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風拂開水汽,寒意盈袖。
赫烏莉亞心頭顫動,下意識要抽出手,指尖卻被不輕不重的捏住。
猶如一團火,光焰繚繞在指縫間,骨骼都烤的酥軟溫熱。
溫柔而不容置喙,一如眼前人。
她挪開視線,有些慌張道:
“我不是……”
你沒有作聲,一雙清淺的眸子望著她,耐心地等待著。
溫柔而哀戚。
那點露水似的悲傷沉落心頭,新芽萌動,抽枝展葉,頃刻間枝繁葉茂,撒下萬點幽涼。
赫烏莉亞無言以對。
“……世界意誌,對嗎?這個最好猜了。”你扣著她的掌心,微微一笑,有些苦惱似的,輕聲道:
“你的身份太多,我都不知道該從哪裡聊起了。”
江風裹著露水,打在磚石上,也一滴一滴打在赫烏莉亞心頭。
她閉目,五指攥進掌心,在你手心下微微發顫,把忽如其來的淚意憋回去。
你的眼眶也微微泛紅。
即使即將徹底消亡,赫烏莉亞仍理智克製,沒有半點異常。
假使你沒有記起此世最初善待你的人,假使你沒有翻看過鹽神赫烏莉亞的記載,假使你不曾同鐘離談過——是誰助他一縷真魂伴你萬載輪回……
假如你沒有看過那兩首殘缺的童謠,沒有來找她,沒有追問她,那方才幾句話,便是她此生最後的遺言。
你會為赫烏莉亞惋惜,為“世界意誌”傷心,而最柔軟的秘密將隨著她徹底埋葬,永遠無人知曉。
就像原著,夢之魔神始終不知曉鹽神最後的秘密,那她一生都不會對任何人吐露,哪怕那時夢之魔神早已死去。
借由艾利歐格的隻言片語與殘缺的資料,鐘離依靠其廣博的知識和常人難及的耐心,在漫長的時光中,翻閱史料,探訪故地,將真相慢慢補全,再在一千七百年後一個杏花微雨的白日,逐字逐句講述於你。
他眸光沉靜,緩緩道來。
鹽之魔神赫烏莉亞,是與夢之魔神雙生的姐妹,她們一同誕生在白塔,於懵懂之中,被囚禁於人性幽暗的沼澤。
她也曾擁有非凡的權柄,有調和七種元素的才能,卻自數千年前某一刻起驟然衰落。
而與其雙生的另一位魔神,自此杳無音訊。
【阿離】
鐘離合上累累文冊,將一紙信函輕輕放在你掌心。
【這是鹽之魔神神殿中最後的記載,亦是赫烏莉亞的絕筆。】
你站在朦朧的雨簾下,借著略顯黯淡的天光,逐字逐句地閱讀。
信寫的簡短倉促,隻有寥寥數語。
餘生為魔神,未儘庇佑之責,愛護之任,死得其所,心中無憾。
草木雖死,鬆柏猶榮。
珍重。
沒有落款,那句“珍重”空落落的,不知該寄往何處。
你盯著信紙看了很久,閉了閉眼。
信上字跡清秀,卻也潦草,邊緣灑了墨點,還有一點斑駁發黑的血漬。
當時的境況一定很危急。
鹽之魔神赫烏莉亞,溫柔到軟弱,即使絕筆中,也不敢道出你的名字。
她一直這樣小心翼翼,從生到死。
你抬起頭,目光直直地望著赫烏莉亞。
你們之間隻隔著一臂距離,兩張極為相似的麵容在咫尺之間,觸手可及。
赫烏莉亞的視線觸及你微紅的眼眶,微微一凝,聽你將鐘離的推斷娓娓道來,眸光垂落,晶瑩的鹽堆在腳邊簇起小小的尖。
鐘離雖能由種種線索推知曆史掩藏的真相,卻無從得知更深的緣由。
鐘離肯定道:
知曉曾經一切的,惟有赫烏莉亞本人……或者你自己,阿離。
你讀懂了他的未儘之意。
你與此世糾纏甚深,絕非如你最初所想,隻是意外降臨此世……你或許真的作為夢之魔神,遊走人世。
“鐘離將你的信交給我了。”
你將前因後果講清,問道:
“若是我今日未曾前來,你真的能如信中所寫一般,毫無遺憾麼?”
你的語調有點沙啞。
赫烏莉亞低著頭,目光落在腳下的石磚上,看不清神色,肩頭卻細細地抖動著。
那抖動越來越大。
剔透的水珠毫無預兆地落下來,一顆一顆從赫烏莉亞的雙頰滾落,輕輕地落在青灰色的石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