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拚儘全力地用波瀾不驚的外表,壓製內心的劇烈動蕩。
幸好,秦憶背著皇甫焰走在最前,倒沒有注意他的異樣。
不知走了多久,終於停了下來。
因為,在他們不遠處,就是侍劍山莊的大門。
高大的赤紅色的大門巍然屹立不倒,門口兩側的石獅子上沾染著成片血跡,其中一座石獅子還翻倒在地。
“楚牧他們上來查探過,不敢移動一絲一毫。不過,他們沒有並發現什麼。隻有這個大門是完好的,裡麵,不忍直視。”
儘管已經聽楚牧提過了侍劍山莊的慘狀,儘管還未真的推開大門走進去,可一種悲從中來的情緒已經將皇甫焰完全籠罩住了。
這種情緒也感染了背著他的秦憶,過了許久,才聽秦憶歎道:
“雖然知道歸墟山的半山腰有一處平地,可親眼見到,還是要感慨,造物主真是神奇。我也去過很多山,沒有哪一座山如歸墟山般,竟能在半山腰建立起如此巍峨的侍劍山莊。”
又看了眼石獅子上的血跡,江懷暗暗在心中發誓:等我報仇雪恨,我會親手擦掉沾染在你們身上的血跡。
一步,
兩步,
三步,
……
江懷離侍劍山莊的大門越來越近。
一直不回來也便算了,可他回來了。
再看到侍劍山莊的大門時,往昔的一切如決堤的潮水,不管不顧地奔騰而出,似是千軍萬馬撲麵而來,好像要將他踩成碎片。
終於站立在門前,江懷狠狠地閉了閉眼,將眼中那股差點忍不住的淚意壓了下去。
再睜開時,他逼著自己冷靜了下來。
有什麼可害怕的呢?
這是自己的家啊!
有什麼不敢麵對的呢?
那一夜的慘狀他可是親身經曆,至今還曆曆在目。
他伸出手想去推開門,在手將要觸到的時候,猛地一下又收了回來。
又閉了閉眼,複而睜開,他的手終於觸到了門上。
那一瞬間,好像有一股電流“刷”地遊遍全身。
他知道,這是他的家在召喚他。
用儘了全力,大門緩緩打開。
映入他眼簾的是一片廢墟,到處都是大火狠狠焚燒過的痕跡,再也看不出絲毫之前侍劍山莊的影子。
秦憶推著皇甫焰也進來了。
剛一看到裡麵的慘狀,秦憶忍不住叫道:“我的天啊,怎麼會是這個樣子?房屋被燒得隻剩下了斷壁殘垣,一棵草的影子都不剩了,彆說人了,這裡麵可是有整整七十六口人啊!”
“人,屍骨無存。”
皇甫焰略帶冷意地說出屍骨無存四個字,江懷條件反射,一瞬間淩厲地看向他,嚇得皇甫焰心頭一緊。
“江小兄,你怎麼了?”
“無事,隻是聽到‘屍骨無存’這幾個字,心裡不痛快罷了。”
江懷明白,皇甫焰沒有說錯,那場大火之下,可不就是屍骨無存。
隻是,這四個字像四把利刃,狠狠地插在他的心頭,讓他的心血流不止。
“我與侍劍山莊莊主江海也算舊相識。二十多年前,我們跟你們一樣年輕,也一起喝過酒,一起耍過劍,約著以後還要再把酒言歡。
可是,誰也沒有想到,有些人一輩子就隻有見一麵的緣分。可這一麵,已足夠銘記一生。江海,我來看你了。”
說完,皇甫焰取下緊緊掛在輪椅上的那一壇子酒,揭開封印,直接就倒在了地上,這是他專門為江海準備的。
“江海,這是當年咱們喝過的那種酒,這一路上,姓秦的小子跟我討要了好幾回,我都不舍得給他喝一口。
你先喝,二十多年過去了,嘗嘗,這酒還是那個滋味嗎?還剩下一些,給這兩個小子嘗嘗,也算是他們和你江海喝過酒了。
忘了告訴你了,我發了毒誓,滴酒不沾的。個中因由,等我也到了那邊的時候,再告訴你。”
說著,皇甫焰將酒壇子撂給了秦憶。
秦憶早已垂涎已久,一接過壇子,醉人的酒香立刻撲麵而來。
好大一口,辛辣的美酒十分過癮。
他喝過後,遞給江懷。
明明已經不剩多少了,可江懷覺得酒壇子有千鈞重。
父親,原來皇甫焰與您是舊相識。
父親,借他的酒,懷兒敬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