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雲山下了一場薄薄的秋雨。
雨後,縹緲雲霧與群山融為一體,茫茫雲海時如飄逸的潔紗,輕盈地懸浮在山澗中;時如滾滾波濤,聲勢浩大,綿延不絕……
江懷和秦憶來到後山的時候,正值傍晚。
天色已經放晴,雲海未散。
晚霞又為它們染上誘人的落日金色。
一個高大的黑色身影,正傲然屹立在靠近崖邊的一塊巨大山石上。
聽到有人來到的聲響,那人並未回頭,隻淡淡說了句,“江少主,秦小子,老夫叨擾了”。
熟稔的語氣,像是許久未見的老友。
江懷和秦憶麵麵相覷,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鐘離前輩,我和少主就猜到會是您老人家了。您老人家可真是一言九鼎啊,說要來連雲山,就真的來了。我們還以為您隻是客氣兩句呢。”
在此見到鐘離無間,也算是在意料之中吧!
“連雲山的景致令人流連忘返,老夫昨日到的,已經在這山上轉悠了一日夜。”
“什麼,轉悠了一日夜。”
秦憶忍不住驚呼起來。
“少主,大護法是怎麼搞的?怎麼能讓鐘離前輩就在山上呢,夜裡更深露重,這可不是咱們靈隱宮的待客之道。”
江懷煞有其事地看秦憶“表演”。
“秦小子放心,老夫雖不是正人君子,但也不會做見不得人之事。老夫隻是想好好看看這座山,僅此而已。”
鐘離無間轉過身來,他的背後正是成片的雲海和美麗的晚霞。
不知怎的,在雲海和晚霞的映襯下,江懷竟從鐘離無間身上讀出了一種蒼涼與落寞的遲暮之感。
江懷淡淡一笑:“鐘離前輩說笑了,您老人家想做什麼,大可光明正大地來,偷偷摸摸不是您的風格。秦憶隻是開個玩笑罷了,他一向如此。”
“少主說得對,我秦憶向來口無遮攔。少主,我有一種奇怪的感覺,鐘離前輩好像挺喜歡咱們的,不知是不是我的錯覺呢?”
此言一出,鐘離無間麵上露出一個淺笑,眼中的情緒晦暗不明。
“這就要問鐘離前輩了,我倒是沒有這個感覺。”
鐘離無間看了江懷一眼,而後又將視線落到秦憶身上。
過了一會兒,他又轉過身去,繼續看著漫天的雲霞。
“看到你們,老夫總忍不住想起年少時。”
“哎呀,還是我自作多情了。鐘離前輩,您可真有閒情逸致,赤鹿教事務繁多,您還有心情在此遊山玩水。”
秦憶隻差明晃晃地問鐘離無間到底想做什麼了。
他們靈隱宮與赤鹿教一向井水不犯河水,鐘離無間跑到這裡又是感慨又是傷懷,好生奇怪!
“鐘離前輩,連雲山的景致是出了名的好,您若是喜歡,就多看看。我和秦憶就少陪了。”
說著,江懷和秦憶作勢要走。
“江少主,留步。不知江少主對侍劍山莊一事如何看待?”
好熟悉的問題。
這不是棲霞嶺上淨一道長問鐘離無間的問題嗎?
“不如何,對於侍劍山莊,我沒有任何看法。”
江懷的語氣一如既往的清冽和平淡。
可是他繃緊的內心極度痛苦,每聽到一次侍劍山莊,他整個人就好像被淩遲一次。
“侍劍山莊的事,與老夫無關。”
“鐘離前輩,您與我說這個做什麼?”
“江少主,明人不說暗話。之前靈隱宮在江湖中是最神秘的所在,如今卻高調地在連雲山‘安營紮寨’,此中之意明了。
靈隱宮想在江湖中嶄露頭角,侍劍山莊的事就是個極好的機會。老夫已經見識過了江少主與秦堂主的實力,窺一豹而知全身。靈隱宮實力不俗,老夫不想與你們對上。”
“鐘離前輩過慮了,靈隱宮與赤鹿教往日無怨、近日無仇,我們也不想有鐘離前輩這麼個勁敵。”
“如此,甚好。連雲山的景致老夫已看過了,就此告辭。”
說走就走。
鐘離無間當真是半點停留都沒有,抬腳就要下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