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隻是覺得,沒必要再牽連你們。”
你明白他的意思。
如今等著看你倒黴的人恨不得把眼珠子摳下來,安放在璃月城每一片樹葉上,十二個時辰都滴溜溜的轉。
無論出於善意還是惡意,這種程度的關注下,饒是你身為魔神,一不留神也會陷入舉步維艱的境地。
何況因多次越界使用權能,你如今的神力越發衰微。
魈是想要幫你,你一開始就知道了。
可越是如此,你越不能讓他插手——這份心意如此珍貴,已足夠支撐你淌過惡意的沼澤。
“離大人,你一向如此。”少年攥緊拳頭,五指深深地掐進掌心,一雙金眸毫不退讓地直視著你,低聲道:“教導我獨木難支的人是你,堅持推開我們的人也是你。”
最需要幫助的人困於責任感的枷鎖,甚至意識不到自己內心真實的聲音——你渴望一雙援助的手。
你想要幫助。
可即使你請他進來,與他將話說開,壓在兩人心頭的大山轟然崩塌,將連日的愁悶難言一掃而空,彼此心底都敞亮,也不肯承認……你需要幫助。
“說一句幫幫我真的有那麼難嗎?”
……
彼時,某個天朗氣清的白日,工造司將新落成的工程呈報上來,你隨眾人外出巡視驗收,不曾想出了些意外,部分工程受損嚴重,你脫不開身,便托魈將記錄送回政務廳給鐘離過目。
魈依言前往。
鐘離接過受損記錄慢慢翻看,要魈在一旁歇一會兒,吃盞茶。
鐘離仔細翻閱後,書了一張調令給魈,要他帶一隊千岩軍前往援助。
魈垂首應下,心中卻略有疑問——報告中隻列了工程損失和修繕預估,你也並未有其他囑咐。
鐘離好似察覺了他的疑惑,笑了笑,抬眼看案幾上緋色濃鬱的霓裳花。
“阿離不怎麼會照顧自己。”
“離大人麼?”魈疑惑道:“離大人一向很照料我等,怎麼會……”
七七的衣食住行幾乎都是你一手操辦的,怎麼能說不會照顧人。
“不是指生活瑣事。”鐘離歎口氣“她並不擅長照顧自己的心情。”
鐘離臉上沒什麼表情,嘴角卻勾著,眼底有溫和的笑意。
“阿離所做的事,所講的話,有時會違背她真實的意願,而她往往意識不到這一點。”
魈垂首稱是。
鐘離思忖片刻,起身,從書架上拿起一方黑漆小盒,遞給魈。
“這盒蓮花酥,煩你捎給她,此次過錯,工造司責無旁貸,她臉色不會好。”
魈會意。
離大人心煩時,最愛嚼些果脯點心,他得令離開時,離大人的麵色已然如黑雲壓城,沉鬱地要滴出水,將數十張工程圖逐一排開,按著署名,一張一張的看。
魈一度懷疑,一旦被揪出錯處,那些圖紙就會被卷成厚厚一團,砸在那個粗心鬼的腦袋上。(工程是事關民生大計甚至百姓性命的東西,容不得馬虎,所以會很生氣。)
否則很難解釋為何工造司眾人如此怕離大人發怒。
有這盒點心打底,兩股戰戰排成一隊下巴恨不得戳穿自己心臟的工造司諸君想必能坐下說話了。
魈告退欲走,卻聽身後響起一道低沉溫和的聲音。
“魈。”
魈回身望去,鐘離已坐回書案前,肩背筆直,左手翻開一卷奏文,右手執朱筆,全神貫注地批閱公務。
他的聲音在空曠的政務廳回蕩,溫和沉靜。
“日後若有需要,也勞煩你多照顧阿離幾分。”
真正需要幫助時,她反而很少同旁人開口。
魈應下,等待片刻,見鐘離沒什麼彆的吩咐,告辭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