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至今日,你仍不確定大家是否會信任於你。
尤其是魈,你那時慌不擇路,一心隱瞞,甚至篡改過他的記憶。
你那時怎麼就認了死理,非要隱瞞不可呢?
偃偶不自覺攥緊手中手中紙頁。
你低垂著頭,手中握著筆,思路混亂,筆尖凝澀。
浮舍覷你神色,略感心驚,猶豫了一番,問道:
“殿下,今日可要備些茶飯?”
你初時料理荻花洲政事,總叫那些個醃臢蠢人氣個半死,便愛嚼些雲糕果脯之類的點心舒緩心情。
你並未抬頭,視線仍在公文之上,聞言,不假思索地答道:
“不必,我隻是借偃偶處理些事,午時有約了。”
話音未落,心中卻是微微一動。
鐘離要你等他,不知會帶些什麼回來。
這幾日的夥食都是他來安排,他很了解和照顧你的口味。
你的思維發散開來。
對於你的來曆,鐘離一定略知一二,他對於璃月的責任心便決定了他不會放任一名未知魔神久居璃月,故而初時多有試探,後來卻再無動作。
感情同理智並不矛盾,鐘離絕非感情用事之人,他不會因為一己之私置家國於危難。
你很篤定,他恐怕很早就知道些什麼,他隻是不言,隻是等待。
他信任你。
他用信任輕叩門扉,用愛拂動簷鈴,然後垂首靜待春意綻放。
這份篤定,像是突然打碎一隻不起眼的罐子,隱晦的溫柔汩汩流淌,叫你筆下微頓,心底翻湧起柔軟的浪潮。
鐘離。
鐘離啊……
他的縱容和信任,叫人根本招架不住。
想起那雙融金似的眸子,仿佛有秋水淌過,心底那些忐忑緊張、患得患失便煙消雲散了。
“將這幾個流放的貴族召回,我要清洗他們的記憶。”
浮舍領命,將幾個衣不蔽體,醃臢遍身的人帶上來。
你厭惡地看著他們跪下,嘶啞如破鑼的嗓子大呼饒命,隻覺反胃,粗暴的清洗了他們的記憶,便叫人把他們帶下去了。
浮舍垂首侍立在玉座一側,肩膀微微緊繃。
對於你清洗記憶,遮掩真身的行動,他早有預料,得見你真容之人本就少之又少,近半年以來,你又性情大變,稍加遮掩便無人得認,待荻花洲陣開,自可逍遙而去。
如今整個荻花洲,認得你真容的,唯有他一人,可你卻遲遲沒有動作。
“浮舍,你知道荻花洲有什麼景色秀美的地方嗎?”
女子的聲音自玉座傳下,清亮柔婉。
浮舍愣了一下,一時沒有答話,你略感奇怪,便抬眸看他一眼。
“怎麼了?”
浮舍也不知是為什麼,咬一咬牙,激起一股子勇氣來。
“殿下可是要離開荻花洲?”
你詫異地看他,微微蹙眉。
“浮舍可是有話要同我說?儘可直說,我不擅長猜謎。”
“您清洗眾人記憶,可是要……”
你哦一聲。
“你在擔心這個啊……不清洗,會有很多不必要的麻煩吧?”你回過味兒來,笑了一下。“你是想問我為何沒有對你下手?”
浮舍肩背緊緊繃著,隻能承認。
“你是魈的兄長,也是我的友人,沒什麼要隱瞞的。”你低下頭,繼續翻看那些文書“你又不會害我。”
高塔的窗欞洞開,一陣草木清香湧進珠簾,荻花洲連日微雨,草木並秀,比之陣外,春意更濃。
浮舍驚愕地抬起頭,震驚地立在那裡。
珠簾叫風挑起,露出一張沉靜專注的麵容,仿佛方才所言,不過隨意為之,無甚殊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