沒有他合適的桌椅。
一碗飯端給他,菜在飯上麵,端到門口坐在門檻上吃。
端一個大碗,吃完了自己去盛。肉,隻發一次。今天在這家,明天在那家。
路過的人順便問一句,有肉沒有。自固就在飯裡麵找肉,多數時候沒找著。
自固喜歡吃肉,喜歡吃肥肉。分給他的肉一開始就吃掉了。如果找到了,就興奮地大聲說:有肉!用筷子夾起來晃蕩,等人回頭看到後,小心放進嘴裡。
自固吃飯如果把肉覆蓋在飯上,就要警惕公雞。
全村的公雞都欺負自固。
到了飯點。它們在全村尋找自固,看是在哪一家的門檻端著飯碗。
因為自固吃飯最喜歡坐在門檻,而且把肉放在飯的上麵。
平時不說臟話。隻有公雞搶了他飯上的肉後才罵出聲:你嗎比的!
即使公雞遭罵也不怕他,瞪著眼等著機會。自固就站起身進屋裡躲著,把肉幾口吃掉。
公雞在自固碗裡搶肉,是人雞大戰的導火繩。
自固開先是罵。
雞並不怕罵,自固就用筷子頭敲。
“叭!”
把侵犯到碗邊沿的雞頭打了一擺首,這就惹怒了全村子的公雞,來把他給圍住。
自固嚴正地問你們要乾什麼?
被敲了頭的公雞說,為什麼要拿筷子敲我?
自固說你搶我的肉。
公雞無語。
雞的世界,有人的道理。雞們自知理虧,準備離去。
這時候,自固不該罵一句臟話。人家都已經走了,本身你又打不過人家,還把人家招回來:你嗎比的!
這是他常用,也是唯一的一句罵人話。
雞們不乾了。我們都走了,你還罵我嗎比的。
在與雞的打鬥中,自固並不占上風。他比雞高不了多少。雞有鋒利的爪子,像釘子樣的骨質嘴,雞翅膀會撲打。也就是說,公雞們不僅麵對麵與自固陸戰,還能借用翅膀空戰。這樣,自固麵臨兩種戰場,既要顧及眼前,又要顧及頭頂,還要防後腦遭偷襲。
自固打架不得要領,被啄痛後,啊呀一聲,更是亂掉方寸,雙手亂揮,毫無目標,並緊閉雙眼。
閉上雙眼後沒有了方向和目標,雙手揮舞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