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尷尬好啊!最好趁機和另一個成員兩人反目、內訌,窩裡鬥才是最好!龜川先生想。

與這個什麼犯罪組織合作的這麼多年裡,他早就不滿意對方地行事作風了。每年的交易中,他們都仗著自己勢大將價格壓的極低,他可是個商人,這種生意誰還想乾?

以往的話,倒是還要跟交保護費一樣老老實實隻能對他們畢恭畢敬,但是今年嘛……

龜川先生看了眼不遠處乖乖聽著自己吩咐,前去和彆的賓客交談的見崎先生,勾起一抹莫名的笑容。

他完全就是故意的。

淡島千秋想。

就連直播間的觀眾們,也發現了這個事。

【這老頭態度明顯不對吧?知道另一個也是組織成員後,居然還是這副散漫不上心的樣子,連代號都不詢問!有鬼!】

【老哥說的有道理……這樣的態度,要麼是想要挑撥組織派來的兩人組的關係,要麼就是單純的不把酒廠放在眼裡。牛啊!】

【這是看準了主播他們兩個是今年第一次來交易,故意看輕,好在交易中占據更有利地位吧?可惡,我的甲方也老是這個套路!】

【救命,我也想起我的甲方了】

【下馬威是吧?心理戰是吧?這回兒我也懂!領導準備給我減薪的時候也是這麼乾!(淚目.jpg】

【笑死,你們這群人重點怎麼總是不對啊!推理這麼細,直播間人均大偵探是吧!】

這可真是有趣。一般人麵對組織時,可沒有勇氣不敢這麼做啊?

這龜川先生看著神態自若,但從他時不時偷瞄那邊那個瘦個子中年男人的表現來看,估計是那位所謂“見崎先生”給他的底氣。

可是,這二人之間先前的相處模式,怎麼倒像是“見崎”先生更依賴“龜川先生”一樣…?

思緒一轉而過。淡島千秋低著頭,一邊持續扮演著尷尬到顫抖的“社恐黑客”,一邊無聲地瞥了眼蘇格蘭。

在往常情況下,這種需要社交的場合都是波本出麵解決的。但這次任務,這二人不知怎麼商量的,居然將平時處在後方的狙//擊/手蘇格蘭推上前來。

不知道蘇格蘭要怎麼麵對這樣的情況??

隻見蘇格蘭端起手中的酒杯,微微一笑,完全無視了對方囂張的態度,說:“先不提這些。先生,今年交易的貨物您備好了嗎?聽之前來和您交易的組織前輩所說,每年您都在籌備物資上有些困難,要拖到最後一刻……”

說完,他恍然道:“啊,抱歉,龜川先生,這樣的態度會不會太冒犯您?”

【好狠!居然直接拿對方的話反擊,哈哈哈哈哈哈哈】

【這是在給主播出氣吧?嗚嗚嗚嗚,蘇格蘭好好哦!】

【前麵搞的那麼花裡胡哨的,笑死,結果是個貨都拿不出來的虛張聲勢?】

碰了個硬釘子,龜川先生一哽。

隻見他臉色瞬間一變,略帶不耐地揮了揮手:“貨?這個您大可放心,今年的份我一定按時備好。”

“就明天晚上,拍賣會開始之前吧。我會派人提前給你們安排好接待,晚上七點,我們準時交易完畢。”

“就這樣。那麼,還有眾多賓客要招待,我先告辭了。”

說完,龜川先生頭也不回地走了。

看著肥胖中年男人逐漸遠去的身影,蘇格蘭彎腰俯到淡島耳邊小聲說:“……聽說,去年負責和龜川交易的是琴酒。因為對麵遲遲不肯拿出貨,琴酒當時直接一個槍子打過去了呢。”

“之前和伏特加聊天的時候,他有講,當時的龜川先生被琴酒嚇得差點尿褲子,整個肚子哆嗦的像個在跳舞的三百斤的油麵包呢。”

油麵包?

淡島千秋想象了一下那個場景,忍不住“噗嗤”笑了出來。

看著一連好幾天都沒有精神的白發青年笑起來,蘇格蘭溫柔地彎了彎眼眸,抬手摸了摸淡島千秋的頭:

“怎麼樣?這會兒心情有好些了嗎?”

第46章 第四十六章(加更)

淡島千秋覺得蘇格蘭有點奇怪。他關心自己關心的有些太過, 這讓淡島千秋感到不適。

還有他剛才向龜川的自我介紹,兄弟……?

即使是在做假身份,家人這樣重要的詞彙,是可以這麼輕易地用來稱呼彆人的嗎?

從那次在蘇格蘭手機裡看見那條來自公安的密語開始, 蘇格蘭在日常生活中對他的態度就愈發柔和體貼, 有些事情就逐漸變得顯而易見——

日本公安想要策反他這個誤入犯罪組織的超級黑客,因此采取了懷柔政策。

在平日與蘇格蘭合作的任務中, 蘇格蘭會隱蔽地為淡島千秋攔下一些格外臟的工作, 以方便未來給淡島千秋洗白履曆。而在私下彆墅內的交流中, 他也會光明正大地拿來不屬於組織的電子情報, 來尋求淡島千秋的幫助。

這人已經吃準了淡島千秋扮演出來的“黑客”性格,也看出了他對組織的忠誠度不高,不會將事情告知他人, 因此在淡島千秋麵前除了最關鍵的消息, 基本不做掩蓋。

雖然從未挑破最後一層窗紙,但這兩人“心照不宣”。

波本很少在彆墅。平日裡, 蘇格蘭照顧淡島千秋、作為回報淡島千秋幫助他處理資料, 再作為回報蘇格蘭照顧淡島千秋愈發用心、淡島千秋繼續幫忙……這幾乎形成了一個循環, 兩人現在已經愈發熟絡了。

——但在淡島千秋的眼中,他與蘇格蘭不過是在各取所需而已。

除此之外,他們之間沒有任何的關係。

【蘇格蘭真的好好嗚嗚嗚嗚……主播要真的是他演出來的那種社恐小黑客的話, 可能真的會被蘇格蘭感化了吧】

【笑死,可是主播不是啊!還策反, 主播堂堂純白老板怎麼會被公安策反呢ww】

【不知道。但是我覺得淡島完全無動於衷啊……】

【但是蘇格蘭照顧咱們主播真的很細心啊, 能看出來是真的上了心的那種。嗚嗚嗚主播你沒有心!qaq】

發頂被人輕柔地撫摸著, 掌心的熱度透過發絲傳至皮膚。淡島千秋在怔愣一瞬後,沉默著小幅度避開了蘇格蘭的手, 然後閃避著低聲說:

“……蘇格蘭,如果沒有什麼事的話,我可以回房間了嗎?”

派對開場看了、麵具領了、和目標對話的對話也結束了,現在暫時似乎已經沒有什麼事情了。

白發黑客在自己的掌下微微躲避著,蘇格蘭表情內疚:“當然。抱歉,沒有棉被你應該很不安吧?我送你回去吧。”

“剛才有吃飽嗎?需不需要我再給你送去一些彆的食物?”

“…不用了,謝謝你,蘇格蘭。”

白發青年說:“你應該還需要去觀察一下任務目標的情況吧?我自己一個人回去就可以,就不打擾你了。”

搭檔都這麼說了,蘇格蘭自然不再堅持。眼看著眼前人已經自顧自地背過身走遠,他心裡歎了口氣。

淡島君的性格,是真的很彆扭啊……

而甲板上的另一邊,有人注意到了這邊的小小騷動,眸光一閃。

*

第二日,夜晚。

今夜是派對的第二夜。

甲板上的狂歡派對依然進行著,但今日卻有著比派對更隱秘而又刺激的活動——“人口販賣”拍賣會。

侍應生早在今日的白天時間,挨個敲響了擁有拍賣會參加資格的賓客的房門,在他們的胸章上印下了一個印章樣的痕跡,這代表著今晚的“邀請函”。

拍賣會是在船的內部三樓秘密進行的。不少原先帶著孩子來的賓客,將自己的孩子托付給了甲板派對上的侍應生,便自己戴著胸章瀟灑進入了三樓。

由於場合重要,三樓門口的守備警衛格外的多。警衛們一一檢查過了每個受邀賓客的胸章,又讓賓客們通過層層的金屬檢測門,排除了賓客攜帶武器的可能,這才放人進入了拍賣會門內。

淡島千秋依然穿著一身雪白的西裝、麵上戴著昨天發下來的舞會麵具,除卻麵具那一抹青色,整個人幾近從頭都腳都是白色。

警衛彎腰,恭敬地檢查完他全身上下是否藏有武器,在賓客名冊上做下記錄後,大門打開,放開通行。

門內的裝潢一如昨日甲板派對的豪華奢侈。這艘巨輪是龜川的私人財產,擁有著上中下共三層,一層二層均為娛樂區及住宿區,三層則除了拍賣會時期從不開放。

打眼看去,參加的賓客依然還是昨天的賓客,三三兩兩地坐在賓客席中細聲細語地交談,但整個宴廳的氛圍都與昨天截然不同——

【嗚哇,這個地方的光燈光怎麼這麼暗,坐這席裡豈不是除了拍賣台上什麼都看不見……】

【你懂什麼,要的就是這個氛圍!話說人口販賣啊,不知道會不會有超可愛的小蘿莉啊w】

【我喜歡小正太!細皮嫩肉的,哧溜】

【你們好怪。我記得星網的暗網也有人口交易的平台吧?之前還挺火的,我還從來沒去看過呢】

【主播和蘇格蘭怎麼往上走了,你們不坐下麵的座位嗎?……等等,居然是包廂!】

【爆笑,排麵啊!】

龜川為蘇格蘭和淡島千秋安排的,是位於高處的vip包廂。等候已久的侍應生彎著腰,將兩人引領至了封閉的青色區包廂內,端上了點心與酒飲,低聲道了句“有需要請呼喚我”,便退出了房間。

正如直播間觀眾們所說,這個拍賣會的宴廳光線暗極了。整間包廂內,左右擺放著兩張巴洛克風格的華麗躺椅,椅子中間的小桌上則是一盞泛著微暗暖光的小夜燈、各種點心,還有拍賣用的各種舉牌。

躺椅正對著的,則是飄著輕薄紗簾的欄台,從紗簾中隱約向下看去,可以清晰地看見下方拍賣台的狀況。

現在是晚上六點四十五分。

距離拍賣會正式開始,還有十五分鐘。

四處檢查了一下包廂內的隱秘性以及監察設備,蘇格蘭輕呼一口氣,低聲道:“昨晚龜川明明和我們約定的拍賣會前見麵,但現在拍賣會已經快開始了,還是沒有人來。”

“淡島君你先在這裡等一下,我出去看看情況,稍後回來。”

包廂內隻留淡島千秋一人。

淡島千秋嚼著馬卡龍,乖巧點頭,在心裡悠閒地與彈幕們聊著天。

他昨晚一夜沒睡,這裡的躺椅剛好供他休息片刻。

其實,這一次隻是單純交易的任務,他基本上是排不上用場的。作為“社恐”,與任務目標交流對話用不著他上陣;作為“文職人員”,如果交易失敗爆發武力衝突,他也隻有被其他兩瓶威士忌保護的份。

他上這艘船,除了想要跟著去美國找那位大人交差,度度假,再就是趁機搜查資料——昨晚熬夜可不僅僅是為了逃離緋紅之心的夢境,也是為了黑入這艘船的電子信息庫。

龜川這家夥,幾十年以來靠人口販賣發家,私下做的都是陰暗見不得人的交易,手裡自然握著不少其他日本重要人物的爆料。能搞到手裡自然最好。

純白的建設不是一日就能完成的。他需要收集更多的重要情報,為組織的未來謀劃。

“刷——”

有人拉開了包廂門口的紗簾。

黑皮金發的男人站在門口背著光,探進頭來,見隻有一個白發青年懶懶倚在躺椅上,便乾脆利落地詢問道:“蘇格蘭呢?”

是波本。

淡島千秋轉過頭,看見波本的身邊還帶著一位同樣戴著麵具、打扮華麗的女伴。她緊張地挽著波本的一邊胳膊,努力做出自然又親昵的樣子。身體卻止不住地打顫。

這個女人是……?

【??哪來的女人,波本找來演戲的女伴?】

【不知道啊,迷茫,這誰?怎麼一直在抖?】

【小姐姐裙子好看誒!金光閃閃的,好漂亮ww】

一瞬間戲癮上身,淡島千秋推了推自己臉上的麵具,細聲道:“……蘇格蘭的話,剛才說要出去看一下龜川先生的情況,還沒有回來呢。”

“波本,這位女士是?你們……難道你在工作時間,在這種地點……?”

青色麵具之下,白發青年的眼神不可置信中帶著微妙。

波本:“……才不是!”

這家夥在亂想些什麼啊!

波本身旁的那位女性,半山月子,她咬了咬嘴唇,身體顫抖地更加明顯,低聲對波本說:“先生,我果然還是應該回房間藏好……像這樣肮臟的場合,我、我……!”

“我先失陪了!”

說完,她踩著高跟鞋轉身踉踉蹌蹌地跑走了。

【啊,小姐姐跑了!】

【小——姐——姐!】

【波——本——的——女——伴——!】

“喂,你——!”

任務目標跑掉。波本轉頭看向好像分外無辜的淡島千秋,臉上帶著幾分好笑:“我的女伴跑走了,這下你滿意了嗎?”

淡島千秋連忙低下頭,看上去十分愧疚:“抱歉……但是如果再不去追的話,那位小姐可能要跑遠了。”

“或者……我替你追回那位小姐,波本你先去找蘇格蘭如何?”

這家夥到底是不是故意的……?

波本眼看了他片刻,說:“既然如此,那就拜托你去蘇格蘭那邊看看吧。”

說完,他轉頭向半山月子跑走的方向追了上去。

看著他離開的背影,淡島千秋輕笑出聲,隨即用精神鏈接上了遠在巨輪另一邊的夏島津治:

“——人走了,正向著客房方向出發,記得查收。”

“僅此一次,下次可不要再讓我幫這種忙了,夏島。”

“收到、收到!”

那端的夏島回複道。

從躺椅上懶洋洋地坐了起來,理了理身上西裝的褶皺,淡島千秋伸了個懶腰:“接下來,應該隻剩下去找蘇格蘭了吧……?”

唉,這次的巨輪之旅,未免也太簡單太無聊了點,就沒有什麼有意思的事情發生嗎……

“——啊啊啊啊啊啊啊!”

一聲女人的尖叫,打破了安靜包廂外走廊的寧靜。

身後的紗簾又被人“刷”的拉開,先前為淡島千秋和蘇格蘭帶路的那位侍應生焦急地走進來:“先生、先生,緊急情況!請問您有沒有看到……!”

淡島千秋眯起眼睛,看向她身後的那條長長的走廊——

宴廳的燈光依舊昏暗,但透過一片漆黑,隱約間能看見距離包廂不遠處的走廊那裡,似乎吊掛著什麼體型龐大的東西,像是扭曲的沙袋一樣。

隨著被尖叫吸引來的人越來越多,警衛打著手電筒也匆匆趕來,手電筒照亮了整個走廊。

那被吊掛著的東西的真麵目,此時此刻也暴露在了所有人的眼前——

緊閉雙眼、麵色鐵青、滿臉的肥肉擁擠,胸膛已經沒有了呼吸起伏,但手指卻蜷縮起來,似乎要指向什麼地方。

——這人,竟然是本次拍賣會的主辦人,龜川先生!

在那具被吊掛著的屍體麵前,方才波本身邊的那位女伴跌坐在地上,嘴唇顫抖著,臉色被嚇得蒼白。

走廊的左側和右側響起倉促的腳步聲,蘇格蘭和波本分彆從兩邊撥開人群擠了進來。波本一個跨步走到了女伴的身邊,一邊低聲安慰著她的情緒,一邊扶著她走向另外一邊。

腳步聲再一次響起,另一位拍賣會的主辦人見崎先生匆匆趕到:“發生什麼事情了?”

半山月子捂著嘴,幾乎快要乾嘔出來,眼淚因為驚恐不住地往下淌,喉嚨乾澀地幾乎發不出聲響:

“……死、死人了!!!”

包廂內的時鐘指針輕擺,緩緩指向“7”的方向。

——現在是晚上的七點整。

“拍賣會”正式開始。

第47章 第四十七章(二合一)

“哼哼哼哼~哼哼哼~耶~……”

客房走廊區域, 一個拐角後,換了一身西裝的夏島津治正從容不迫拿著一堆瓶瓶罐罐往臉上糊,不一會兒,就把自己易容成了與原本不同的一個大叔的樣子。

在他的身旁, 侍應生打扮的玉山菊理看著他, 欲言又止。

夏島先生這哼的是什麼歌?歌詞裡又是什麼“殉情”、又是什麼“兩個人”的,聽起來怪異得很。

夏島津治:“怎麼了嘛?小菊理~”

……她明明已經34歲了, 為什麼會有人用“小”這個詞來稱呼已婚婦女啊!

玉山菊理在心裡歎了口氣。

不行。這樣想夏島先生實在是太不尊敬了。眼前的這位來自純白的大人, 是救出自己的大恩人, 無論如何, 這恩情足夠玉山菊理感激他一輩子。

如果沒有夏島先生的話,此時此刻的她說不定已經站在了三樓的那拍賣台上。

玉山菊理:“沒什麼事,夏島先生。隻是, 有點擔心我的兒子優……”

她顰眉, 不安道:“已經過了七點了,拍賣會已經開始了。不知道優現在還好不好, 會不會他今晚就會被賣出去?”

“——不用擔心。”

調整了一下假發的位置, 夏島津治笑著彎起了鳶色的眼眸:“今晚的拍賣會, 不可能正常進行下去的。”

他清了清嗓子,喉嚨處原先發出的清潤少年音瞬間一變,變得更加深沉、更加符合現在易容出的大叔外貌形象:“菊理小姐隻需要跟著我一起走一趟就好了, 記住你一會兒要扮演的角色哦!”

說著,夏島津治又從口袋裡不知怎麼掏出兩幅舞會麵具, 一個給自己戴上, 一個遞給了玉山菊理, 示意她也戴上。

“……是,夏島先生。”

玉山菊理說:”但是, 我們到底是要去做什麼呢?“

一切都準備就緒,夏島津治滿意地點了點頭,抬腳向三樓走去:“去做什麼?”

“當然,是去惡作劇了!”

*

三樓。

宴廳包廂走廊。

“——死、死人了!!!!”

女人的尖叫聲響徹整個空間。

波本扶起正驚恐到幾乎喘不過來氣的半山月子,低聲安撫了幾句,轉頭便一臉冷靜地對周圍圍觀的人群說:“抱歉,可以借過一下嗎?我的女伴受到了驚嚇,我需要扶她去那邊休息一下。”

人群吵鬨著,為他開辟出一條道路。

【來了!!!我盲猜這是一場殺人事件!犯人就在這些人之中!!】

【淚目,剛才主播還在嫌無聊呢,感謝龜川先生為直播效果作出的貢獻!】

【哈哈哈哈哈前麵的也太損了吧,我也押五毛,龜川先生肯定不是自願死的!】

【233333前麵的這不是廢話嗎,誰會閒的沒事自願死啊!】

扶著半山月子來到先前蘇格蘭和淡島千秋所在的青色包間,又摻著她緩緩在躺椅上坐下,將桌上的點心茶水遞到了她的懷裡。波本鬆了口氣。

波本看著身旁另一張躺椅上,剛剛起身的淡島千秋,說:“……君,可以拜托稍微照顧下她嗎?”

現在周圍的人太多了,他含糊掉了中間的名字稱呼。

淡島千秋點頭:“好,你先去忙吧。”

於是波本便轉身匆匆趕向身後的屍體現場。

那邊。蘇格蘭已經先行一步,戴上手套,將被吊掛起來的龜川先生放了下來,神情嚴肅地檢查了他的動脈與胸膛,見波本過來,他搖了搖頭:“……不行,人已經沒氣了。”

——龜川先生已經死了。

並且,死因十分可疑。

尋常的上吊自殺,由於受力問題,繩索在脖頸上的勒痕通常在人的正麵脖頸,但龜川先生的後脖頸處卻也有著極明顯的勒痕,很明顯,這是其他人人為動手的證據。

更不提在剛才大致的簡單檢查中,蘇格蘭發現了這位大商人的身上,居然青青紫紫地有著不少瘀青烏印,滿身上下狼藉。胸口處更是有著槍口燙傷的痕跡,死前明顯受到了一定程度的虐待。

在沒有準確屍檢的情況下,現在無法辨彆到底哪道傷口才是致命傷,但有件事卻十分顯而易見……

“——這是一場謀殺事件。”

蘇格蘭說。

聽到了這樣的結論,前來圍觀的人群當中又爆發出了一陣喧鬨。有人大喊掃興,有人擔憂著“貨”還能否挑選。還有人擔心著這殺人凶手是否會殺到自己頭上來。

不管怎樣,今晚的拍賣會似乎都無法正常進行了。

“請不要靠的太近!各位賓客們,請保持距離!”

警衛們匆忙阻攔疏通著圍觀的人群:“各位賓客!請先回各自的房間,各位賓客!”

見崎先生身旁的侍應生附到他耳邊說了句什麼,中年人沉吟片刻,抬首高聲宣布道:“請各位不必擔心,本次的巨輪派對還有我見崎在。我向大家保證,必然會抓出犯罪凶手!”

“現在,在船上,我們已經找到了一位可以信賴的偵探先生,今夜我們必會將龜川先生的死查得水落石出,還請大家不必擔憂!”

“拍賣會將在明晚照常進行,感謝大家的配合!”

“——偵探先生來了!”

人群中不知誰如此喊道。

隻見一個穿著西裝、戴著麵具的中年大叔一樣的男人推開人群,快步走了進來:“見崎先生,我來遲了。”

他的身旁還跟著一位侍應生打扮的女助理,同樣也戴著麵具,低頭恭敬地跟著。

戴著麵具的中年大叔與見崎先生低語幾句,隨即抬高音量大聲道:“請各位放心!有我大偵探梯奧尼斯在,必會將此案調查清楚!”

“現在還請各位賓客們有序離場,回到自己的房間內等待結果即可,感謝各位!”

梯奧尼斯?

那是誰,根本沒聽說過。

直播間觀眾們也一臉迷惑。

【不對啊,正常按程序來,這次的偵探不應該是波本和蘇格蘭嗎?這個什麼奧尼斯哪來的?】

【不知道,排麵倒還挺大的……可是我剛才翻了翻原著,也沒見過這號人物啊】

【見崎這家夥是不是有點太冷靜了?合作夥伴死了還這麼冷靜,盲猜一會兒三選一有他!】

屍體的一旁,波本更是擰緊了眉頭。

但不管怎樣,身為唯一存活的主辦人見崎先生都如此發話了,賓客們隻好在警衛的疏通下返回自己的房間。沒多久,人群便散了,整個走廊間隻剩下了幾人。

雖然有趣,但這裡似乎並沒有他什麼事。淡島千秋挑了挑眉,轉身也準備回房間,卻被身後一個男侍應生叫住了:“——喂,你、就是你!你不準走!”

周圍的目光聚焦到了那個男侍應生身上,隻見他渾身抖著,指著淡島千秋大聲道:“就是他!他就是殺害了龜川先生的犯罪凶手!”

“警衛先生,請抓住他!就是他,那個白發的家夥!”

【……?】

【爆笑如雷了,家人們】

【???不用猜了,這肯定是個炮灰】

【這人鬨什麼呢,直播錄放為證,淡島就在包廂裡,哪裡都沒去啊!怎麼可能是淡島】

【笑死xd,可是這群人看不見直播錄放啊!不要仗著自己是上帝視角欺負人家土著啊!】

梯奧尼斯:“哦?這倒是有點意思。請問這位先生,你是看見了什麼嗎?”

男侍應生搖了搖頭,見所有人都看著自己,縮了縮腦袋:“並沒有……但是,昨晚的派對上我親眼見到龜川先生和他和他一起交談!”

他指了指淡島千秋和蘇格蘭,鼓足勇氣說:“我當時聽見了!龜川先生他、他調侃這位先生,說他是另一位先生的這個……!明顯是在侮辱他!後來他們不歡而散。”

波本:“?”

他轉頭看向蘇格蘭,隻見自己的搭檔苦笑著無奈點頭。

男侍應生:“再後來,這兩位先生似乎也有了些爭執,這位白發先生就自己先行離開了。”

“但是!各位請看龜川先生的手指——!”

警衛帶著手套,將龜川先生的手翻起來:“手指略微蜷縮,但可以看出先生似乎生前想要指著什麼方向……這是死亡信息嗎?”

男侍應生:“必然是這樣的!”

他昂起頭,越說越有勇氣:“由於龜川先生的調戲,這位白發先生深感被侮辱,甚至還和自己的同伴出現了誤解!”

“各位請看!龜川先生的手指上帶有青色油彩,指的方向也是正前方!而剛才龜川先生被吊起位置的正前方正是青色包廂!毫無疑問,殺人凶手就是他!”

【這……聽起來居然還有理有據?】

【他說的好有道理,居然連犯罪動機都有了,有才啊這小服務員】

【有理有據個頭啊!屍體麵色發青,身體僵硬,顯然不是剛才剛死,而是死了許久後從彆的地方被搬運到這裡吊起來,既然這樣,手指頭指哪根本就不算數啊!】

【震驚!居然有人在認真推理,快抓住這個老實人】

【觀眾“0506”打賞了一個小火箭,並留言:6666,為推理大佬獻上火箭!】

【哈哈哈哈哈哈,這麼嚴肅的死人場景,你們在玩些什麼呢!】

不,犯人絕不可能是淡島千秋。

蘇格蘭皺眉:“這位先生,口說無憑,我的兄弟從六點四十五到起點應該一直並未離開包廂,哪來的時間去殺人呢?”

“更何況,從屍體的僵硬程度判斷,龜川先生應該已經死亡了至少一小時以上,時間根本對不上。”

男侍應生一口咬定:“那不是更正好了嗎?剛才沒出門殺人,不代表一個小時以前沒出門殺人,這位白發先生必然是早早就將龜川先生殺死,提前準備好了機關,定時吊掛在了這裡!”

不對勁。

這人為什麼一直咬著淡島千秋不放?

波本轉頭瞥向身旁的白發青年,麵具之下,他正垂著眸子不知在想些什麼,整個人十分平靜,平靜到近乎現在被指證殺人的人不是他一樣。

他和這個侍應生……難道他們之間有仇嗎?也不像啊。

蘇格蘭倒是還想在為淡島千秋解釋幾句,畢竟他們身為組織成員,實在是沒有必要去謀殺自己的任務對象。但在他擔憂地看向淡島千秋,準備張口時,卻見白發青年微微向他搖了搖頭。

在擺出鐵證之前,一切的解釋都沒有必要。

現在的情況,既然火力都已經集中到了他的身上,不如就讓他來吸引大家的注意力,好讓真正的犯人鬆懈,早日露出馬腳。

淡島君……多好的孩子啊!

完全理解了淡島千秋的意思,蘇格蘭心下更是一片柔軟。

這時,一直沉默在一旁的梯奧尼斯倒是開口打起了原場:“哎呀,這位先生,倒也不必如此著急下結論。不如我們先搜查完整個宴廳,找齊線索,然後再集中意見討論如何?”

“總歸現在是在海上,犯人也逃不到哪裡去。我們有一整夜的時間可以探案呢。正好現在人多,不如請在座的各位都一起幫忙,儘快搜查線索。”

“見崎先生,您看這樣如何?”

見崎輕撫自己的胡子:“不錯,就按偵探先生所說的照辦。”

梯奧尼斯便吩咐道:“好!那麼,黑皮先生和黑發先生,可以請你們兩位分彆去紅區和橘區搜查嗎?我與警衛先生們人多,則在綠色、青色、紫色區域搜查。”

“更上層的主辦人所在的金色區域,就勞煩一會兒我們搜查後,見崎先生帶我們進去吧。”

見崎先生:“好。”

其他眾人也沒有異議,於是迅速分散調查去了。

*

——不搜查還沒有感覺,實際搜查起來,才感覺到這間拍賣會所用的宴廳大得離譜。

整個宴廳呈圓弧型結構,以拍賣展台為核心,五種顏色的區域被分射狀均勻分為五塊,分彆是紅色、橘色、綠色、青色、紫色區域,每色區域需要憑胸章進入。

宴廳的邊緣處遞進式再往上,還分為兩層。稍低一點的,是剛才事件發生所在的貴賓包廂區。而三層則更小、更高一點,是金色胸章才可進入的核心區域。

擁有金色胸章的,隻有龜川和見崎兩位主辦人。

龜川先生所吊掛的地方十分微妙。他頭頂繩索的上方,正好連接著金色區域的正中央,身體正對的則是青色區域。

在這樣的顏色區塊分布下,也無怪剛才那位男侍應生張口就是用“顏色論”,給淡島千秋定罪了。

作為目前的“重要嫌疑人”,淡島千秋是不能跟著一同搜查線索的,他與“第一目擊人”波本的女伴一同,在警衛的看守下於一開始的青色包廂內待命。

【我不服!為什麼不讓我們主播也去探案?難得這麼正宗的殺人事件,當然要好好體驗一次了】

【主播主播,你倒是和旁邊小姐姐說句話啊,她說不定看見了什麼呢】

【對啊主播,咱們都被冤枉了,這事兒肯定不能就這麼罷休,我們私下探案去!】

【就是就是,那個什麼偵探看著太不靠譜了,我們得自己動手豐衣足食啊】

【觀眾“什麼什麼”打賞了一個摩天輪,並留言:主播,快和小姐姐搭話,不然再也不給你打賞,等生存壽命過去,你自己隨便死了吧】

【土豪說的對!主播你可得好好聽話才行,哈哈,不然可就要死咯~】

淡島千秋:“……”

——淡島千秋討厭被人指手畫腳。

聯想起近一個月做的夢,這會讓他回憶起一些不太美妙的記憶。

但現在,還遠遠不是和這群彈幕撕破臉的時候。

半山月子害怕極了。

自從上了這艘船,她就持續處於不安焦慮的狀態中,這種狀態在親眼目睹屍體後,更是達到了巔峰,讓她整個人都幾近崩潰到哭出來。

她才隻有20歲,還是花一樣的年紀,除了出身好一點,與其他普通的女孩子沒有任何的區彆。如果沒有這一次的意外,今天她應該還自由地徜徉在書海之中,悠閒地汲取著知識。

被人綁架、被人關押、被人販賣、被人救出後又目擊屍體……這一切實在太超出她的接受範圍了。她哭的上氣不接下氣,眼睛紅腫。

一張純白的手帕遞到了她的麵前。

半山月子:“嗚嗚嗚嗚……嗚嗚……先生,謝謝您。”

她抽泣著接過那張手帕,卻始終沒有摘下麵具,用手帕來擦拭眼淚,反而隻是緊緊地攢在手心裡:“我、我隻是不知道該怎麼辦……”

“這一切都太可怕了!我是說,不僅僅是剛才,還有、還有——”

半山月子低著頭,恐慌的地偷偷看了眼包廂門口的警衛,聲音愈來愈低。

嗯?

如果是主動跟著來上船的賓客,怎麼會不知道人口販賣這回事。這姑娘還一直不肯摘麵具,一直遮遮掩掩……難道說?

這可真是有趣。

淡島千秋想。

會被單獨救出來,這女孩的身份想必不同凡響。波本救下這女孩兒,是出於什麼目的?是組織私下派遣的任務,還是是他自己個人的舉動?

淡島千秋思考片刻,委婉開口道:“這位小姐,您也看見我剛才被指責的畫麵了……但說實話,現在這種情況,如果沒有準確的證據我很難為自己自證清白。”

“我能理解您此刻的心情。但為了大家的安全,為了早日抓出犯人,您能回憶一下,您剛才有見到什麼異常嗎?”

正在抽泣的半山月子一呆。

為了大家的安全。

對了……大家。

負層船艙裡的大家,現在都還好嗎?自己逃出來了,他們可怎麼辦?

抓住犯人……抓住犯人又能怎樣呢?龜川那樣開辦人口販賣的家夥,難道不是就應該不得好死嗎?為什麼還要替他找出凶手?

麵前的這個戴著麵具的白發青年坐在了她的身邊,靠得更近了。他輕輕開口說:“說起來,我還不知道您的名字……但您今天穿的裙子是白色的,十分配您,如果您不方便的話,那便先叫您白裙女士,可以嗎?”

抓緊了自己的裙擺,半山月子細聲說:“……好。那就叫白裙吧。”

——「賦名」被承認了。

一瞬間,半山月子感到自己精神一陣恍惚,心中對麵前的這個白發男人湧起一股莫名的信賴,仿佛精神鏈接了一般不可思議。

淡島千秋低聲問:“很好,白裙女士……現在,可以告訴我您在發現屍體的當時,看見了什麼嗎?”

半山月子:“我、我當時看見了什麼……我看見了——”

包廂門口處,幾個警衛隱晦地互相對視了一眼。

*

很快,幾個區域的底層嘉賓席都被搜查完畢,並沒有什麼其他的線索。眾人於是回到了最開始的包廂區,找到見崎先生,要求進入金色區域,進行更細致的搜查。

“……等等!放開手,你們知道我是誰嗎?!聽我解釋啊!”

男人嚷嚷的聲音響起。

幾個警衛扛著一個戴著舞會麵具的男人,走了過來。帶頭的那位警衛衝著梯奧尼斯微微低頭:“偵探先生,這是剛才在紫色區域發現的可疑人物!”

“此人在散場後,依然在宴廳內徘徊,我們便自作主張將他帶來了。”

“做的不錯。”

梯奧尼斯摸了摸下巴:“紫色區域位於宴廳最邊上,靠近樓梯,也很方便作案啊。”

戴麵具的男人:“你、你這家夥在胡說什麼?!我怎麼可能殺了龜川先生!我隻是剛才突然想起來,自己忘了給兒子帶奧特曼麵具,特地回來一趟想找見崎先生索要而已!”

“梯奧尼斯先生,我——”

在他的身旁,一開始的那位男侍應生張了張嘴,卻被梯奧尼斯猛地轉身指住了鼻子:“你什麼你!你也是重要的嫌疑人!”

梯奧尼斯:“我記得,你應該是龜川先生身邊貼身的侍應生吧?案發的時候你在哪裡?為什麼你會一口咬定彆人?你一個小時前又在哪裡?”

男侍應生閉上嘴,不說話了。

目標嫌疑人現在一共有三人。

第一,則是被指責“昨夜被騷擾”的淡島千秋;第二,則是剛才表現異常的那位男侍應生;第三,則是那位尋找奧特曼麵具的賓客。

“哢。”

鑰匙轉開了門鎖,金色區域的門打開了。

見崎先生說:“各位,請進吧。”

金色區域不愧是主辦人專用的核心區域,這裡的四周由單向可見的玻璃落地窗包圍著——從外麵看不見裡麵的情形,但從屋內,卻能將下麵的一切看得清清楚楚。

梯奧尼斯站在落地窗旁,撫摸著窗兩側黃金製的盔甲裝飾,讚歎道:“不愧是大名鼎鼎的派對巨輪,光是這裝飾品,想必都價格不菲。”

女助理跟在他的身後,一直低頭不言不語。

這完全是句廢話。明眼人都能看出來那盔甲是純金的,自然價格不菲了。

跟隨著一同搜查了這麼多區域,波本早已看出來這個所謂的“梯奧尼斯偵探”,完全是個繡花草包。一路上他上言不接下語,遇見彆人詢問意見,也總是打諢搪塞敷衍過去。

見那邊梯奧尼斯和見崎先生談論起了辦公室的裝飾,波本與蘇格蘭對視一眼,開始動手搜查起了這個區域的線索。

見崎先生說:“各位還請小心。這間房間先前由龜川先生改造了一遍,隱藏著不少機關暗道,還請萬萬注意。”

蘇格蘭去了房間的另一側,波本則在辦公桌附近仔細搜查著。

耳邊響起了腳步聲,有人靠近到了他的身邊,蹲下身子也跟著搜索了起來。

是梯奧尼斯。

梯奧尼斯:“有搜索到什麼有趣的東西嗎?這位先生。”

波本看向他,說:“暫時還沒有。您那邊呢?”

“暫時也沒有……對了,先生,您知道梯奧尼斯這個名字的典故嗎?”

頂著一張戴著麵具的大叔麵孔,梯奧尼斯一邊翻找著線索,一邊笑著說:“如果不知道的話,那就太可惜了。”

他身邊的那位戴著麵具女助理持續埋頭搜查著,一言不發。

梯奧尼斯的典故?

波本翻東西的手一頓。

說實話,這個名字聽起來實在是很耳熟。梯奧尼斯這個詞語,發音帶著很明顯的希臘語的意味。而希臘文學……波本接觸得其實並不算多。

近期讀的書裡,唯一多少能和希臘掛的上鉤的,便是那本《太宰治精選小說集》中的《奔跑吧,梅勒斯》。這樣想來,梯奧尼斯這個名字似乎在這本書中出現過……

……等等,《奔跑吧,梅勒斯》?!

第48章 第四十八章

仿佛隻是過來特意跟他說兩句話, 說完這番莫名其妙的話後,梯奧尼斯就拍拍屁股、領著自己的女助理跑到另一邊搜查彆的區域去了。

那邊,蘇格蘭卻好像發現了什麼,呼喚道:“各位, 請來這邊!有新的發現!”

眾人紛紛湊了上去。

“我發現了一個疑似暗道的機關, 但需要密碼來開啟。”

蘇格蘭敲了敲金色房間最中央的地板,那裡竟意外的發出空心的聲音。再掀開一塊地磚, 赫然出現在眾人眼前的便是一個密碼機關。

波本:“見崎先生, 請問您知道這裡的密碼嗎?”

“這……”

見崎先生摸了摸胡子, 為難道:“龜川平日裡很少跟我談及這些。我們雖然是交易夥伴, 但……”

話未說完,他便戛然而止,為難地合上了嘴。但在場的大家都已經明白了他的意思。

這龜川與見崎兩人先前在第一夜派對的時候, 就不避諱他二人本身之間並不熟絡的關係。顯而易見, 他們隻是商業搭檔而已。

甚至,從一些這兩位主辦人相處的細節可以看出, 身為前議員的見崎先生在麵對龜川先生時處於劣勢, 經常需要看著龜川先生的臉色辦事。

龜川早年便依靠人口販賣起家, 據說也曾試圖進入過政場,但最終還是選擇回歸商海。人口販賣又是一筆穩賺不賠的生意,幾十年下來, 他的資產與地下權力十分可觀,是日本赫赫有名的大富豪。

早些年的時候, 日本公安也曾暗中調查過此人的資料, 但總是在臨門一步的時候被人阻攔, 被上麵警告。現在想來,極有可能是這位見崎先生為他做的擔保。

“狼狽為奸”, 不過如此。

思考片刻,見崎先生快步走到一個書架的麵前,拿起了書架上的一張架立起來的照片——在照片上,陽光與藍天之下,龜川先生身穿一襲運動裝,懷中抱著一個年紀不大的男孩兒,正高興地開懷大笑著。

見崎先生來回翻看著那張照片,不一會兒抽出相紙,遞給了身邊的警衛:“也許,這個可能是打開暗道的密碼。”

“這是龜川先生早故的兒子的紀念日。他當年很寵愛那個男孩兒,隻可惜……唉。”

瘦個子的中年男人歎了口氣,揉著自己戴著黑色手套的手腕,像是在惋惜。

貼身警衛十分恭敬地將相紙遞給了梯奧尼斯,梯奧尼斯又看也沒看地就將信紙交給了蹲在密碼口旁的蘇格蘭。

波本:“梯奧尼斯,你不看密碼嗎?”

梯奧尼斯理智氣壯地說:“有你們在,為什麼我要看?”

波本無語。

為什麼?因為你才是主辦人請來的偵探啊!

那張相紙的背麵,記錄的是一串日期。蘇格蘭乾脆利落,直接將那串數字輸入了進去。隻聽“滴滴”一聲響起,伴隨著“轟隆隆”的響聲,那塊地磚附近的地麵竟塌陷出了一個地下入口。

而伴隨著地下出口的出現,一股濃鬱的血腥味也撲鼻而來。這間機關後的地下密室鏈接這一條狹長的走廊,似乎一眼望不見儘頭。

要知道,這裡可是宴廳的三層!居然有人會在高層搞這種下沉式密室,這密室究竟通向哪裡?

互相對視一眼,幾人依次順著密室入口的梯子爬了下去,打開手機背後的手電筒,進入了密室。

密室內並無燈光,氛圍也十分陰冷。隻是走進去,便覺得渾身汗毛都豎了起來。

“原來如此……剛才才上樓的時候,我就感覺到從二層到三層的樓梯格外的長。這間宴廳,一開始其實是四層吧?”波本打量著周圍說,“現在的金色區域,實際是以前的‘四層’,而這間密室則是‘三層’。”

“龜川先生將三四層合並,並隻修剪了通往四層的樓梯,因此才形成了這間密室!”

梯奧尼斯蹲下身,像模像樣地掏出一個放大鏡,十分偵探的查看起了周圍的牆壁:“唔……這牆上粘著的,是血跡?看上去有些年份了啊。”

後方,警衛們扶著見崎先生緩緩也下來進入了密室,正小心翼翼地為自己的雇主開辟著道路。

“——到了。”

走在最前麵的蘇格蘭說。

他們已經到達了密室走廊的儘頭。

這條狹窄的走廊的儘頭,是一間木質的緊鎖著的木門。

蘇格蘭張了張嘴,剛想回頭問問見崎先生知不知道這裡的鑰匙在哪裡,就見身後的梯奧尼斯左看看右看看,不知從哪邊的地上找出一把斧頭。

還沒來得及出聲阻止,就見梯奧尼斯舉起斧頭向門用力一砍!

“哈!”

梯奧尼斯喝道。

木門瞬間支離破碎。

蘇格蘭:“……”

波本:“……”

這是什麼暴力的破案方式?!

*

二層。

青色包廂內。

……看見了什麼?

半山月子頭痛地捂住腦袋,低聲道:“看見了什麼……我好像,我好像看見了什麼?”

“一開始我和那位黑皮先生在一起,來到這間包間與您聊天,後來、後來我好像突然就跑掉了……”

“然後,跑著跑著,頭頂的天花板突然開了個口,然後有一個被吊著的屍體被放了下來……然後,然後我還看見了什麼?”

淡島千秋語氣愈發溫和:“天花板上,那是什麼樣的機關呢?”

半山月子:“機關……對,機關!”

她恍然間似乎想起了什麼,壓低聲音,湊到淡島千秋耳邊說:“我看見了!我當時確實看見了,在那個天花板的機關口,有兩個模糊的看不清的人影似乎探出頭,在看那具屍體!”

【兩個人?犯人有兩個?】

【機關啊,如果這麼說的話,龜川的確是早就死了,後續才被人從樓上的機關裡放出來,吊在了那裡】

【但是探頭去看的話,也許可能是機關出錯了?提前放下了?或者他不知道那裡有機關?畢竟正常的犯人在犯罪後,早就逃離現場了吧,怎麼會還待在那邊呢】

【……等等,如果這麼說的話,雖然可能看不清,但這個小姐姐是意外看見了犯罪凶手的臉?!】

【哇,那如果抓不到真正的犯人的話,小姐姐豈不是要被犯人追殺了?】

【危·小姐姐·危!】

淡島千秋歪頭思索片刻,屈指打了個響指。隻見半山月子眨了眨眼,方才恍惚的神情褪去,眼神重新變得清明起來。

腳步聲從遠到近響起,剛才前去搜查線索的偵探們回來了。警衛們把原先押在另一間包廂的男侍應生和男賓客,也給押送了回來。

青色包廂再次變得擁擠了起來。

跟著跑了這麼多趟,略有年邁的見崎先生顯然疲憊。他找了個地方坐下,揉了揉自己的酸痛的眉心,問:

“……那麼,線索已經搜查完畢,請問各位有點頭緒了嗎?”

見崎先生旁的警衛攙扶著他坐下,又趕忙為他端來一杯水:“先生!您剛才就不應該跟著下去,您——”

“夠了,彆說了。”

見崎先生說:“梯奧尼斯先生,有結論了嗎?”

梯奧尼斯苦惱地說:“結論嘛,有是有了。還請各位聽我聽我一說。”

“其實是這樣。剛才,我們在金色區域的地下,發現了一間神奇的密室。哪間密室呢,有點不得了的小秘密……”

——那是一間充滿血汙的刑訊室。

手銬、烙鐵、老虎鉗、皮鞭、滿是針刺的座椅……整間刑訊室內,用於虐待的道具應有儘有,且都有著常年使用過的痕跡。

而位於刑訊室的中央,則是一個可以打開的機關。龜川先生脖頸上的繩索,就是順著那機關扔下來的。他是從那機關的開口處墜落下來。

毫無疑問。龜川先生身上的那些瘀青傷口,都是在這間刑訊室受到的凶手對他的折磨。

聽著梯奧尼斯的話,直播間觀眾們跟著驚呼。

【這凶手這是得多恨這個龜川老頭啊!!】

【那根據剛才那個小姐姐的口供,應該是兩個人一起虐待的?】

【說不好啊……可惜在這個船上不能驗指紋,不然驗一驗那些道具上的指紋多方便】

【前麵的,驗指紋也不一定準吧?凶手會那麼笨,不知道消除痕跡嗎?】

波本說:“而在這間私人刑訊室中,除了這些東西之外,我們還發現了許多胸章。其中一個青色胸章各位異常。”

說著,黑皮金發的男人從身旁警衛手中接過一個被塑料袋包住的胸章,拿起來展示道:“如各位所見,這個青色胸章的中心部位,似乎掉下了一塊顏色。正是這個線索,讓我們得知了誰是犯人。”

青色胸章掉色?

聽到這話,一旁的剛被警衛鬆開的男侍應生指著淡島千秋激動起來:“是沒錯!各位還記得嗎,龜川先生的手指上,也有著一抹青色!”

“我之前說的沒錯,犯人就是這個白頭發的男人!一定是龜川先生在死前為了留下信息,特地去觸摸了胸章,故意留下了這樣的信息!”

“而當時正位於青色包廂的,就是這個男人!”

順著他的手勢,淡島千秋指了指自己的鼻尖,一臉疑惑:“我?”

“沒錯,就是你。”

男侍應生一步一步緩緩向淡島千秋靠近,質問道:“難道不是嗎?在你六點四十五到達包廂之前,你在哪裡?有沒有不在場證據?”

【當時淡島在房間裡玩電腦黑信息庫啊!這有啥在不在場的】

【對啊,而且六點三十的時候,蘇格蘭就來接淡島準備去宴廳了啊】

【煩,這男的有病吧?逮著主播咬著不放口了是吧?】

【主播小心點哦。越是這種時候反應激動的,一般心裡就越可能在想危險的事情……】

淡島千秋:嘖。

男侍應生仍然在一步步地逼近,而他身前的白發青年似乎被他嚇到了,磕絆道:“沒、沒有!但是當時我一直都在房間裡,可以查詢客房走廊區的監控!”

“人真的不是我殺的,我一直好好待在房間裡啊!”

“——他說的不錯,人確實不是他殺的。凶手另有其人。”

梯奧尼斯的聲音響起。

見崎先生:“……”

見崎先生:“梯奧尼斯先生,請問凶手究竟是誰?!”

波本說:“就在剛才,我們同船上的人事管理打了電話,向她詢問了這位侍應生先生負責的工作。那位管理員女士在十分儘心地搜查後,告訴我們他原先本是龜川先生身旁貼身的侍應生,最近卻剛剛被降職。”

“而這位侍應生先生,今日的工作——就是清掃青色區域的客房,並且回收多餘的青色胸章。”

【?!所以說……】

【剛才波本有說,在密室發現了一堆胸章,難道?!】

【爆笑,那這個侍應生剛才都是些什麼神操作啊!】

【龜川的手指蜷曲指向青色區域,其實應該指的是“打掃青色區域的侍應生”吧!】

【朋友們,我悟了!所以說這次的犯人其實是……】

“——真正的犯人,就是你吧!侍應生先生。”

侍應生的臉刷地一下就白了:“你在說些什麼?如果要說我是犯人,拿出證據來啊!”

波本搖了搖頭,又拿出了一捆繩索:“…這捆繩索,是我在客房周圍的清洗推車上拿到的。船上的衛生打掃項目包括清潔窗戶,這繩索是侍應生們在清潔戶外窗戶時固定身體使用的。紋路與龜川先生脖頸上的完全一致。”

“侍應生先生,可以讓我們檢查一下你的清洗推車嗎?檢查一下,繩索是否還在車上?”

與波本對視一眼,蘇格蘭接著說:“根據人事管理的說法,你的工作在今天四點時就已經結束了。隨後,你拿著繩索前來了龜川先生的房間。”

“因為先生你是龜川先生的前貼身侍應,進入到三樓房間想必不是什麼難事。之後,你襲擊了龜川先生,並將他拖入了地下密室裡。那張寫著密室密碼的相紙上,指紋痕跡十分混亂,想必就是你當時留下的吧。”

不對,這個推理有哪裡不對勁。

淡島千秋皺眉。

根據半山月子的說法,當時應該是兩個人共同犯案才對。並且,區區一個前貼身侍應,真的能夠輕鬆進入三樓的金色區域嗎……?

“——在那間密室中,你虐待了龜川先生。”

波本垂眸說:“在密室現場,我們發現了用於水刑的容器。水刑需要他人將受刑人的頭摁入水中,達到反複窒息的目的。應該就是在這個時候,水濺射到了你的身上。”

“而胸章在遇水後會掉色。龜川先生在掙紮之間,手指碰到了你胸前的胸章,留下了顏色,但你卻並沒有在意,隨手摘下胸章扔到了先前收集的胸章堆中。”

一直沉默不語的侍應生聽到這話,突然笑了:“哈,我還以為你們在說什麼呢。如果胸章掉色的話,那我身上的白襯衣豈不是也會留下青色印跡?”

他扯了扯自己身上雪白的襯衣,說:“看!白色,一點印跡沒有!”

“再說了,青色胸章如此常見,為什麼龜川先生手指上的一定就是我的胸章掉色?萬一是這個白發男人的呢?”

蘇格蘭看了眼淡島千秋,說:“……因為,我們是受邀進入宴廳的嘉賓。”

“受邀的嘉賓在進入宴廳前,胸章都會被摁上印章,那印章是紅色的,假如青色胸章掉水,被摁上紅印章的痕跡也會暈開,留下的顏色必然不可能是青色——”

紅色加青色,是紫色。

如果龜川先生生前手指是觸碰的淡島千秋的胸章的話,留下來的顏色應該是紫色,而不是現在的青色。

龜川先生屍體的手指上,毫無疑問是純正的青色!

【我懂了!侍應生不是嘉賓,胸章上沒有紅印章,所以龜川摸到他的胸章上,留下來的顏色是青色啊!】

【那麼這個侍應生,是因為被降職了所以才心生歹念嗎?這點小事就虐待施刑?不至於吧】

【臥槽,我還是第一次聽現場推理,雖然我聽不懂是怎麼回事,但是莫名覺得好酷啊!】

【嗚嗚嗚嗚為什麼你們都聽懂了啊!我完全不在狀態,有沒有課代表來幫忙總結下啊!】

【……等等,情況好像有點不對,你們看那個侍應生怎麼還在笑,他的手在背後乾些什麼?!】

推理到了現在這個階段,證據基本已經明了,隻剩最後的直接證據。

梯奧尼斯摸了摸下巴,笑道:“這邊現場還有女士。侍應生先生,不介意的話,我們來這邊房間再檢查一下吧?”

“案發之後,雖然你可以快速更換衣服,然後迅速跑下來誣陷他人犯罪。但應該還是沒有時間去洗澡的,胸章掉色,不僅僅會掉到襯衫上,想必你的胸前皮膚上應該也有顏色吧?”

眾人的目光看向那位侍應生身上的白襯衫,表情微妙。

侍應生隻是沉默著,不說話。

事已至此,見崎先生當機立斷地下令道:“警衛們,抓住他!”

“——不準過來!!”

侍應生喝道。

隻見他一個反身,從身後腰包中竟掏出一把匕首,然後一把拉住了一旁的淡島千秋,將刀反手抵在淡島千秋的脖頸上,金屬製的匕首散發著冷光:

“這家夥的命現在在我手上!誰敢過來,我先殺了他!”

宴廳不是禁止攜帶武器進入嗎,這人手裡怎麼有刀?!

“淡島君!!!”

【這家夥瘋了???】

【他怎麼敢啊!周圍蘇格蘭和波本都在,還敢挾持人質?】

【淡島!我的淡島你可千萬彆死啊qaq!你死了森森也會沒掉,撐住啊淡島!】

周圍的警衛頓時喧鬨起來,不敢上前。坐在淡島千秋身旁躺椅上的半山月子驚慌起身,連忙踉蹌著朝波本的方向跑。

波本迅速將人護在了身後,並冷聲詢問道:“你想挾持人質逃走?逃又能逃去哪裡呢,這裡可是巨輪,在大海之上,你無路可逃!”

“無路可逃?”

男侍應生陰冷地笑了:“無路可逃又怎麼樣,拉個白白淨淨的富家少爺在黃泉路上墊背,這不也不錯麼。”

“你們這群在陽光下生活的人,可能不知道吧……這艘船上,大部分的侍應生都是人口販賣賣剩下的貨色。我們的人生,早就毀在了龜川這個老賊的手上!”

“他該死!他隻是受到了他應有的懲罰,讓他直接死了難道不好嗎?這難道不才是真正的正義嗎?見崎先生,你說是嗎?”

一旁,早在男侍應生暴起的時候就被警衛們團團護住的見崎先生沉默,無言。

這艘海上巨輪乘載著太多的肮臟與絕望。真正的正義是什麼?在這艘船上,你永遠看不見光。

匕首離淡島千秋的脖頸愈發緊了。尖銳的刀麵在皮膚表麵留下一道淺淺的紅痕,血珠滴下,順著皮膚蜿蜒向下。

梯奧斯身旁那位戴著麵具的女助理十分緊張,她焦急地扯了扯梯奧斯的衣角,壓低聲音小聲道:“……夏島先生!怎麼辦,我們要快點去救淡島先生啊!”

中年大叔梯奧斯的易容之下,夏島津治卻勾起了嘴角:“怎麼?不用那麼緊張。那可是淡島千秋啊,他會連這點小事都處理不了嗎?”

畢竟,那可是淡島千秋啊!

他們的本體、他們的核心,港//口/黑/手黨史上最大背叛案的罪魁禍首,純白的老板!

區區被一個普通人挾持這點小事,算得了什麼?

——小事!這算小事嗎?!

戴著麵具的女助理,玉山菊理看著那個被男侍應生用刀指著,滿臉驚恐的白發青年,她整個人簡直快要急瘋了。

淡島先生對他們一家有恩,那日如果不是淡島先生放他們走,他們一家可能早就被那個黑衣組織給屠殺殆儘了!

這樣的淡島先生,怎麼可以死在這個地方?!

作為被挾持的當事人,淡島千秋心裡卻並不像表麵表現的那樣慌張。

正如夏島津治所說,不過是被劫持而已。在原先的世界裡,作為澀澤家備受重視的稀有輔助係異能力者,他被挾持、綁架的經曆絕不在少數,甚至還可以給你列出一百種逃脫的辦法。

淡島千秋垂首,瞥了一眼侍應生橫在自己頸前不斷顫抖著的手。

更不提……這人隻是個普通人罷了。

想到剛才發現的推理中的矛盾點,淡島千秋心想,還是儘快解決掉這件破事吧。

如果他沒有猜錯的話,從今夜開始,這次的巨輪派對可能要不再太平了。

“後退!你們都給我往後退!”

男侍應生挾持著淡島千秋,一邊朝逃脫路口倒步走著,一邊顫著聲音嗬斥道:“再後退一點!離我遠一點,不然我就殺了這個人!”

【淡島!!!蘇格蘭你快救救淡島啊!!】

【嗚嗚嗚嗚我的淡島!你倒是做點什麼趕緊逃啊!我給你充的直播間vip還有半個月才到期呢,至少活到讓我享受完vip再死啊!】

【笑死。不是,我怎麼覺得主播毫無求生欲望呢?都這個時候了,臉上還在演戲,扮出一副可憐兮兮的模樣,真的想死了?】

【死吧死吧,反正生存壽命本來就沒剩一兩天了,早死晚死都一樣。祝主播一路順風,死的安康,早死早超生】

【早死早超生 +1,早就看直播間一些觀眾不爽了,追個生存直播還追出粉絲味兒了,有病?這群主播不就是群演員,死了就死了!】

【哀悼,祝福,一路順風】

【主播一路順風~】

【……】

距離男侍應生不遠處,蘇格蘭緊握著拳頭,右手摸向自己後腰間隱藏的特質刀片,手心滿是汗意。

要去救淡島君,必須要救下他才可以!

波本需要照顧半山小姐,能救淡島君的,隻有自己!

冷靜,就像當年在警校訓練時候,麵對其他人質被挾持事件一樣,必須有個適合的時機,讓那個侍應生鬆懈才可以,要快點找到那個時機……!

侍應生的精神高度緊繃著,他後背的白襯衫布料早已被汗濕透。手中緊握著刀,侍應生一步一步地向後退著。就在這時,他聽見身前的這個白發青年,用極低的聲音說道:

“——我說啊,其實你根本就沒有逃跑計劃對吧。”

侍應生:“……!”

他握著刀的手攢得更緊了,凶狠道:“你給我閉嘴!信不信我現在就殺了你?!”

“殺了我?”

舞會麵具下,白發青年輕笑道:“你真的會殺人嗎?殺了我,你就可以獲得你所謂的‘正義’嗎……?”

正義?

侍應生激動地說:“你懂個什麼正義!像你這樣的、像你這樣的在陽光下生活的人,怎麼會懂我們!?”

“你體驗過嗎?被關在狹小的籠子裡不見光日,像奴隸一樣為人賣命,被人踩在腳底下!隻要稍微反抗,就會被拉進那間房間裡‘招待’一番!”

“你根本無法想象!在這個時代,人居然還會像牲口一樣被人買賣!沒有人會把你當作同等的‘人’來對待,你隻是他們嘴裡的‘商品’罷了!每日被人侮辱、被人折磨,像你這樣的人,又怎麼會知道——”

“——我體驗過。”

淡島千秋說:“我體驗過,所以呢?”

激動的表情猛地停頓,侍應生錯愕地愣住了。

不遠處,蘇格蘭時刻緊盯著那兩人的動向。距離有些遠,隻見淡島千秋不知對那個侍應生說了些什麼,那侍應生竟愣在了原地。

……就是現在!

與波本對視了一眼,蘇格蘭拔出腰間的利刃,衝向了前方!

沒有受過訓練的男侍應生,又怎麼會是蘇格蘭的對手,隻是幾個動作間,他就被蘇格蘭摔倒在了地上!

侍應生恨恨地咬了咬嘴唇,迅速從身上掏出了自己做的第二手準備,抬手向上對準淡島千秋,猛地扳動板機!

“碰!”

子彈射/出的聲音。

——他居然有槍!

已經來不及去想一個侍應生從哪來的槍這回事,蘇格蘭一個翻身,迅速地護住了身旁的淡島千秋,將他整個人抱入懷中。

槍/支無眼。槍彈在刹那間被打出,緊接著便是金屬沒入肉/體的聲音,血花四濺。

“碰”!

又是一槍!

那侍應生早已被逼入了絕境,此刻隻知道胡亂地叩動板機。鋪天蓋地的槍林彈雨傾下,子彈不知命中了什麼地方。

溫熱的血液,以極近的距離濺射到了淡島千秋的臉頰、麵具,以及他純白的發絲、襯衣上。他來不及反應,隻是睜大了眼睛,以難得出現在他臉上的錯愕表情迎接著這一切。

被人緊緊地護在懷裡,淡島千秋看不見蘇格蘭此刻的表情。隻聽見子彈聲響後,蘇格蘭悶哼出聲,然後用帶有虛弱的氣音低聲問道:

“…你沒事吧?淡島君。”

那子彈,應該是打在了他的左胸膛。

——那是距離心臟極近的地方。

淡島千秋愣住了:

“……蘇格蘭?”

為什麼,為什麼會來救他…?

策反,需要儘心儘力到這個程度嗎?甚至連命都不要?

“蘇格蘭!!”

剛剛安頓好半山月子,波本憤怒地衝上前,一腳踢在了男侍應生的肚子上。侍應生痛呼出聲,手中的槍也被波本踹到了角落的地方。

血。

是血。

他為了救自己,可能會因此死掉。

為什麼?這到底是為什麼?他們既不是家人,又沒有更深刻的交流與羈絆,真的會有傻子,會為了他人而直麵危險,挺身而出嗎?

滿目的鮮血,像是火焰一樣燙傷了淡島千秋的眼眸。

他不知道該做些什麼好,他連手上都濺到了蘇格蘭的鮮血。那顏色太過熾烈與妖豔,讓人意識恍惚,連半空中瘋狂滾動刷著的彈幕上寫了什麼,都看不清、看不明。

吃力地抬起頭,蘇格蘭看見了淡島千秋呆呆的表情,虛弱地露出一個一如即往地微笑:

“……已經安全了,淡島君。不要擺出這樣的表情。”

“你沒有受傷,真是太好了……。”

說完,黑發男人緩緩闔上了眼睛,整個人向前傾了下來,倒在了淡島千秋的肩上。

“……”

“蘇格蘭!!!”

第49章 第四十九章

——淡島千秋又做夢了。

這一次夢見的, 依然是那似乎大到望不見儘頭的層層日式門扉與庭院。但此時似乎是冬季。

冬日,天寒地凍。大雪簌簌地下著,院中的枯樹上都積滿了堆雪。

空氣冰冷。

這次夢中的他,似乎長大了一點。身上依然是一襲單衣和服, 已經長成少年了的白發男孩兒踱步在屋簷之下, 表情平靜。

路過一間和室時,那間和室的紙門並沒有拉好。有兩位侍女正坐在屋裡, 不知在縫縫補補些什麼。門縫間, 依稀流出了屋內瑣碎的低聲細語。

“……喂, 你知道嗎?輔佐龍彥大人的那孩子, 真是可憐啊。”

“是那個綠色眼睛、老是不說話的支係那孩子嗎?我聽說那孩子的能力很出色,長老們都很滿意啊。”

先前說話的那個侍女看了看四周,俯身壓低聲音:“哎呀!就是因為能力出色, 所以才可憐啊。”

“這話你可彆跟外麵的人說。昨天玉子休息, 主管就讓我去給那孩子送飯。他作為龍彥大人的輔佐,居然住在宅子西側的那間房子裡!”

少年的腳步頓住了。

“西宅的那間房子……?真的假的?”

另一人也跟著壓低聲音, 小聲道:“那間不是原先的柴屋嗎?我記得那兒破破爛爛的, 小到連腳都站不穩。破破爛爛還透風, 冬天乞丐都不屑睡在那裡。”

“龍彥大人的輔佐,怎麼會睡在那樣的地方…?”

侍女吃吃笑了笑,手上縫紉的動作不停:“聽大人物們說, 那孩子的能力就需要受苦受痛才行呢!”

“雖然可憐,但那些大人物們講, 那孩子好像有點神異在身上, 越是折磨他, 族裡的其他人就會越幸福呢!”

“啊?這……、他受折磨族人會幸福,難不成, 他是什麼被詛咒的穢物?”,另一個侍女露出吃驚又嫌厭的表情,“竟然是這樣!那下次輪到我給他送飯菜的時候,我可得在裡麵吐兩口痰才是。”

“噓,噓——小聲點,可彆讓人聽見了!”

門口的白發少年:“……”

他表情依舊,重新抬步向原先的目的地走去。在聽到他人對自己的閒言碎語與貶低,他居然沒有做出半點反應。

隻是習慣了而已。

在這幾年間,少年作為家中少爺未來的輔佐,雖然明麵上地位有所提升,但流言蜚語與欺淩侮辱依然不斷。

他作為大名鼎鼎的澀澤家的輔助係異能力者,在外早已聲名鵲起,但在澀澤家中,少年卻始終都是那個“不吉利”的“穢物”。

但好在——那位大人對他卻不一樣。

走著走著,目標的那間房間近了。白發少年屈膝跪下,脫下自己的鞋襪,低聲道了句“失禮了”,這才拉開紙門進入了房間。

屋內儼然與屋外是兩個世界。暖洋洋的地爐正燒著。滿地的華貴綢鍛胡亂地擺在地上,頗為壯觀。有一白色長發的青年背對著他,正赤著腳走在綢緞間,輕垂紅眸挑選著。

傭人們跪坐在一旁。

聽見紙門的聲響,長發青年頭也不回地道:“去,把第二排的那卷白綢拿來。”

這語氣與聲調,更像是在喚什麼小狗一樣。

白發少年於是跪著用膝蓋在榻榻米上行走著,將自己輔佐的那位大人所要的綢緞舉起,手臂高抬,遞到他眼前。

從頭到尾,他始終低垂著腦袋,一言不發。

澀澤龍彥顰眉,指尖挑起綢緞:“……色澤暗淡,不好。”

“去,第三排第五卷 。”

少年於是又跪著去取。但顯然這一卷絲綢,也不得主人滿意。

“第五排第一卷 。”

“第四排第二卷 。”

……

再次將手中的一卷銀鍛端起,白發少年的額前已經隱隱有汗水泌出。

輕撫著手中的銀鍛,澀澤龍彥滿意地點頭,從他的手中接過綢緞:“今日的訓練怎樣?怎麼來的這麼晚。”

白發少年抿了抿嘴唇:

“……照常。”

皺了皺眉,澀澤龍彥道:“下次,我再同那些老家夥說,你是我的所有物。就算是鍛煉能力,也不能晚了每日來我這的時間。”

一旁的傭人們依然低著頭,即使聽見自家少爺用“老東西”這樣的稱呼大不敬地形容長老,也不敢出聲插進這兄弟二人的對話。

盯著白發少年毫無表情的臉看了陣,澀澤龍彥思索片刻,低聲道:“果然還是銀鍛好。”

“這銀鍛,正好襯你的發色。如果做成小褂,用鬆綠打底,效果或許會更好。”

……這是,要給他做衣服?

白發少年迷茫:“龍彥大人,這是……”

“你的新和服。”

澀澤龍彥彎腰,親昵地用手捧住白發少年的臉,拇指蹭了蹭他的臉龐:“馬上就是除夕,你我二人都要在拜年會出場。到時,還是得穿新衣才好。”

這話的意思,是要親自為他做衣服了。

龍彥大人喜好設計衣服,私下裡,少年總是見到他引針穿線的模樣。

白發少年的眼睛亮了起來。

澀澤龍彥眯起紅眸,捧起綢緞笑了笑:“起來吧。千秋今年長高不少,還得另給你量尺寸才是。”

“對了,你方才進門時,叫我的是……?”

“……哥哥!”

和室的紙門,將寒風擋在了門外。室內溫暖如春。

今日,正是小寒。

*

淩晨,海上。

今夜的風似乎有些大。巨輪緩慢地行駛在波濤洶湧的海浪上。

青色客房之內,燈早已被熄滅。臥室的床邊,一個人影垂頭伏在床頭,似乎睡著了。

從左胸處傳來的痛意,讓蘇格蘭朦朧睜開了雙眼。他警惕地看了看四周,在發現這是自己的臥房後鬆了口氣。轉頭,卻看見一個毛茸茸的白發腦袋枕在自己床邊。

是淡島君,他居然趴在自己床頭睡著了。

蘇格蘭不禁失笑。

……淡島君的睡顏,這可真是少見啊。

蘇格蘭吃力地撐著身子,想要坐起身來,卻在扯到胸口處的傷口的時候皺了皺眉,壓抑不住地輕輕痛呼出聲。

那發子彈,打在了蘇格蘭左臂與胸口之間的位置,離心臟僅有小段距離。槍口早已被人清理消毒乾淨,又用雪白的繃帶纏好,細心地包紮著。

一雙手托住了蘇格蘭的後背,緩緩將他扶起了身,讓他靠著床頭的軟枕坐好。

蘇格蘭長呼一口氣,轉頭溫柔地笑道:“謝謝你,淡島君。”

“現在情況怎麼樣?一切都還好嗎?”

淡島千秋:“……那個侍應生被波本放倒了,現在被關了起來。”

“見崎先生身體不適,要我和你傳話,交易的事情明日再議。”

用自己沒有受傷的右手摸了摸淡島千秋的頭,蘇格蘭輕聲道:“那就好。”

“你呢?淡島君,你有沒有受傷?”

淡島千秋不說話了。

未點燈的臥室內,隻有窗外的月光傾瀉進來,在白發青年的側臉上渡了一層柔和的銀光。他垂著自己翠綠色的眸子,抿著嘴唇,半晌才回複道:

“……我沒有受傷。”

蘇格蘭鬆了口氣:“那就好,你沒事就好。”

“當時看到淡島君你被挾持,我還在想萬一淡島君你要是受傷了,我該怎麼樣呢……幸好,幸好你平安無事。”

蘇格蘭:“說起來,波本呢?淡島君,你有沒有看到波本……”

蘇格蘭:“……淡島君?”

白發青年定定地看著他,綠眸中滿是不解、困惑、迷茫。

半晌,蘇格蘭聽見他說:

“蘇格蘭,我可以問你一個問題嗎?”

被他這麼認真地注視著,蘇格蘭一愣:“當然了,請問吧。”

淡島千秋抿了抿嘴唇:

“我們……無親無故,既不是家人,也沒有雇傭關係。所以,為什麼——”

“……那個時候,你為什麼要舍身救我?”

第50章 第五十章(二合一)

為什麼要去救淡島千秋?

蘇格蘭本想笑著對淡島千秋說, 這理所當然。

於公,他是警察,他擁有拯救淡島千秋的使命感;於私,淡島千秋是他的搭檔、是朋友, 曾經給予他很多的助力。他們已經是朋友了, 舍身救朋友,需要什麼理由嗎?

但是此時他是臥底, 一個黑衣組織的成員。

以上的任何一個回答, 他都不能說。

空氣安靜。

現在是深夜, 半空中的彈幕比白日裡少了許多, 看著清靜了許多。

【……唔,好晚了,淡島在和蘇格蘭聊什麼呢?】

【哈欠, 我太困了, 明天再來看直播,再見家人們~】

【晚安晚安~】

【……】

蘇格蘭斟酌了一會兒, 反問道:“這個問題, 對你很重要嗎?”

淡島千秋抿了抿唇。蘇格蘭的舉動, 完全違背了他二十多年以來的認知。他隻是感到困惑、感到不理解,想要尋找一個答案罷了。

他疑心蘇格蘭這一切的所作所為是因為他本身是一名警察、是一名公安,但思考片刻, 又覺得在此刻蘇格蘭剛剛救下他的情況下,在此刻貿然指出他的臥底身份並不好。

他應該提醒他?抑或是點明他, 告訴他下次不要再這麼暴露自己。

在過往人生的二十二年裡, 淡島千秋少有這麼優柔寡斷的猶豫時刻。

沉默片刻, 白發青年垂眸:“……我隻是很疑惑,畢竟你明明是組織的一員, 不是嗎?”

——組織裡的人不需要救助,不需要憐憫。

淡島君竟是這麼以為的嗎?

蘇格蘭微不可見地皺了下眉,看來組織給淡島千秋的影響比他想象中的還要大,這麼短短的一段時間,淡島千秋竟然就產生了這樣的疑惑。

不過——既然淡島千秋產生了這樣的疑惑,蘇格蘭並不介意,不、應該說很樂於給予他回複。

坐在床邊的黑發男人微微一笑:“那麼,身為組織的成員,我原本也沒有義務,去負責淡島君你的三餐和飲食啊。”

淡島千秋:“……”

蘇格蘭看著他:“理由很簡單。是因為我把淡島君當成了朋友,所以我想要去救你。”

他想了想,又換了種方便淡島千秋理解的說辭:“就好像我會為你準備三餐一樣。我本不需要那樣做,但作為朋友,想為對方付出這些,不過是理所當然罷了。”

“朋友?”

淡島千秋更困惑了。

他明明就隻是為他提供了資料而已,他們就已經能夠算作朋友了嗎?

淡島千秋:“那你需要我為你做什麼嗎?你想要誰的資料,或者是需要我為你黑進哪裡的情報網——”

雪白的睫羽輕顫,他的目光格外真誠。

“無論你想要誰的信息,我都會去為你奪來,隻要蘇格蘭你想。”

那一瞬間,蘇格蘭並不難相信,以淡島千秋的能力,就算是他此時此刻想要的是組織那位大人的資料,淡島千秋也會想儘辦法、像是等價交換一樣的奪來給他。

就像是以往在那間彆墅裡,每一次為麵前的這位白發青年做好飯菜後,他總是會想儘辦法,在事後為他提供額外的情報一樣。

坐在床邊,淡島千秋微微低頭,輕垂著眸等待著蘇格蘭的回複。

他會索要些什麼呢?是那位大人的資料、還是組織成員的信息?如果是純白的資料的話…外圍的信息也不是不可以。

“——那就跟我說說你自己吧,淡島君。”

大手溫柔地撫摸著淡島千秋的發頂,蘇格蘭溫柔的嗓音響起。

“……”

“……我?”

*

波本找遍了整個宴廳,都沒有找到梯奧尼斯的身影,那人和他的女助理一起,似乎趁著剛才的動亂消失不見了。

這種在造成大騷動後,又自顧自消失的感覺,倒是和怪盜狂宴那天一摸一樣。波本想。

——他想起來“梯奧尼斯”是誰了。

太宰治的經典小說《奔跑吧,梅勒斯》中,主人公梅勒斯的朋友,因為國王的不信任就要被判處死刑。而梅勒斯本人,也是因為與國王的約定,才踏上了整整三日的奔跑之行。

在這篇小說中,國王是魔、是惡的代表,是一個典型的暴君。而國王的名字,就叫做“梯奧尼斯”。

梅勒斯,與梯奧尼斯。

小說中的人物。

事情已經十分顯而易見了,方才的那位偵探“梯奧尼斯”就是怪盜梅勒斯本人。他在進行了易容後,冒充偵探出來探案,將所有人又戲耍了一通。

更讓波本哭笑不得的是,那位“梯奧尼斯”走後,他在西裝口袋裡發現了一本,不知何時被塞進去的《太宰治小說精選集》。

在書的扉頁,有人用黑色簽字筆龍飛色舞地簽上了“梅勒斯”的英文大字,十分地灑脫囂張。書頁的角落,還被他畫上了一個不知是貓還是狗的奇怪小動物。

……居然還送他一本帶有簽名的書,真不知道這是挑釁還是禮物。最重要的是,家裡的書架上已經有一本《太宰治小說精選集》了啊!

多出來的那一本,回去之後該怎麼處理呢?

“啊,這位賓客,找到您先前丟的東西了嗎?”身旁的警衛問道。

波本坦然自若地收起了手中的《太宰治小說精選集》,說:“是的。麻煩您特地帶我進來走一趟,東西已經找到了。”

——這是假話。

波本並沒有丟什麼東西,隻是想找個理由再進一次宴廳,找到梅勒斯的下落罷了。

那位大小姐半山月子,似乎被今晚的情形嚇壞了。後來再問她些什麼問題,她隻是疲憊地表明她已經回憶不起來,能否讓她先行回去休息。

以及……

黑皮金發的男人眯起眼睛,抬頭看向頭頂的金色區域,不動聲色地向警衛說:“今晚的事情,可真是混亂啊。沒想到那位龜川先生竟然會被殺,凶手居然還是曾經被賣剩下的貨。”

“說起來,我聽說,不少船上現在的工作人員,都是像他一樣,原先在拍賣會上剩下的?”

說起這個,警衛可就不困了。他看了看四周,壓低聲音道:“……您可彆往外傳。這事,確實是真的!”

“不知您有沒有注意到,這船上的好多侍應生,都戴著厚厚的白手套呢!”

他伸開手,展示了一下自己手上的白手套:“您看,我身為警衛我也戴著呢。”

“一開始,隻有那些剩下來的貨戴手套。再後來,龜川先生似乎覺得這樣比較統一,就讓我們所有人都戴上了。”

波本:“戴手套?有些工作中戴手套,反而會工作不方便吧?”

警衛點點頭:“就是如此啊!我一開始也是這麼想的,直到後來,我看見了我那位曾經‘剩下來’的那位同事摘手套……”

他又壓低了聲音,小聲說:“那些人的小拇指…全都被切去了一小截,指根還有著標誌性的劃痕呢!”

小拇指被切去了一小截?!

波本一怔。

昨夜的那個男侍應生被他踹飛手中的槍時,手套下也露出了一截下麵的皮膚,似乎確實是在小拇指的指根有著一截深深的劃痕。

這應該是印跡。證明他曾經作為“貨品”、現在作為“奴隸”的印跡。

等等……主辦人見崎先生似乎也有著戴手套的習慣,將自己的手包的嚴嚴實實的。從他身為議員的時代開始,還從未有人拍到過他不戴手套的模樣。波本想。

再仔細思索一下,今晚見崎先生的表現似乎也有著不少的疑點。

為什麼見到龜川先生的屍體,反應那麼冷靜?為什麼好像事先就知道現場有偵探,並那麼信任他?

侍應生的槍和刀從哪裡來的?明明宴廳入口已經層層排查過武器了,他為什麼身上還持有那麼明顯的金屬武器?

以及……他在梯奧尼斯指出凶手的時候,表情似乎也並沒有那麼明朗。

目前已知,所謂的“梯奧尼斯”偵探隻是梅勒斯那家夥,從《奔跑吧,梅勒斯》中隨口杜撰的,實際並不存在這樣的一人,更不存在這樣的一位偵探。他是頂替了另外一名偵探來的。

而警衛與見崎先生當時在介紹梯奧尼斯的時候,卻用了“大名鼎鼎”這四個字。

……有沒有一種可能,見崎先生其實本身並不需要一個很厲害的偵探來探案,也不希望事件完美解決。他隻是需要一個“偵探”出場,卻並不重視這個偵探是誰,可不可靠。

所以,見崎先生才會連自己找的偵探具體叫什麼名字都不知道,十分自然的接受了“梯奧尼斯偵探”這個身份!

一瞬間,思維似乎劈裡啪啦地被打開,波本猛地抬起頭,看向落地窗外的夜景。

今夜的風著實是有些大了,海浪在不停地翻滾湧動著,掀起一波比一波更猛烈的浪花。夜色靜好,將海與天的邊緣融為一色,看起來一望不到底。

星光與船上的燈光映在了海麵上,波光粼粼,像是流星墜入了海裡。

身旁的警衛依然在八卦,同時感慨著窗外的夜色:“…您看,這夜景漂亮吧?這可是我們引以為傲的秘海夜景啊!”

“傳說,這片海的這一代可是有著‘龍的巢穴’,裡麵住著龍呢!哈哈。”

“但還請您放心,我們的船上有著完善充分的逃生設施,救生船和水上摩托都樣樣具備。就算‘龍’真的來了,我們警衛隊也會負責把它打跑的!”警衛開玩笑似的說道。

龍?

警衛又說了些什麼,波本已經不再在意。他正全身心地集中注意思考回憶著先前的殺人事件,檢查自己漏過的細節。

如果根據這個思路推理的話,這次的事件,複雜程度恐怕超出他們的想象!

要儘快去告訴蘇格蘭才行!

……

第三夜。

人口販賣拍賣會照常進行。

昨夜的風波、主辦人之一的死亡,似乎對這艘船並沒有什麼太大的影響。賓客們依然是盛裝打扮、戴著麵具,談笑著走進宴廳。

隻不過,今晚的金屬製品排查,似乎比昨晚的更加仔細、嚴肅。

今日白天的時候,剩下的唯一主辦人見崎先生發表了講話,安撫了眾多賓客的同時,宣布今晚的拍賣會照常進行。他們已經抓到了凶手,並進行了二次的危險排查。

見崎先生承諾,昨夜的侍應生隻是一場意外,他們的“貨品”絕對乖巧聽話,請諸位賓客放心購買。

白日裡,半山月子依然沒緩過神來、神魂不定,為了安撫這位大小姐,同時也是為了保護她,波本暫時放棄了外出搜查線索,反而儘可能地陪伴一下她。

……即使這位大小姐始終把自己鎖在門裡,不肯見任何人。就連晚飯,都是波本從餐廳帶回來的。

議員家的大小姐,果然金貴。

宴廳三層,金色區域內。

為了補償和感謝昨夜的事件相關人們,見崎先生將眾人全都聚集於此,邀請他們從整個宴廳視角最好、最尊貴的這間房間裡觀賞參與拍賣會。

整間房間都布滿著金色,裝點著華貴不菲的裝飾品,就連腳下皮鞋所踩著的地毯,都是千金難求的稀世高級貨色。

巨大的單向落地窗前,幾把裝飾豪華的椅子繞城一拳,正對著下層的拍賣會會台。

那會台,也是金色的,金光閃閃。

昨夜那位返回宴廳尋找奧特曼麵具、被誤會後抓住的男賓客,此刻正眉飛色舞著:“哎呀,見崎先生可真是太大方太客氣了!”

“以小人來看,昨晚見崎先生願意安撫我們,已經是我等的榮幸。現在居然又邀請我們來金色區域,這實在是讓小人受寵若驚!”

麵對著男賓客的拍馬屁,見崎先生隻是笑笑,手指摩挲著座椅的扶手,與他寒暄兩句後轉頭看向波本:“這位先生,您覺得這間房間如何?”

波本笑道:“自然是再好不過了!說起來,見崎先生,同樣作為昨晚的參與者,梯奧尼斯偵探今晚沒來嗎?”

連眉毛都沒動一下,見崎先生神色自若地回答道:“噢,先生今日身體不適。在拍賣會開始之前,便電話告訴我恐怕不能參加今晚的拍賣會。”

“說起來,昨夜先生您身旁的那位小姐呢?她當時應該看見了很多不該看的東西,怎麼不見她來?”

——撒謊。

扮演“梯奧尼斯”的梅勒斯,在昨夜之後早就不知道跑到哪玩去了。在拍賣會前,波本還特地去檢查了救生船所在的船艙,那些救生船明顯有著使用過的痕跡,並少了一隻。波本甚至懷疑,梅勒斯可能已經帶著他的女助理跑了。

在這樣的情況下,見崎先生怎麼可能聯係得上他?這分明是睜眼說瞎話。

還有半山小姐,他提到半山小姐,真的隻是關心嗎?

……會不會半山小姐,昨晚真的看見了什麼不得了的線索了吧。

思緒一閃而過,波本抬頭含笑回複:“我的女伴的話,她在用完晚飯後去洗手間整理儀容了,恐怕不久就會回來了吧。多謝見崎先生費心。”

見崎先生也笑:“哪裡哪裡,關心賓客,這是我應該做的。”

這隻老狐狸!

波本暗暗磨牙。

一旁坐在另一張座椅上的淡島千秋托著腮,看著表情照常,指尖卻探進西裝口袋內,摩挲著那顆緋紅之心,不知在想些什麼。

蘇格蘭的左胸中彈,今晚隻有他自己來參加拍賣會。

在他的頭頂上空,除他以外無人能看見的直播間彈幕依然滾動著。

【震驚,在這間房間裡坐著,主播你們就不覺得害怕嗎?這地板下麵,可是那個血不拉幾的刑訊室啊!】

【不知道啊……話說交易呢?不是說組織的任務是要和龜川交易嗎?現在龜川死了,這可怎麼辦】

【前麵的,你沒看昨晚最後的直播吧。昨天晚上見崎這家夥私下說會代替龜川,和蘇格蘭他們交易,說讓他們先等等呢!】

【噢噢噢!大家快看,拍賣會開始了!】

七點到了,拍賣會準時開幕。

下層的拍賣會台上,主持人正慷慨激昂地介紹道:

“諸位來賓,諸位觀眾!歡迎大家參加本次的拍賣會!今夜,就容我為大家主持本次拍賣會,那麼事不宜遲,就請我們今日的第一件“貨品”登場!”

燈光聚焦著,除了展台,全場皆是黑暗。這金色的展台在一片無燈的環境下,格外的耀眼。

金色的幕布放下,又拉開。展現在所有人麵前的,是一隻巨大的鐵籠——一對長相漂亮的雙胞胎男孩兒膽怯地坐在籠內,身上被穿著精致的王子似的小衣裳。

他們二人看著不過隻有七八歲,兩個孩子緊緊地擁抱在一起,顫抖著麵對著一片漆黑台下的一切,大人們貪婪又惡狠狠的眼睛。

主持人:“第134號貨品,亞裔雙胞胎,八歲,品質上等!五萬美金起拍,請報價!”

在他們出場的瞬間,隨著主持人的話音剛落,直播間瞬間沸騰了。

【哇!小正太!!!!】

【天,這也太可愛太可憐了,主播我們趕快把他們買回家啊!!!】

【笑死,主播根本沒錢買好嗎?純白那邊一大坨爛攤子要錢,窮到飛起】

【哧溜,小正太,嘿嘿嘿,小正太……】

【五萬美金?感覺貴了。上次我去暗網看的時候,品相一樣好的雙胞胎小女孩價格才到這不到三分之一呢!】

【這買下來豈不晚上一塊爽飛了啊~想想就美滋滋~】

太臟了,這彈幕。

淡島千秋皺眉。

最終,雙胞胎以十二萬美金的價格成交。如同牲畜或貨物一般,他們當場被人與籠子一同,送進了那個拍下他們的富豪的包廂。

拍賣會仍在繼續著。在開幕第一件上品“貨物”登台後,賓客們的興致顯然上來了。接下來的“貨物”們登台時,他們瘋狂地不斷舉起手中的舉牌,喊叫著價格。

“……第691號!日本某議員之女,19歲,品相上等!二十萬美金起拍,請報價!”

金色的幕布拉開,這一次展現在眾人眼前的,則是一位有著黑色長發、鳶色眼睛的美少女。她穿著白裙,頸間與眼旁裹著繃帶,楚楚可憐地坐在籠中,宛若籠中鳥一樣病弱可人。

她的胸前,彆著“691”的號碼牌。

好一個絕世美少女啊!

台下觀眾們的呼吸聲明顯粗重了起來。在片刻的靜默後,叫價聲以激烈的程度爭聲響起。

波本:“……”

淡島千秋:“……”

691號……那是那位議員大小姐,半山月子的編號吧?但台上那人,卻顯然不是半山月子,而是他們所熟悉的另一個老熟人——

三層之上,金色區域內,波本和淡島千秋卻陷入了沉默。

——梅勒斯/夏島這家夥,又在搞些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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