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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這邊應該還處於那個什麼直播係統的控製吧?那玩意兒可太惡心了,我的那幾顆咒具寶石可就是那個時候掉進時空裂縫,掉到這個世界的。”

“也多虧它的福,我也因此領悟到了突破世界壁的方法。”

淡島千秋:“……咒具寶石?比如那顆巨神之眼?”

他從口袋裡摸索出那顆夏島津治帶回來的「巨神之眼」,伸手遞給五條悟查看。

五條悟:“對呀~除了這顆,總共還有三顆在外麵呢。作為超級黑客,淡島君有什麼線索嗎?”

接過那顆寶石,五條悟眯起眼睛在燈光下打量著這顆五彩斑斕的黑色歐泊石:“嗯嗯……確實是這個。這東西雖然確實能許願,但是也會帶來很危險的副作用哦?還是交給我來回收比較好——”

這倒確實。

這些聽起來能夠許願的、或者是萬能的東西,往往總是不靠譜的。夏島津治本人就是慘痛的教訓。

小春獨步沉吟道:“也就是說,你一共掉落了四顆像這樣有特殊能力的寶石在這個世界裡?”

“這是一定要回收的嗎?我是說,如果不回收的話,會對這個世界造成什麼影響嗎?”

“當然是要回收了的——但影響的話……壞人拿去做壞事算不算影響?”五條悟佯裝嚴肅道,隨即自己卻被自己逗笑出來:

“好吧,其實確實是有點壞處……畢竟‘咒力’這種東西,在這個世界是不存在的吧?如果有人去使用它,自然會產生出‘咒靈’——你可以把它理解成你們都看不見的妖怪,它對於普通人而言可是很危險的。”

“黑色的是實現人願望的許願之石、還的是能通過夢境得知彆人愧疚的事的夢境之石……除此之外,還有白色的和透明的,每顆都有不一樣的作用呢。”五條悟說,

“但是——他們全都有很討厭的副作用,最好不要用!”

剛剛還心想著利用寶石生成“咒靈”,擴充純白戰力的淡島千秋十分自然地笑了笑:“……這怎麼會呢?這麼危險的東西,還是交由五條君回收了比較好。”

他又從果盤中拿起一顆蘋果塞給五條悟,狀似無辜又好心地問道:“那麼其他的幾顆寶石在這個世界的名字,五條君你知道嗎?”

……這家夥,絕對是心虛了吧!居然直接改稱呼,從“五條先生”一下子變成了“五條君”!小春獨步無語地想。

恢複了原本性格的淡島果然還是和以前一樣,最擅長在聊天的時候和彆人拉近乎套情報了!

完全不在意稱呼的突然改變,五條悟笑著接過蘋果,說:“有一顆的話我倒是知道叫什麼名字。隻是上次我來的時候,它已經從原主手中消失不見了……是叫做「緋紅之心」,淡島君知道嗎?”

小春獨步一怔。

這,這不就是淡島來到這個世界最初的那個任務目標嗎!

通過夢境而得知彆人愧疚之事、製造夢境的「緋紅之心」——既然如此,那擁有過它的玉山家那詭異又幸運的發家史就有了解釋。估計玉山當時交給淡島千秋的政界醜聞資料,不少就是因此得來的。

歪頭思考片刻,淡島千秋想了想道:“緋紅之心啊,它在我的手裡啊?上次有人把它送給我,然後我——”

他的話音戛然而止。

淡島千秋:“……”

淡島千秋:“。”

小春獨步疑惑道:“怎麼了?淡島。”

淡島千秋:“……”

大事不好……!

…他怎麼記得,他上次因為做了莫名其妙的夢,從萊伊那邊離家出走,然後好像是把「緋紅之心」落在了萊伊家裡?

那顆「緋紅之心」的能力,是製造夢境……?!

*

萊伊又做夢了。

這一次夢見的,依然是那個是寒冷的冬日街頭。

上一次的夢境,也許可以是用見到了淡島千秋後所以回憶起了柏村春也來解釋。但直到淡島千秋恐慌地搬離他家後,萊伊卻依然不停地做著這重複著的夢。

每次、每次,都完全一樣的夢。

冬日的白雪還在窸窸窣窣從天邊降落著,地上積了一片軟綿綿的白雪。十字路口的三色信號燈不間斷閃爍著,就像這場夢境一樣,永遠都沒有個儘頭。

——這依然是先前夢過的那一場,三年前紐約罕見的連綿大雪、與柏村春也失蹤前的最後幾天。

赤井秀一沉默地又摸了摸自己的口袋,意料之中沒有自己熟悉的香煙盒,他站定在這街口,緩緩地歎了口氣,已經不打算再做些什麼了。

白茫茫的熱空氣從他口中吐出,迅速地又消散開來。

街的那一邊,一個橘發的少年正在不滿地衝他吆喝道:

“喂——!秀!你在乾什麼啊,快點過來!”

赤井秀一快步走到了橘發少年的身邊,伸手揉了揉橘發少年的頭。冰涼的發絲上還帶著雪一般的冷漠與寂靜,讓人一瞬間便清醒了頭腦,在橘發少年不滿地嘟囔中,他輕聲道:“……好。”

“什麼嘛…又把我當小孩子看!”

柏村春也低著頭道。

嘴裡雖然說著這樣的話,但他垂下的眼瞼下卻是一片冰冷的鋒芒。隻見那其他人看不見的視角裡,鏡頭的角落處閃爍著一個小小的信號圖標。

不一會兒,一個“直播中”的標題打在了左上方。

【——叮!您的直播間已重新連接!】

記得自己剛才還在小春家和五條悟說話,現在卻莫名其妙披了一層“柏村春也”殼子的淡島千秋:“……”

——什麼玩意兒???!

第25章 第二十五章

再一次套上“柏村春也”的殼子, 淡島千秋隻感到十分莫名其妙與無奈。他記得自己剛才分明是在小春家裡,一邊啃著蘋果一邊和小五條悟聊著天,不知怎麼突然又來到這個“萊伊的夢境”。

——是的,這裡是萊伊的夢境。

上一次來到這裡的時候, 淡島千秋對這裡的一切都一知半解的, 但剛剛聽過五條悟對「緋紅之心」的講解,他又哪裡不明白——這就是他上次落在萊伊家裡的「緋紅之心」在作祟啊!

由上層世界掉落至這個世界的神奇咒具寶石——「緋紅之心」, 擁有著根據他人悲痛的過去製造夢境, 遂而暴露其內心最愧疚之事的能力。這種邪門的東西, 聽上去就不像是什麼正派的人所做出來的。

但放在現在這個環境反過來思考的話……如果在這場夢境中能夠找到萊伊最愧疚的事情, 那就可以順利離開這裡。淡島千秋思索著。

那麼萊伊最愧疚的事情,又是什麼呢……?

不知是因為現實中淡島千秋的本體正在五條悟身邊,還是因為這裡是夢境的關係, 今日的直播間也卡卡頓頓的。眼前空曠的視野裡, 隻零星飄過了幾條滾動著亂碼的彈幕。

【這是哪兒?剛才直播間信號中斷了???】

【啊?怎麼回事,我怎麼記得剛才主播還和小春在?#@……裡啊?這是哪兒?萊伊怎麼會出現在這裡?這個橘頭發的小矮個美少年又是誰?】

【…?%今天&這個信號%#怎麼這麼不好?!!!】

赤井秀一摸著橘發少年的腦袋, 眼前的少年卻不知道在望著腳下的雪地出神在想些什麼。赤井秀一微微低頭, 問:“怎麼了?春也。發什麼呆, 是忘記買什麼東西了嗎?”

淡島千秋頓時從眼前的彈幕中緩過神來,抬起頭來時,臉上掛著的已經是屬於“柏村春也”的彆扭表情:“怎麼會?你當我還是小孩子嗎?該買的東西, 我早就全買好了。”

少年一頭鮮豔的橘發張揚,冰藍色的眼眸中滿滿地都是對自己的自信。他頸間標誌性的chocker在毛茸茸的羽絨服外套下若隱若現, 露出衣服領口附近的一小片皮膚——那上麵隱約能看見傷痕和疤跡。

那是柏村春也在fbi的訓練場上摸爬滾打、在執行任務時驚險搏鬥過的痕跡, 赤井秀一對此再清楚不過。

“……秀、秀?你在想什麼呢?”柏村春也疑惑地瞪了他一眼, 不滿道,“剛才還問我發呆, 你倒好,自己不也是在發呆麼!”

赤井秀一好笑地又揉了揉他的頭,翠綠色的眸子注視著他:“我和你不一樣。”

柏村春也:“?”

又把他當小孩子糊弄!

黑色長發的男人平日裡總是神情淡淡,此時見了柏村春也這幅氣鼓鼓的模樣,也忍不住淺笑出聲。他伸手一把拿過柏村春也手中的購物袋,不意外地看見少年手上淺淺的勒痕,語氣熟稔地說道:

“走,我們回家。”

說著,他便轉身向基地的方向走去。

柏村春也站在原地怔了一下,很快便追了上。

……上一次的夢境裡,赤井秀一是不是不是這樣的態度來著?

*

冬日、紐約、街頭,還有沒失蹤的柏村春也。

赤井秀一每晚都會做同樣的一場夢。每日作為“萊伊”的繁忙組織任務結束後,他回到家閉上眼便會進入那場夢境。

第一次夢到這個夢的那一天,正是淡島千秋由於搜查“純白”的任務搬到他家的日子。當時的他並不清楚那場夢的狀況,甚至誤以為是一場新型的幻境一類的催眠術,不敢放鬆警惕。

後來,這場夢居然一直重複、一直重複著……仿佛完全沒有儘頭一樣的無限循環著。最嚴重的時候,赤井秀一一晚上能夢到三個循環。

——而這些循環的末端,往往都是以各種方式死去的柏村春也。

失蹤的、任務失敗死去的、被槍/殺的……年輕的橘發少年的血花,總是以著不同的方式濺染到赤井秀一的衣角。

大雪仍在持續下著,道路上鬆鬆軟軟的雪地被踩實。泛著舊色的街道口,一高一矮兩人正往fbi基地的方向走去。

注視著身前一隻手拉著他的手腕、另一隻手則提著大包小包,嘴裡嘟嘟囔囔地抱怨著往前走著的少年,赤井秀一眼眸一暗。

……這一次的春也,又會以什麼樣的方式死在他眼前。

沒有太在意赤井秀一複雜的目光,淡島千秋正忙著回憶上一次的夢境是如何、思考著劇本應該怎麼樣去演繹。

這裡畢竟是萊伊的夢境,淡島千秋既然頂著“柏村春也”的殼子,那必然要表現的與萊伊印象中的“柏村春也”性格一模一樣。同時在不違背人設的情況下,淡島千秋要儘可能的去試探萊伊,撥動他的情緒變化——

——隻有知道萊伊最愧疚的事情是什麼,這個破夢境才能完全結束!

雖然打探他人的內心隱私很不好,但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了。

在他人看不見的視角裡,淡島千秋的直播間信號依然不是很好。零稀間,隻有幾條彈幕飄過,但亂碼情況似乎好了不少。

【……我是不是進錯直播間了?我怎麼記得我點開的應該是淡島老婆的視角啊,這裡是哪兒?!】

【嘶——雖然不知道這裡是哪,但是這個橘頭發小矮子長的可真漂亮……這是哪個小主播的視角被抽到淡島這了啊?】

【回前麵的,我也不是很知道。之前信號莫名其妙地中斷,然後又亂碼,等好過來的時候就已經變成了這樣qaq……話說這個直播間人怎麼這麼少啊!】

【可不是麼。話說啊,你們有沒有發現這個人居然是年輕版的萊伊?!,是哪個新主播被傳送錯時間線,傳到了幾年前嗎?好好奇啊!】

從百貨超市的街口到fbi的隱藏據點的路途並不遠,但也足夠淡島千秋確定好接下來的劇本是什麼走向。

fbi基地內,依然是上一次淡島千秋見過的那番模樣。赤井秀一帶著他穿梭在這如迷宮一般的基地裡,提著一袋子柏村春也買來的零食,一臉淡然地與來來往往領導們點頭問好。

而這一次的“柏村春也”也早已知曉了赤井秀一原本臥底的身份,見怪不怪地跟在他身後也對著這群fbi高層們笑笑,順便再次把這些人的麵孔記在心上。

拐彎,下樓,找到那間fbi針對黑衣組織而建立的特彆辦公室。

推開上一次便見過的那樓道深處的厚厚大門,裡麵是熟悉的那副場景——擺滿文書的淩亂辦公室裡,金發的女探員朱蒂正與上一次的夢裡一樣,蹲在角落背對著大門用電熱爐烤橘子。

似乎並沒有注意到自己同僚的回歸,朱蒂十分開心地往電熱爐上添了個橘子:“還沒好嗎…?哇,好香啊~”

明明是一位成熟的fbi精英,但她這幅偷偷摸摸的樣子,倒像是個小女孩一樣。

根據之前夢境的劇本,柏村春也好笑地湊上去念起了固定台詞:“朱蒂姐——?你在這裡乾什麼呢?”

“呀!”

朱蒂嚇了一跳。金發碧眼的女探員心虛地推了推眼鏡:“…呃,嗨?你們這麼快就回來了?”

說完,她一邊尷尬地笑著一邊將身邊的電熱爐往裡藏了藏。但可惜,她身後遮不住的那電熱爐溫暖的橙光,還有滿室的橘子皮被烘烤過的清香,依然暴露了她在做些什麼。

【哇,居然是年輕版的朱蒂誒!所以這個時間線在過去的小主播,走的是fbi的紅方路線嗎?】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fbi歡樂多!朱蒂在乾什麼啊,怎麼工作時間躲在辦公室裡烤橘子啊!扣錢扣錢!】

【這個小主播還挺厲害的?!我看過這麼多這個世界的直播,這還是第一次看到有人能打進fbi內部的!】

【說起來,這個時間點的朱蒂和萊伊是(被消音)的關係吧?小情侶好耶!!!】

【前麵的那個,你消音消了個寂寞……】

情侶…?朱蒂和萊伊?!

將身上的外套脫下掛在了牆上,柏村春也眯著眼打趣地笑道:

“朱蒂姐,如果想要吃烤橘子的話直接和我說不就好了?就因為這種事特地把秀打發出來和我去外東西,隻為了偷偷摸摸吃個橘子。”

他挪揄地用眼神瞥了瞥那顆被朱蒂急忙收在手心裡、早已烤的有些糊了的橘子,道:“烤橘子這種東方吃法,還是交給我來吧。朱蒂姐吃我剛買來的薯片就好啦,對吧?”

朱蒂尷尬地移開了視線,耳尖隱約紅了起來。她白皙的皮膚暈起一片緋紅的紅暈,金色的短發發絲打在臉頰兩側,襯得十分好看。她抬頭,將視線投向橘發後輩旁自己一直沉默著的男友,眼神似乎在央求他為自己說句話。

赤井秀一見了,卻隻是淡淡地移開了視線:”朱蒂,下次不要在會議室裡烤橘子。容易引發火災,這很危險。”

“身為一名fbi,在存放這麼多文件的房間裡使用電熱爐……你應該去新人訓練營重新來過了。”

兩人分明是在交往,但赤井秀一的話語卻毫不留情。朱蒂的麵色瞬間一白。

褪去厚重的外套,穿著一身白色毛衣的柏村春也隨手奪過了朱蒂手中的橘子,微皺著眉為平時像長姐一樣照顧自己的朱蒂說話:

“喂,秀,不管怎麼說你剛才的說法也太過分了……隻是烤個橘子而已,把電熱爐收起來就可以了吧?”

——這哪像彈幕所說的,這兩人哪有什麼情侶的樣子!

在上一次的夢境中,“柏村春也”的視角下,這兩人分明也沒有什麼過分親密的交流。甚至在赤井秀一讚同柏村春提出的“由我來當臥底”的主意後,朱蒂更是直接氣憤到摔門而出。

並且淡島千秋可是清楚地記得——組織裡人人皆知,萊伊與一位酒名高級研究員的姐姐才是情侶。甚至先前還有傳聞,萊伊與那位姐姐是在車禍中認識的,後來這才通過那位姐姐的關係進入了組織,成為了組織的“銀色子彈”。

正想著,直播間的觀眾們也開始了對萊伊這兩段感情的八卦。

【說起萊伊的感情狀況,明美姐和朱蒂都好慘啊……萊伊雖然是個好男人,但是在感情這方麵,嘶——】

【啊這個我知道!但我覺得萊伊也不算渣吧?他雖然為了進組織和朱蒂分了手,轉頭去找了明美姐,但是至少他沒有腳踏兩條船,對待每次感情都挺認真的啊(。)】

【……你就看剛才萊伊對朱蒂這個態度,你管這叫對感情認真?朱蒂臉都白了好不好!】

【咦,前麵的說的那段話沒被封,是居然不算劇透嗎……?還是說今天的房管君不在線??】

【我怎麼感覺這個直播間的萊伊有點怪怪的…是我的錯覺嗎?】

淡島千秋:“。”

被迫吃了一大嘴八卦。

這麼一想,連帶著淡島千秋正扮演著的“柏村春也”,看待赤井秀一的目光都複雜了不少。他模擬著柏村春也的性格,皺著眉將朱蒂護在了身後,道:“秀,你今天是怎麼了?怎麼會突然對朱蒂姐……你們不是在交往嗎?”

橘發藍眼的少年目不轉睛地注視著自己的前輩,冰藍色的眼眸中透露出一絲絲憤怒與失望。他手指鬆了鬆自己頸間的chocker,眼神中充滿了質問。

“即使再怎麼樣,也不應該對朱蒂姐這樣優秀的探員說出‘重回訓練營’這樣的話啊!”他生氣道,“就算是秀,也應該和被這樣說的朱蒂姐道歉!”

“……春也?!”

赤井秀一猛地抬起頭看向柏村春也。

——在過去的循環中,柏村春也可從來沒說過這句話!

*

現實世界,小春宅內。

——好好的聊著天,淡島卻突然暈了過去!

看著沙發上雙眼緊闔的淡島千秋,無法鏈接到主體意識的小春獨步感到十分的焦慮。

方才他、淡島、五條先生,三個人正聊著關於「緋紅之心」的事好好的。在談到那顆寶石的下落的時候,淡島卻突然閉眼昏倒在了沙發上。他手上還沒吃完的那顆蘋果滾落到地毯上,小春獨步卻無暇在意。

小春獨步焦急地扶起淡島千秋的雙肩,用力搖晃道:“喂,淡島……!淡島!醒醒啊淡島!”

即使被人劇烈地搖晃,白發青年卻依然毫無反應。雪白的短發發絲下,淡島千秋的麵色蒼白,睫毛微垂。這幅模樣讓小春獨步忍不住提心吊膽,回想起在原世界裡第一次遇見淡島時他那副病弱的模樣。

……怎麼會這麼突然!

想起了原世界的一些事情,金發的眼鏡青年咬了咬唇,猛地轉頭向一旁的五條悟求助道:“五條先生,可不可以請您用您的那雙‘六眼’看看淡島?作為報酬,我們之後可以為您在這個世界裡尋找您的寶石——”

“——不必如此,小春君。”

出聲打斷了小春未說完的話語,五條悟摘下自己的墨鏡,用那雙蔚藍璀璨而又神奇的“六眼”凝視著被小春抱在懷裡的淡島,難得一本正經地低聲道:

“寶石流落到這個世界本就不是你們的責任……不你們願意幫助我,應該是我該付報酬感謝你們才是。這點小事而已,就不必客氣了。”

說完,五條悟微微眯起眼睛,仔細觀察了一下淡島身上的能量軌跡:“淡島君的身體倒是沒什麼大礙,隻是靈魂和意識似乎在剛才被什麼東西抽離了,這才導致了他昏迷。”

“唔…這個咒力痕跡,好像是那顆「緋紅之心」乾的好事……?”

緋紅之心?

小春獨步一怔。

五條悟說:“剛才也有說吧?「緋紅之心」是一顆能製造夢境的咒具寶石啦。這樣看來,淡島君應該是被那顆寶石認定成了主人,意識被抽離到不知道是誰的夢境裡去了……”

五條悟歪了歪頭,重新戴上了墨鏡:“這種情況,隻要把寶石本體找到,讓你們那位擁有‘消除’能力的夏島君摸摸寶石就好了。再或者就是淡島君想辦法從夢裡出來……話說剛才淡島君暈倒前,他應該是想說他把寶石放在了誰哪裡吧?”

“小春君,你和淡島君的靈魂應該有鏈接吧?你知道淡島君把「緋紅之心」放在哪了嗎?”

小春獨步:“……”

……可惡。他還真不知道。

因為距離過遠,平時他也沒什麼太多的話題和淡島聊。所以除了被淡島主動找上來討錢,平時小春獨步和淡島意識對接的次數並不多。這樣小的情報他自然不知道。

反觀與淡島恩怨複雜的森鷗外,他現在負責處理的「真白教會」是淡島未來計劃中的重要一部分。因此小春獨步知道,這兩個人雖然某種意義上雖然還算是仇人,但卻經常聯係溝通,說不定他會從淡島那邊知道些什麼小情報。

這樣想起來,他和淡島的關係還不如那個森鷗外馬甲和淡島來得近…!小春獨步咬牙想道。

麵前的小春獨步陷入了沉默,五條悟又啃了一口蘋果,驚奇道:“不會吧?小春君你居然真的不知道?”

小春獨步:“……確實如此,抱歉。但我知道另一個人,他可能知道。”

——得想辦法聯係森先生。

在原世界裡,小春獨步的核心“國木田獨步”所在的武裝偵探社,某種意義上來說,是與森鷗外統治的港口mafia有些敵對的意思。作為武裝偵探社預定好的下一任社長,小春獨步無疑與森的關係沒那麼熟絡。

反倒是夏島津治的核心主人“太宰治”,是從港口mafia跳槽到武裝偵探社去的,本身便與森鷗外關係匪淺。但此時此刻夏島又因為之前向「巨神之眼」的事在客房裡躺著,需要靜養。

這幾顆寶石難道是專門來克他們的嗎?這都是些什麼事啊?!

這麼想著,小春獨步狠心做下了決定。他掏出了隨身攜帶的那本封皮印著「理想」二字的本子,拿起自己襯衣口袋上彆著的那支鋼筆,迅速地翻開本子寫下了“淡島的通訊錄”幾個字,發動起了異能力。

一旁的五條悟饒有興致地看著。隻見小春獨步緊皺著眉頭,低聲喝了聲“獨步吟客!”並撕下了那頁剛寫下字跡的紙。緊接著一陣耀眼的光芒從那張紙上散發開來。

幾息之間,那張隻是寫著幾個字的白紙便在小春獨步的手中化為一本本子——正是淡島千秋的通訊錄。

除了本體,他們幾個馬甲之間雖然有時會有情緒或思想上的共鳴,但卻並沒有隨時精神鏈接的能力。隻有淡島千秋,他作為本體而言是獨一無二,可以隨時主動聯係他人的。

這個世界的能力體係實在是太低了。不同於早已能力強大到可以跨越異世界的五條悟,作為這個世界原生玩家、受到不小限製的小春獨步在使用完異能力後,麵色瞬間變得蒼白。

前幾天他剛剛為了給夏島津治提供閃//光/彈之類的東西虧空了精力,還沒完全恢複過來便又發動異能力,先前練習寫作所積攢的精神力在此時已經所剩無幾。

強撐著眩暈感,小春獨步推了推眼鏡,迅速從通訊錄上翻閱到了森先生的電話號碼。他拿出手機,照著通訊錄撥出號碼後便焦急地等待了起來。

“嘟、嘟、嘟、嘟……”

是忙音。

電話那頭似乎有什麼要事在忙。在過了好一段時間後,那邊的人才接起。

深吸一口氣,小春獨步連忙道:“喂?請問是森先生嗎。我是小春獨步,請問——”

“啊,原來是國木田君啊,有什麼事嗎?”那頭低沉成熟的男聲答非所問地打斷了他的話,自顧自地莫名其妙道,“抱歉啊,國木田君,我這邊暫時還有些事。我稍後再打給你可以嗎?”

小春獨步:“……”

沉默片刻,小春獨步猛地掛斷了電話。

旁聽的五條悟愣了下,扔下手中的蘋果核大笑道:“什麼嘛!對麵的那個人怎麼會管小春你叫國木田?那不是文豪‘國木田獨步’的名字嗎,是打錯號碼了嗎?”

他笑了一會兒,卻發覺身旁的小春獨步沒了聲音。五條悟轉頭一看,卻發現小春獨步雙手攢緊了拳放在雙膝上,嘴唇微顫,表情卻比剛才看見淡島昏倒時的還要更嚴肅幾分。

過了半晌,小春獨步緩緩道:“不……那本通訊錄不可能有錯。剛才的電話絕對是我要找的那個人。”

在這個有著眾多與他們同名的文豪世界裡,淡島千秋特意為他們更改賦名,就是為了避免出現被人發現與文豪同名的顯眼情況。在這種前置條件下,如果森選擇叫他“國木田”而非“小春”的話,那便隻有一種可能。

——森先生現在身邊正有著什麼人找上門,事關「純白」,是需要他們隱瞞“真名”的特殊情況!

……

「真白教會」大門門口。

一輛漆黑的老式保時捷356A停在附近。

已經是黃昏時分,前來參拜的信徒們早已握著屬於自己的“純白之石”,滿臉幸福地離開了這棟泛著米白舊色的彆墅。站在教會醫務室,波本站在窗邊,聽著這群信徒自言自語著什麼“純白”,皺了皺眉頭。

一旁的醫務室長椅上,琴酒雙手環胸,嘴裡叼著一支半燃不燃的香煙,麵色陰沉地坐在那裡。他身邊的伏特加則腰板筆直的站在自家大哥的身邊,戴著墨鏡的麵上神情肅穆。

上一次“怪盜狂宴”的任務失敗,巨神之眼被一個不知名的小怪盜偷走——身為本次任務負責任的琴酒自然受到了上麵的責罰。事後,經過調查,這個妨礙他們任務的“怪盜梅勒斯”在網上被傳聞為神秘組織純白的一員。

存在於網路上,作為都市傳說一樣存在著的神秘組織——「純白」。

實際上,這已經不是組織第一次接觸他們了。在「緋紅之心」那一案中,就是純白同樣出手,乾擾他們對背叛組織的玉山次郎處刑。

純白的情報資料著實稀少,唯一能調查到的,便僅有這家疑似是純白下屬機構的「真白教會」。隻是今日他們來的不巧。教會的負責人“森鷗外”教主並不在教會。隻有這個與教主同姓的“森醫生”一人獨自看家。

“……抱歉啊,國木田君,我這邊暫時還有些事。我稍後再打給你可以嗎?”

掛斷電話,坐在辦公桌前的黑發紅瞳醫生眼眸一暗,佯裝懦弱道:“抱歉,幾位客人。家裡那邊剛才有人打電話……

“家裡的人與文豪‘國木田獨步’同姓……?”琴酒緩緩吐出一口煙圈,淡淡地說。

“教主還和另一位文豪‘森鷗外’同名。你們這個組織,還真是有夠有趣的啊。”

銀發的殺手眼眸微眯,在提到“組織”這兩個字的時候,危險的殺意幾乎向著醫生撲麵而來。

那穿著泛黃白袍的醫生麵色一變,低頭道:“組織……?什麼組織。客人,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麼……”

嗤笑出聲,琴酒握緊腰邊的手/槍,緩緩起身冷笑道:“裝蒜也沒有用。該知道的,我們早就已經知道了。”

“接下來我我們便來聊一聊吧——”

“——關於你們教主背後的那個組織,「純白」的事情。”

第26章 第二十六章

——與黑衣組織開戰吧。

那天的電話裡, 淡島君如此對森醫生說道。

這真是一個再狂妄不過的決定了。一個沒有人、沒有錢,稱得上什麼什麼都沒有的這樣的一個空殼組織,作為這個組織的管理人,淡島君居然理直氣壯地提出要和這個世界最黑暗的犯罪組織為敵。

這個主意從思考到具體提出, 在淡島千秋那裡, 都順其自然地理所當然。受到他的思維影響,甚至就連他身邊的那位本性嚴謹的小春君, 都似乎覺得這件事再正常不過了。

淡島千秋的計劃總是看上去有些不切實際, 甚至聽起來像個狂妄的笑話。但實際如果你真的與他相處的話, 你會驚愕地發現他居然確實是發自內心的認為這些計劃很正常, 並且有足夠強的能力做到它。

同自己的馬甲核心一樣,森醫生十分欣賞淡島千秋這種無意識的眼高於頂。自信、自負、能力出眾——這也正是他們在前世能有一段和諧共事時光的原因。

但是即使如此,在聽到琴酒說“森教主背後的純白”這句話時, 森醫生仍然差點噴笑出聲。

讓那個欺騙他人、拿著他們名頭作為招牌的禿頭森教主自食其果……即使森醫生知道, 淡島千秋如此安排的初衷並不是為自己被“奪取名字”這一事報仇,但這也太讓人愉悅了。

四處在外拉扯「純白」招牌為自己的跳腳板、像隻老鼠一樣躲在角落裡沾沾自喜的“森教主”啊, 如果你在此時知道了自己真的被黑衣組織當做了「純白」成員, 並正警戒著思考如何處置你……你也會為先前自己的所作所為而感到後悔吧?

冒充“森鷗外”的事暫時放在一邊, 居然還敢讓自己的部下當著淡島君的麵自稱“淡島千秋”。那可是那個為了特地在港口mafia潛伏多年,隻為了報複他的那個記仇的淡島啊?

【剛從隔壁小春和淡島那過來,那邊信號好像中斷了……森這邊怎麼樣?】

【啊啊啊啊琴酒找上門來了!是之前萊伊調查到的教會的情報被上交給了組織嗎?這麼想想, 那個想濫竽充數的森鷗外教主好可憐啊】

【前麵的那個,你懂不懂規矩?不準在我們森醫生的直播視角裡管那個臭禿頭叫“森鷗外”!我們森醫生本來就因為和禿頭撞名難過, 你再這麼提他該多傷心啊嗚嗚嗚嗚】

【問個問題哈。撞名, 這個主播真名也叫“森鷗外”?和文豪同名?好奇怪啊】

【觀眾“森森世界第一!”打賞了一個摩天輪, 並留言道:今日份給醫生先生的打賞打卡~森醫生辛苦啦~】

【今天森醫生讀不讀彈幕評論啊,想被全世界最好最溫柔的森醫生翻牌牌QAQ】

【……?我問問題怎麼沒人回複我啊。這個直播間氣氛怎麼怪怪的, 不就是個生存遊戲的小主播,怎麼這麼真情實感地搞得跟追星現場一樣】

【前麵的那個我也是……隔壁小春和淡島都卡了所以第一次來這個視角,大為震撼】

瞥了一眼被自己養得已經學會自發打賞的直播間,森醫生在心裡柔聲挑了幾個觀眾留言回複,麵上對待琴酒卻依然保持著倒黴醫生的惶惶人設:

“抱歉,我真的不知道什麼是純白……客人們,你們是找錯地方了嗎?或者如果客人們有什麼事想谘詢教主的話,我可以幫你們聯係副教主預約……”

萊伊上交的情報裡確實有寫這裡有位副教主,但並沒有詳細提到他的名字之類的信息。似乎隻是個“森教主”從附近貧民窟街區提拔的一個小角色,並不值得在意。

指尖輕輕摩挲自己腰間配槍的槍/口,琴酒挑了挑眉:“哦?不知道?你們教會的信物‘純白之石’,可是正大光明的把自己背後勢力的大名擺在了上頭……身為備受教主信任的醫生你,會不知道這點事?”

被如此質問反駁,被揭露了謊言的黑發醫生麵色一白,更是說不出話。

不愧是大哥,思路清晰,一眼就看出了這個醫生在說謊!伏特加心裡感慨道。

伏特加附到琴酒耳邊小聲說:“大哥。這個什麼純白是不是以文豪為代號的啊……?又是國木田又是森鷗外的,聽著就可疑。”

這倒確實。隻是這麼明顯的事,伏特加既然能想到,琴酒又如何不能推理出。琴酒冷著臉將礙事的伏特加推開,說:“我現在在與醫生說話。那邊待著去,伏特加。”

伏特加:“……哦。”

肅穆的氣氛一瞬間被打亂。琴酒“嘖”了一聲,抽出自己腰間的配槍指向森醫生,冷聲道:“醫生。誠實是一種好美德……隻是個這樣破舊的小教會而已,你也不想因為這點小事一命嗚呼吧?”

“想想你的女兒,醫生。那個和文豪同名的教主去哪了,該如何說實話,應該不必我來教你吧……?”

伴隨著他慢條斯理的話語,黑黝黝的槍/口直指森醫生的額頭。金屬冰涼而又堅硬的質感抵在皮膚上,如果是普通人的話,此時早已被嚇得手足無措。

但擁有著身為港口mafia首領的“森鷗外”核心的森醫生,他可是見過大場麵的。因此此時即使被人用槍指著頭,森醫生在表演自己害怕人設之餘,心裡依然悠然自得地與直播間彈幕聊著天。

這倒是搞得他的那群直播間“小粉絲們”可比他緊張多了。

【啊啊啊啊琴酒你把槍從森醫生頭上拿開!萬一走火了可怎麼辦啊!!!】

【醫生!醫生!我的森醫生你先彆和我們聊天了,快去和琴酒說說這一切都是森教主的錯,純白什麼的隻是個烏龍啊qaq!】

【森醫生這麼好這麼溫柔,琴酒也就是看我們森醫生好才敢來欺負老實人!我哭了,琴酒可千萬彆真傷著我們森醫生啊】

【…你們這些看森視角的人,濾鏡都打的這麼厚嗎?這個什麼森和淡島的靈魂可都是摻一塊兒的,怎麼可能是個老實人……】

【前麵哪來的讀不懂空氣的黑粉?滾出直播間!】

【無語了,這個直播間怎麼格外烏煙瘴氣的?我今天就不該因為淡島卡信號就來這邊避難,所以說這個馬甲到底對觀眾都做了些什麼啊……】

做了什麼?他也沒做什麼啊。

森醫生分外無辜地想。

在教會裡潛伏當醫生的日子這麼無聊。區彆於同樣擁有單獨直播間視角的一本正經地小春、還有有時懶得理會彈幕的淡島,他也隻不過是平日裡與直播間觀眾們多聊了聊。

……是哦。不過是十分溫柔地,與每條彈幕多聊了聊。

醫務室內,由於琴酒這突如其來的拔槍,空氣一瞬間凝固了起來。

在聽到琴酒提及醫生的女兒時,波本不動聲色地皺了皺眉頭,但又很快地恢複了平日在組織裡那副輕笑著的輕描淡寫模樣:“是的,醫生。隻要你願意為我們提供情報。組織必不會虧待你的。”

“據情報所知,你也隻不過是在不久前在失業後誤入了這家教會而已,這一切的事原本都與你毫無乾係。隻需要你把自己所知道的情報說出來——你與教主先生也隻不過是萍水相逢而已,沒人會責怪你的,不是麼?”

波本:“想想你的女兒,醫生。如果你選擇幫助組織,事成後我們還可以為你提供一大筆金錢。這足夠你帶著女兒遠走高飛,讓她每天幸福快樂,難道不是嗎?”

他聲音清潤,緩緩地描述出一個美好而又觸手可及的未來——對啊,這多美好啊?

【女兒?這個馬甲還有個女兒?!】

【回前麵的,淡島的馬甲們不都有異能力嗎?我們森森的異能力就是可以化為人形啦,是個超可愛的金發小蘿莉!教會的大家就都把她當成醫生的女兒啦】

【對的對的,小蘿莉叫愛麗絲!金發藍眼穿小裙子,巨可愛!大名的話一開始好像是叫森茉莉,但是前些日子淡島打了個電話後好像就改名了來著……】

【啊,那天我在我在!但是不管改成叫什麼了,平時大家都叫她愛麗絲啦】

【笑死了。剛才還一個個要死要活地害怕琴酒開槍,現在槍/口還沒挪開呢,你們一個個的開始聊到彆的去了。又不擔心你家“森森”暴斃了?】

【前麵一直在蹦噠的那個好煩!房管在嗎?把這個不是森粉的家夥提出直播間好不好!】

額頭前明明還被人用冷冷的槍/口抵著,隻需麵前的銀發殺手微微扣動扳機,自己便有可能直接告離人世。但醫生在此時此刻卻神情恍惚了起來,思緒似乎在跟著黑皮青年的話語飛到了另一個地方。

一大筆金錢、遠走高飛。

去往另一個誰都不認識他的地方,重新開始自己與女兒的人生。

假如站在這裡的人不是有著“森鷗外”核心的森醫生,真的是如同波本所說的那樣,是一個失業後帶著女兒流離顛沛、為了生計無助之下投奔貧民窟小教會當教主親信的懦弱醫生的話,此時此刻必然已經動心了吧。

這一招打一巴掌再給顆糖可真不錯。先是由冷麵的琴酒出聲威脅,再在目標惶恐不知所措之際,給他一個縹緲虛無的美好承諾。這樣的“勸誘”的角色,由波本來扮演簡直剛剛好。

黑發紅瞳、眼底掛著烏青的醫生似乎動搖了。他沉默了片刻,神情疲憊至極的輕聲道:“隻要我說出來,你們就會放過我嗎……?”

波本說:“那是自然。對吧,琴酒?”

……這個波本,有點意思。

嗤笑一聲,琴酒還是配合著波本的意思收起了手/槍:“說吧,醫生——講出你知道的所有事情。”

森醫生:“……”

醫生歎了好大一口氣,這才聲線低沉地緩緩道:“是的,你們說得沒錯……教主他背後確實存在一個名叫純白的強大勢力。”

“但是具體的事情,我也不是很清楚。但……從我平時在照顧教主的時候聽來的話來講,他們應該可不是好惹的。你們確定還要繼續聽下去嗎?”

【笑死我了,一個沒錢又沒人的強大組織勢力?】

【那確實不是好惹的。畢竟隻是淡島隨口扯出來的空殼組織,根本不存在嘛哈哈哈哈哈哈】

【開始了開始了,森森的演技秀開始了!搬好小板凳坐好!】

到底是什麼樣的一個組織,讓這個醫生一副欲言又止地惶恐模樣?

波本笑道:“不必害怕。請放心大膽地說吧,醫生。”

又歎了口氣,森醫生佯裝猶豫地頓了頓,這才根據先前淡島講過的劇本繼續說道:“是這樣的。具體情況我真的也不是很清楚。但有件事我似乎聽教主講過……”

“……以文豪為名的森鷗外教主,似乎是他們的核心領導。”

*

【哇!這個小主播好剛啊,居然敢跟萊伊這麼凶?】

【哈哈哈哈哈哈打起來打起來!橘毛小主播快跟萊伊打起來!你的朱蒂姐姐就在身後等你保護呢,快上啊!】

【笑死我了。這是什麼?一個烤橘子引發的fbi內鬥現場!】

【哈哈哈哈哈前麵的有才啊!打起來打起來!】

這個柏村春也,與先前夢境中的似乎不一樣!

赤井秀一猛地抬起頭,低聲道:“春也……?!”

這裡難道不是他的夢境嗎?夢這種東西,難道不應該是由做夢的人的思緒來主導?

雖然現實中的赤井秀一早就與朱蒂分了手,在十幾次循環後,知曉接下來發展的赤井秀一如此刻意冷漠地對待夢中的朱蒂,自然有他的理由。但在先前的十幾次夢境循環中,夢中的柏村春也可從未發現這一點……!

橘發少年抿緊著唇,冰藍色的雙眼緊緊地盯著麵前高大的長發男人,厲聲道:“秀,你說話啊?今天的你到底是怎麼回事。”

被他護在身後的朱蒂反應過來後無奈道:“謝謝你幫我說話,春也…但在辦公室用電熱爐確實是我的不對,不要吵架好不好?”

柏村春也:“才不是呢!今天的秀就是很奇怪。秀,你到底是怎麼回事?”

赤井秀一沒有回答柏村春也的問題,大腦卻在飛速的運轉思考。

他以前還在fbi就職時,曾聽一些案件裡的心理醫師講過,夢是現實的執念所反射,如果持續密集的夢到某個相關的事件,那便是這個人潛意識最執念的事情。

同時,夢境如果夢到的是過去發生的事情,也有可能是大腦中關於這一段記憶中所潛藏的部分被激發。這種情況下,當事人往往會回想起事件中最容易被遺忘的細節。也有不少受害人曾在夢中回憶起關鍵線索,從而一舉破案。

這麼多個夜晚的夢境下來,赤井秀一已經初步可以估定這夢境似乎對他無害。於是他這些日子以來也一直在這循環的夢境中探索著,通過做出不同的行為影響夢境,試圖找到柏村春也失蹤一案中他所紕漏的線索。

但這一切都是基於這一切確實隻是他夢境的基礎上!夢境是圍繞做夢人的邏輯思路運轉的,但麵前的這個柏村春也卻無疑脫離了先前十幾次夢境的邏輯,與之前似乎不一樣……!

沉默片刻,赤井秀一張了張嘴:“春也,你——”

“叩叩。”

辦公室的門被誰敲響了。

柏村春也轉過頭,發現是那位留有小胡子的辦公室負責人詹姆斯·布萊克站在門旁。詹姆斯捏了捏自己的小胡子,清嗓道:“咳。很抱歉打擾到你們了,女士與先生們。”

“雖然我也不是很讚成在辦公室使用電熱爐的行為,但比起這些我們有一個更重要的議題信息要去探討。”

要來了,柏村春也失蹤案的第一個節點!赤井秀一眼神一凜。

詹姆斯斂起了笑容,大步走到了辦公室的白板牆壁前,嚴肅地說道:“這個議題,我們必須在今天得到一個明確的答案——”

“……以酒名為代號的跨國犯罪組織今日愈發惡劣猖狂,其所作所為已經威脅到了諸多公民的安全與自由。為此,上層決定派出一位臥底,潛伏進入這個神秘組織,為我們獲得更加情報。”

“這會是一場極為艱巨的任務,其危險與困難不必我多加贅述……”

“——秀、朱蒂、春也,你們三個有什麼想法嗎?”

他一如先前的劇本一樣問道。

第27章 第二十七章

……由誰去做這個臥底?

這無疑是一個極為艱巨的任務。做臥底——那就代表著要一個人拋棄過往的身份, 孤身一人、沒有應援地潛入一個極為黑暗危險的犯罪組織。稍有不慎,可能連情報都沒傳出去,人就無聲無息地死在了那個組織裡。

作為臥底而被派出去的探員,所說的每一句話、做的每一個動作, 都需要經過縝密的思考考慮, 每一步都像是踏在刀山火海之上。

如果是按照最原先的真實發展的話,這裡應該是柏村春也主動提出要做臥底, 然後赤井秀一反駁, 最終在會議結束的時候布萊克拍板定下由赤井秀一擔任本次臥底任務。

但……先前十幾次的循環中, 為了實驗夢境中的諸多可能性, 赤井秀一在開會的這個時間節點已經做過無數次的嘗試。但結論卻也隻有一個——不能讓這個時間點的柏村春也真的接受任務,否則他會因偷襲槍/擊而死亡。

回憶起先前幾次循環中,柏村春也在拿到臥底任務時正興高采烈地向他宣誓, 卻被來自隔壁樓的槍擊手一擊斃命的樣子, 赤井秀一眼眸一暗。

【臥槽,居然是這個時間點嗎?這算不算名場麵?】

【說實在話這還是個挺嚴肅的場麵, 但是我一想到剛才的烤橘子就有點想笑哈哈哈哈哈哈】

【曆史和劇情告訴我們, 根本不用猜, 接下來一定是萊伊當臥底啊!】

【??前麵的那個又劇透,怎麼還不被封號?今天房管是真的下班不在了嗎?】

【橘毛主播衝啊!爭取頂了赤井秀一,我們去黑衣組織和琴酒貼貼!】

會議室內, 隨著布萊克的一句“你們有什麼想法”說出,空氣一瞬間仿佛被凝固了一樣安靜了下來。

布萊克站在白板牆壁前, 表情嚴肅地拿起記號筆在白板上寫下了關於臥底計劃的一些想法。朱蒂拉開了攔在自己身前的柏村春也的手臂, 表情為怔:

“臥底?我……”

“——我是最合適的人。”

沉默片刻, 年紀最小的柏村春也舉起了手。朱蒂轉過頭,一臉不可置信地看向他。

橘發藍眼的少年彆過頭, 冷靜地分析道:“……彆這麼看我,朱蒂姐。我年紀最小,正好可以打入黑衣組織底層從頭爬起,讓他們認為我是由他們一手’培養‘的可信任成員。”

“同時,除了fbi外我還有其他的朋友可以為我做後援與情報渠道。對比起在顯眼的秀和朱蒂,無論怎麼想,都是我最合適。”

他說這話的時候,聲音中沒有一絲的猶疑,堅定可靠地幾乎不像是剛才嬉笑著調侃朱蒂烤橘子的那個小少年。他冰藍色的雙眸中仍然充斥著少年的驕傲的意氣風發,但卻平靜到了極點。

……又出現了,與先前夢境循環中的柏村春也不同的發言。赤井秀一冷靜地想。

之前的幾次柏村春也的發言中,可沒有提到什麼“fbi以外的朋友”。

朱蒂站起身反駁道:“這怎麼可以?!春也,無論你的能力再怎麼出眾,你才隻有15歲啊,還是個未成年!”

“秀,你倒是也說說春也啊!”

思索片刻,赤井秀一也出言慢條斯理道:“——我也反對春也的提議。”

“從各方麵的均衡能力來看,都應該是我更為合適。如果隻是為了出於讓那個組織信任、打消臥底的嫌疑,我們應該也有其他的方法來達成這個目的。”

“既然臥底這一任務事關重大,那就更應該從多方麵謹慎分析,然後再下決定。”

捏了捏自己的小胡子,詹姆斯·布萊克沉吟道:“秀說的有道理。春也,你覺得呢?”

——這個萊伊有問題!

“柏村春也”皮下的淡島千秋瞳孔皺縮。

先前上一次他來夢境裡的時候,萊伊可是直接表明支持柏村春也臥底。並且在上一次夢境中,他記得萊伊對待朱蒂的態度也沒有現在這麼冰冷。

一個照理來說隻是按照固定劇本來演繹的夢境裡,角色突然出現了其他的反應,這代表著什麼?

……最簡單的答案,那就是在「緋紅之心」營造的夢境中,寶石的持有人與目標使用人都擁有自主的意識!萊伊本人在這個夢境中,擁有著完全清醒的意識!他做出不同的反應,是在試探這個夢境的其他發展的可能性!

這可就麻煩了。

似乎是被勸服了,柏村春也緩緩地坐回了會議桌前,略帶不甘地低聲道:“……是,詹姆斯先生。”

“但我依然認為,我才是最適合的那一個。還請不要因為我年齡尚小,就完全駁回我的意見。”

詹姆斯·布萊克深思道:“…確實。春也先前提出的一些點確實值得在意。”

“關於你所說的那個fbi之外的外援朋友,可以向我們簡單介紹一下嗎?”

“自然可以。”柏村春也乾脆利落地答應,隨即翻出了自己的手機通訊錄,指著一個頭像是小熊的聯係人說,“他是一位可靠的黑客朋友,我們之前是在交友軟件上認識的……我已經確認過他的背景,並且從未向他透露過我的真實身份情報。”

“我以我探員的身份保證,他足夠可信。隻要錢貨兩清,他是個值得信賴的情報來源。”

【……?】

【?????】

【小朋友你是否有許多小問號?】

【不是,這個小熊頭不是淡島最喜歡的那個吉祥物嗎?!原來這個時間點就已經被發明出來了啊ww!】

【前麵的重點在這裡??難道不應該問為什麼這個橘毛小矮子身在這個時間點會認識淡島!?一個世界可隻有一位主播啊!】

假裝完全沒看見直播間的滿屏問號,柏村春也將自己手中的手機遞給了身旁的朱蒂。不一會兒,顯示著小熊頭頭像的手機就在幾人間傳閱了一遍。

傳到赤井秀一時,赤井秀一的翠綠眼眸微眯,寓意不明地翻看了一下聯係人界麵底端的聯係號碼,毫不意外地發現與現實中淡島千秋的聯係方式一模一樣。

他麵色如常地往下又翻了翻,暗中又記下了幾個聯係號碼,這才十分自然地將手機遞了回去:“情況我已經了解了。如果這位黑客真的可信的話,那臥底的工作有了接應,選擇臥底是誰來當的難度條件無疑放寬了許多。”

似乎是想到了什麼,朱蒂推了推眼鏡笑著接過話頭說:“不管怎樣,我不同意春也出任這次任務。但是如果有fbi以外的可靠無勢力人員幫助的話,任務看起來確實會順利很多。”

“關於這位黑客,我認為我們應該再調查一下他的背景。在假設有他加入的情況下,進行幾次計劃模擬,然後再決定出誰來出任臥底任務。這也不需要很久,並且也是最穩妥的方法,難道不是嗎?詹姆斯先生。”

這倒確實。

雖說上麵要求他們今日就暫時得出一個結論,但是具體情況還是要謹慎抉擇才行。隻是調查一個小黑客並且討論一下模擬計劃而已,也花不了多少時間。

詹姆斯·布萊克深思片刻,緩聲道:“那麼這樣的話。秀、朱蒂、春也,你們儘快上交一份模擬計劃報告。我會將新的情況轉告給上層,謹慎得出結論。今日的會議就暫且結束,臥底人員是誰我們改日再……”

“砰砰砰砰!”

就在此時,玻璃爆炸的聲音猛地響起!刺耳的警鈴警報聲響徹整個基地。

一如第一次夢境中柏村春也倒下時的場景。一片純白在赤井秀一的眼前閃過,緊接著便是子彈破空而出的聲音。熟悉的血花綻放,在意識的最後一刻,赤井秀一聽見了朱蒂的大喊:

“——有敵襲!”

*

現實世界,fbi某據點。

金發碧眼的女探員正焦急地來回走動著,手裡拿著一份報告,嘴裡念念有詞。一旁一位白發的中年紳士無奈地揪了揪自己的小胡子,說:“朱蒂……如果真的那麼在意,不如聯係一下秀,和他商議商議?”

朱蒂從資料中抬起頭,推了推眼鏡不安地思索道:“可是秀正在進行臥底任務……這種不確定的小情報貿然和他聯係,會影響他的任務節奏吧?”

聞言,詹姆斯·布萊克捏著小胡子笑了笑:“怎麼會呢?雖然確實不確定,但我認為這已經足夠是個大新聞了。一個突然冒出的立場不明的怪盜冒充了一位死去的fbi的名字,這難道還不算重要的大消息嗎?”

“更何況,根據秀之前的調查。這個怪盜背後的那個組織,可不是什麼能輕易對付的勢力……”他意味深長地說。

朱蒂低頭,望向自己手中資料上的那張照片——那是一張監控截圖照片。圖片的正中央,是一位穿著白色西裝、黑發鳶眼的繃帶青年,他似乎察覺到了自己被人窺視,正微笑著衝攝像頭打著招呼。

……根據當日在怪盜狂宴現場的眼線報道,也就是這個疑似“怪盜梅勒斯”的人,在現場自稱為“柏村春也”——冒名頂替她那三年前早已失蹤不明的fbi同僚,柏村春也。

……「純白」。

頂替春也名字的怪盜,隸屬於純白。

朱蒂咬了咬嘴唇,猶疑片刻,還是拿起了房間內秘密專線電話的聽筒。電話上的數字被來回摁了個遍,轉了幾次機,忙音響了許久,這通秘密至極的加密電話才終於被那邊接聽。

她深吸一口氣,直接切入正題:“秀,有件不得了的情報我想單獨通知一下你——”

“是關於最近網路上盛傳的那個神秘組織「純白」,與三年前失蹤的柏村春也的事情。”

第28章 第二十八章

萊伊是被手機鈴聲叫醒的。

專屬於fbi內部的提示鈴聲十分刺耳, 與方才夢境中響徹整個fbi的警鈴聲竟有幾分相似。

無聲地歎息一聲,萊伊揉了揉自己酸痛的太陽穴,將剛才夢中少年在血泊中倒下的樣子,低頭翻出了自己的手機看了看。

……現在是淩晨的四點, 他隻睡了不到一個小時。

黑色長發的綠眼男人垂眸看了眼手機, 先是下床在房間四處檢查了一下先前布置好的屏蔽器,在謹慎搜查檢索了幾遍後, 又摁下好幾個手機按鍵來回切換了幾個隱蔽軟件, 這才接起了這通特殊的來電。

剛剛接通, 電話那頭傳來了昔日自己同僚朱蒂的聲音。她直切主題:“秀, 有件不得了的情報我想單獨通知一下你。”

“關於最近網絡上盛傳的神秘組織「純白」,還有三年前失蹤的柏村春也……我們似乎有了新的消息。”

在提到那個橘發藍眼的恣意少年的時候,朱蒂的語句稍微頓了頓。她深吸一口氣, 隨即又流暢地繼續照著手中的情報念道:“在先前的‘怪盜狂宴’的現場, 我們的眼線在現場發現了一位自稱‘柏村春也’的青年。”

“……那個冒充‘柏村春也’的青年照片已經發到了你的手機裡。經過初步的追蹤調查,基本已經可以確定他就是在前些日子引起騷動的, 那位傳聞中隸屬於純白的怪盜梅勒斯。”

萊伊一遍翻閱著剛剛被發送來的情報。看著照片中的那位黑發鳶眼、對著鏡頭笑眯眯打招呼的青年, 他靜默地點了根煙陷入深思。

朱蒂說:“我與詹姆斯先生初步的一個推論是, 梅勒斯與春也他們二人之間必然有著什麼聯係。涉及到梅勒斯背後可能存在的那個純白組織,我們有一個十分大膽並且未經驗證的猜測……”

“——已經死亡了的柏村春也的身份,可能存在著很大的疑點。”

萊伊沉默著沒有說話。

香煙在指尖燃燒著, 苦澀中夾帶著尼古丁氣味的煙氣微微繚繞,探向了思緒延伸的地方。

半晌, 萊伊緩緩道:“春也他, 或許並沒有死亡。”

“雖然我手頭的證據還不足, 但隻要再給我些時間,我能查清楚他失蹤的原因。”

……這人可真是。

電話那旁的詹姆斯·布萊克聞言談了口氣:“秀。這麼多年來, 即使你再怎麼不願去相信春也的那起事件,但再過不久便是春也失蹤案的四年整,從法律意義上來講,作為失蹤人口的他已經被宣告死亡了。”

詹姆斯·布萊克停頓片刻,緩緩歎息道:“……無論春也究竟是什麼樣的身份,他是真的死亡還是另有原因,我們現下的工作才是更重要的。”

“繼續搜查純白與柏村春也背後勢力這件事情的工作,就拜托你了,秀。”

簡單地交流了幾句情報與現況後,電話被掛掉了。

回憶著先前剛做完的夢境,赤井秀一靜默地站起身,走到了臥室的窗邊。此時正是淩晨深夜,窗外的車來人往都少了不少。夜幕低垂之下,隻有幾盞路燈與空中朦朧的星在微亮。

他深吸了一口香煙,緩緩地吐出了一口濁氣,眼神不經意間掃向床邊桌子上放著的那個小小的黑絨盒子——那裡麵裝著的是淡島千秋上次不小心落下的「緋紅之心」。

如果要探查純白的信息,果然還是要從他查起吧。

——夢境是勾起人內心深處,最不願記起的事情麼……

*

淡島千秋醒來時,發現自己已經回到了先前與蘇格蘭一起居住的那間彆墅裡。白發青年猛地坐起身,在發現自己身上蓋著的那張熟悉的小熊頭棉被“芳子”,身邊也是自己熟悉的房間後,心下鬆了口氣。

看來應該是出門“見網友”的時間太長,被蘇格蘭領回來了麼……

摸了摸口袋,「巨神之眼」已經不在身上,手機上也莫名出現了一條來源不明的巨額轉賬。淡島千秋若有所思地把玩了一會兒手機,還是決定先下樓找點什麼東西填飽肚子。

多半是那位五條先生已經把寶石回收了,又另行打了報酬給他吧。隻是不知道身為異界來客的他,這錢到底是從哪來的?

遠離了五條悟,主直播間的信號似乎也恢複了正常。大波的彈幕滾動著洶湧而來。

【淡島!淡島老婆你醒啦!!!你睡了好久啊嗚嗚嗚嗚,從下午在小春家開始一直睡到現在。中途信號還卡頓了,人家沒有直播看好無聊QAQ】

【距離直播間卡頓已經過去了好幾個小時了,老婆我終於又看見你啦!!!】

【淡島啊我的淡島!你可終於醒了,你都不知道我沒有直播看的時候跑去森視角那裡經曆了什麼orz,幸好你醒了,快整點花活給我們看吧!】

【啊?你們之前沒在淡島直播間看見那個被亂入的橘毛小哥哥嗎?就是時間線錯亂,在三年前(被消音)的那個啊!】

【總感覺現在這個直播間謎團好多,腦子有點不夠用,但是還是好想繼續看下去qwq】

【臥槽好大一筆錢,好多個零……主播怎麼突然這麼多錢了,哪搶的??】

身後披著棉被,淡島千秋慢吞吞地下著樓梯向廚房走去,一邊漫不經心地在心裡溫柔糊弄道:“錢?是之前在直播間卡的時候扶跌倒的老爺爺得的啦,真的真的。雖然數額大,但拿來抽卡應該也抽不了幾次吧。”

“森的直播間?…森先生就是很喜歡和人聊天的性格啦。大家和他聊天聊多了,自發地為他說話也沒有什麼不對嘛?……”

【原來是這樣啊!可惡,我也想扶一個老爺爺發家致富啊!】

【哈哈哈哈前麵的那個可以試試,咱們這邊的老爺爺可不是好碰瓷的,小心先把自己賠進去】

【啊這,那確實。但是森那個直播間真的怪嚇人的,還是淡島這邊好啊orz】

…真好糊弄。淡島千秋想。

不如說,這群人根本不在意自己實際做了些什麼吧。

走下樓梯,明明是深夜四點,一樓的客廳燈卻意外的還在亮著。淡島千秋下意識地想推推自己眼前的黑框眼鏡,卻發現鼻梁上空無一物。眼鏡不知道掉哪裡了,他不適應地揉了揉自己的鼻尖。

淡島千秋本來不是近視眼,那副眼鏡也不過是用來遮臉和表情用的。現在在這個世界戴了一個多月,離開了眼鏡居然也有些不習慣了。

客廳內,正一個人坐在沙發上看資料的蘇格蘭在看見淡島千秋後動作一頓,隨即若無其事地收拾起了桌子上的文件,溫柔地轉頭笑道:“……淡島君?晚上好,是餓了嗎?”

“你的眼鏡我從那位小春先生那裡拿回來,幫你放在床頭了。等我先簡單做點什麼吃的,你再上去吧。”

麵對飼養員,淡島千秋乖乖地:“好。”

“蘇格蘭是剛剛做完任務回來嗎,這麼晚了還不睡?”

蘇格蘭熟練地給自己係上圍裙,從冰箱裡拿出了兩個雞蛋:“是啊。怪盜狂宴那晚後續產生的影響可真是麻煩透了……家裡還剩下些之前的米飯,我們吃番茄蛋包飯好嗎?”

“在那位作家小春先生家裡過的還開心嗎?說起來,任務失敗了,不少人都受了責罰……淡島君最近沒有處罰任務之類的嗎?”

似乎是想起了什麼,白發黑客眼神漂移了一下:“啊……最、最近確實很閒呢。”

“對了,能為我的那份蛋包飯多加一點糖嗎?謝謝你,蘇格蘭。”

——被十分生硬地轉移了話題。

共處在一個屋簷下,蘇格蘭又哪裡聽不見樓上有時開門時傳來的鍵盤劈裡啪啦聲——淡島千秋並沒有如他所說的那麼閒。相反,從上次怪盜狂宴的那晚起,蘇格蘭就發現他在偷偷額外製作著什麼程序。

……如果沒有記錯的話,公安那邊前些日子傳來消息,最近組織的網絡防火牆保密等級與技術又上了一層樓。是組織的那位大人單獨下的命令,讓淡島君私下建設的嗎?

一邊想著,蘇格蘭溫柔地向淡島千秋應了聲好,反手顛了顛鍋。

金燦燦的蛋餅在平底鍋內打了個轉,傳來陣陣濃鬱的食物香味。

蛋包飯做好了。

*

真白教會門口。

教名“淡島千秋”,本名為阪本五郎的頹廢副教主在短暫地出差回來後,卻發現自家教堂變得有些陌生了。

——其中最為奇怪的一點,就在於來教堂參拜的人,似乎變得有些奇怪了起來。

「真白教會」是位於橫濱貧民地區的一間破舊彆墅所改造的教會,所信仰的東西,也不過是一顆再普通不過的白石頭。這樣的真白教會,服務的人群也主要隻是周圍這一片的普通老百姓而已。

而現在……

看著麵前在教堂內外來來往往、看著就不好惹的黑衣陌生人,教會門口停著的眾多黑色轎車,剛風塵仆仆趕回來的副教主大叔打了個哆嗦。他顫顫巍巍轉過頭,小聲焦急地向自家教會的醫生先生問道:

“喂,森醫生!這些看起來就像是黑///幫的家夥是哪來的?!這明顯不是咱們教會的信徒吧!教主、教主他現在怎麼樣了?”

雖然那個禿頭確實是個人渣,但現在好歹還是給自己開著工資的衣食父母啊……!這群一看就是黑///幫的家夥,萬一在教內打起來怎麼辦?

看著零稀幾個先前自己眼熟的教徒,麵色忡忡又恐慌地給這些不知從哪冒出來的黑衣人讓路,副教主都要不安炸了:“我的天啊,這、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從哪來的這些人……?!”

“你先冷靜一下,副教主先生。”

黑發紅眸的森醫生一樣憂慮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低聲道:“先前拜托你去北海道購買的藥材怎麼樣?教主現在還在臥室內休息等藥呢。”

“我也不知道這群怪人是從哪來的,但是他們都花錢為我們的信物「純白之石」充了能。”一邊說著,森醫生向副教主遞去了一個無奈的眼神,“你也知道教主他……有點愛財,他好像不是介意這些事情的。”

……這倒確實。

十分清楚自家教主德行的副教主愣了片刻,隨即肩膀耷拉了下來,小聲道:“…是啊,教主他確實是這樣的人。”

“但是這間教堂可是附近居民唯一的精神依靠啊……這群人來了,正常的信徒豈不是都不敢來參拜了?那周圍的鄰居街坊該多難過啊。”他碎碎念著。

聞言,森醫生隻是感同身受地也歎了口氣,安撫地拍了拍副教主的後背。

而在副教主看不見的視角裡,森醫生直播視角上空的彈幕滾動著。

【這個醫生就是屑啦,明明就是你把教會的消息賣給組織他們的!還在這裡裝模作樣安慰彆人,好好笑】

【黑心眼的森森也好棒~不愧是森森~】

【觀眾“隻是個路人而已”打賞了五個摩天輪,並留言道:今天也來給醫生先生打賞了!】

【再不過一段日子,這間教會就要成為黑方的天下了吧ww!森教主自作自受,非要和我們森森撞名字,這下小命不保咯】

漫不經心地扮作溫柔與直播間觀眾們聊著,森醫生回想起了先前那天發生的事情。

那日琴酒與波本上門拜訪的最後,在強大的黑衣組織的“脅迫”下,森醫生顫抖著手“被迫”簽下了一份保密協議——

協議主要內容大約為,由森醫生幫助黑衣組織隱瞞行蹤,協助黑衣組織拿下作為「純白」名下據點「真白教會」的教主、純白高級乾部“森鷗外”的人頭。

作為報酬,黑衣組織方則需要在一切的事情結束後,交付作了“叛徒”的森醫生一大筆金錢。並保證將其後續不受神秘組織「純白」的跟蹤追殺。

……隻要幫一點小忙,時不時給開個後門,就可以獲得大筆的金錢遠走高飛。無論怎麼看,隻要黑衣組織不突然翻臉滅口,這份協議都是血賺啊。

如果森醫生隻是個普通的教會醫生,被迫簽下了這樣的一份協議,在懷揣著帶著“女兒”遠走發達的竊喜之餘一定也免不了提心吊膽,擔憂黑衣組織撕毀契約,人財兩空。

可森醫生……他可不是個普通的小醫生。

微微眯起自己赤紅色的眸子,森醫生想起先前淡島千秋傳來的計劃構思,心裡忍不住輕笑。

他的目標,可不僅僅是賺錢那麼簡單啊。

【這波啊,這波是森醫生空手套白狼~純白本來就是淡島隨口胡扯的,哪來的追殺呀,完全就是白賺一筆錢w】

【唉,淡島那個敗家子可真是的。真要說賺錢,還得讓我們森森來!分分鐘卷走組織錢財!】

【啊?但是真的一定要和酒廠合作嗎?雖然說淡島現在就在黑方,但他也隻是個打工人而已,沒法決策。按照之前酒廠的調調,總感覺他們最後會背刺森醫生反水的樣子……】

【啊啊啊啊前麵的那個不許這麼說!我們醫生肯定沒事的!】

也不知道順著森醫生的話想到了什麼,副教主越發頹廢地低下了腦袋。他掏了掏自己身上的背包,拿出兩個手提袋:“噢,對了。這是先前醫生你托我出差買的藥材,還有小愛麗絲的新裙子。”

森醫生眼前一亮,迫不及待地從手提袋中取出一條裙子。來回翻看著讚美道:“呀,這可真是——!謝謝您,淡島副教主!住在貧民區就是這一點不好,我的愛麗絲已經好久沒有換新的小裙子了。這來的正好!”

“請問這些一共多少錢?請務必讓我加倍感謝您!”

“不必不必,我知道醫生你手頭也不富裕。”副教主連忙搖頭擺手道,“平日裡還是彆叫我教名,直接叫我‘阪本’就好。大家都是同僚也不必如此客氣。”

“隻是這藥還是請醫生儘快處理上吧。教主病的那麼重,出差在外我每天都在擔心他什麼時候好……”

“——你好,請問這裡是「真白教會」嗎?”

一個清潤的男聲打斷道。

森醫生轉過頭,看見一個與他一樣留著黑色中長發,但氣質完全不一樣的男人。男人有著一雙清澈的黑瞳,見他人看過來,他清爽的露出一個笑容:“打擾了您的對話十分抱歉,但我看見了門口的招聘啟事……”

“我叫萩原研二,是前任警察。請問您這邊,還缺警衛嗎?”

第29章 第二十九章(加更)

“…前任警察?”

副教主一怔, 隨即想起自家教主乾得一些行當,忍不住緊張起來:“那個,我們教會是正經教會!”

自稱萩原研二的男子一愣,隨即笑著擺了擺手說:“不不不, 那已經是過去的事情了。”

說著, 他掀起一點褲腳露出腿上纏著的繃帶,輕描淡寫道:“因為這份工作, 我受了一點不太方便的傷, 所以現在隻是個無職遊民罷了。我在門口看見了招聘啟事, 那個不是真的嗎?”

副教主順著他的視線看去, 發現是前些日子自己出差前教主親手張貼上的一張“警衛招聘”。

自從得了怪病以後,教主便每日疑神疑鬼的。最開始還可以下床走路溜達,到了後來就直接萎靡在了床上, 天天懷疑著有誰要來害他。這張招聘, 就是在他疑心病犯了的時候貼出來的。

“……不,那個是真的。”副教主的表情看上去有些糾結, “隻是、隻是怎麼說呢……”

“不如就先讓這位萩原先生先進來吧。”一旁一直沉默著的森醫生突然微笑著開口說道, “光是站在這裡可就太怠慢客人了……不如我們去問問教主的意見如何?”

副教主:“啊?唉, 醫生你說的對。”

他歎了口氣,往前走了幾步,作出引路的姿勢:“那麼, 萩原先生,就請跟我來吧。”

【萩原???!】

【不對啊!這個時間線, 萩原不是早就因為(被消音)炸死了嗎??】

【是出現了什麼誤差嗎?我看見萩原剛才腿上有傷, 雖然走路還算可以, 但多少還是有些僵硬……會不會是這個小世界出現誤差了,在(被消音)事件中他隻是受傷了, 沒被炸死?】

【嗚嗚嗚嗚是萩原啊!森森的直播間真是太好了,以後當了同事還能看見活得萩原原!!!】

【前麵的可彆高興的太早。就算現在這個萩原好像是因為腿傷退休了,但畢竟以前是警察,我覺得那個禿頭森教主還不一定會同意這回事呢……】

跟隨著教會的副教主與醫生走在教會內的走廊上,萩原研二不動聲色地打量起了周圍的環境。這是一間相當陳舊的建築。牆壁上有不少地方都有著微微泛黃的牆皮裂開痕跡。

身前帶路的這兩位裡麵,醫生姑且還是個態度正常的普通人,副教主卻是看著就不知因為什麼而心虛的不行……明眼人你看這位副教主先前的態度,都能猜到這間教會定有不對勁的地方。

留著黑色中長發的俊秀青年無意識地摩挲了一下右手虎口上的傷口,眼神一片清澈與堅定。

萩原研二,原警視廳警備部機動組爆/炸物處理班成員。於兩年前一場聲勢浩大的爆/炸案中,因為爆/炸犯喪心病狂的對警察的報複,在拆彈時差點命喪於此。在危急關頭,一位從天而降的橘發少年在爆/炸中救了他。

……但即使是獲救,從那場事件過後,萩原研二的身體也受到了不可逆轉的損傷。他的右腿與右手因為當時距離爆炸源太近,不可避免地收到了損傷,這導致了他不得不靜養兩年。

靜養期結束。本想著已經不能再重返職位的他,卻接到了一樣意想不到的工作——

——潛入一個決定在日本紮根生長的世界級神秘組織,「純白」。

這是一個先前萩原研二從未聽聞過的組織,但他依然不敢小覷這個神秘組織的存在。根據先前警方的資料顯示,「純白」正值剛剛在日本發展的階段,正是趁機潛入打進內部的好時期。

因為靜養已經沉寂了兩年的萩原研二,除了一位同樣是警官的姐姐,目前明麵上的身份已經與警方完全沒有了任何關係,是個完完全全的“前·警察”。對於潛入一間“教會”來說,一個身體略有缺陷、沉寂許久的落魄警官是最好的選擇。

正大光明的潛入、調查——這是一計陽謀。

……以是否接受一個“前·警察”為題的,對「純白」進行試探的陽謀。

教主的臥室在彆墅最高層的深處,是這間彆墅內最好最舒適的房間,是教徒們進不來這裡的樓層,因此走廊中安靜到隻剩下幾人的呼吸聲與腳步聲。

此時已是接近黃昏時分,窗外帶著曛意的暖陽斜斜地打進走廊。橙黃色的暖光灑下,為氣氛暈上一抹神秘與不同尋常。

副教主在教主臥室的房門前站定,用眼神示意了一下森醫生先上去敲門。

畢竟平日裡,教主最喜歡、最信任的就是森醫生了。

森醫生一怔,隨即歉意地對萩原研二笑笑:“很抱歉……教主最近身患重病,不是很方便直接與人見麵。我先進去詢問一下他的意見,稍後再出來告訴您決斷好不好?”

萩原研二十分禮貌地點了點頭:“麻煩您了,醫生。”

與那位看上去略有滄桑的副教主相視一眼,森醫生上前一步,輕輕敲起了門:“教主、教主?我是您的醫生,請問我可以進來嗎?”

“關於先前您在門口張貼的招聘啟事,今天有人上門應聘了。副教主先生也已經從北海道回來了……您方便讓我們進去嗎?”

靜默。

門內似乎沒有人回應。

不知過了多久,臥室門後才傳來一聲聽起來虛弱又蒼老的回應。副教主又看了森醫生一眼。森醫生頓了頓,隨即輕輕道了聲“失禮了”,便轉動金屬製的門把推門而入。

分明是全教會采光最好的一間臥室,此時此刻卻被拉緊了厚重的絨製窗簾,絲毫不見光。萩原研二眯起眼,從未被遮嚴的門縫中窺見了那個癱臥在床上病怏怏的身影。

那是這間教會的掌權人——“森鷗外”。

剛一進門,門內便傳來了劇烈的咳嗽聲。那位森醫生連忙從臥室的床頭櫃中翻出了什麼藥片,又端起了床邊的水杯送了過去。服藥之後,那位像肉山一樣仰臥在床上的教主先生無力的揮了揮手,示意醫生過來。

……教主的病,似乎越來越不好了。副教主微微皺起了眉頭。

記得出差前,教主分明還沒虛弱到這個程度。僅僅是副教主出門外出的幾天時間,教主竟連為數不多的頭發都白了一半。他麵色灰敗、四肢無力的萎靡在床上,側耳虛弱地聽著醫生的話。

不一會兒,屋內便爆發出了一連串的咳嗽,與幾聲吃力的“不要警察”的大吼。那咳嗽撕心裂肺,聽著像是要將肺給完全咳出來一般痛苦。

又過了一會兒,滿臉憂愁與無奈的森醫生走了出來,輕輕地關上門後,向在門口等待著的萩原研二與副教主搖了搖頭:“抱歉。”

他斟酌了一下情緒,委婉道:“教主他……現在似乎情緒不太好。萩原先生,不如您今日暫且先回去吧?”

【騙人!明明是森森你剛才偷偷在森禿頭耳邊說人家小話,說警察來查了,所以才惹的禿頭害怕上火好嘛】

【唉,親眼看著禿頭的身體越來越差,還真是蠻感慨的】

【總感覺現在教會的人都好信任森醫生……?剛才敲門的時候,副教主都讓著森森誒!果然森森平時對待大家的溫柔,都是有回報的】

【森醫生——大家值得信賴的森醫生!】

……回去?

萩原研二動作微微一頓,隨即微笑地遺憾道:“啊呀,這可真是……本來還想著與醫生和副教主先生做同僚,現在看來暫時應該是不可以了。”

“那麼,今日我就先回去,不打擾醫生與副教主先生了。”

副教主看了看他,咬了咬牙猶豫道:“真的很抱歉,萩原先生,您是個好人。如果後續有需要,我們會另行聯係您。”

“……感謝您的安慰。今日真是麻煩您了。”

一邊笑著與副教主說著話,萩原研二一邊緩緩地收攏了放在背後的右手手心。如果此時副教主看到他手心裡攢著的東西,一定會十分吃驚——

——那是一塊普通的小小白色石子,但卻在這個教會有著另一個大名,「純白之石」!

並且這還不是信徒手中最普通的那種,而是供奉在教堂附近的“供能石”之一!

這可真是厲害啊,連他都沒有注意到。狀似無意地瞥了一眼萩原研二背在後背的右手,森醫生想。

是剛才一起路過教堂時順手牽羊的……?真不愧是會被派到教會來的警察精英啊。

出於某種不知名的愧疚心理,副教主堅持著要將萩原研二送到門口。夕陽下,三人在教會門口的影子被拉的很長。

在幾人似乎都沒有注意到的陰影裡,一個舉著攝像頭的身影一躍而過。一陣微不可聞的快門聲過後,他又悄無聲息地消失在了這個角落裡。

*

黑衣組織某據點,地下一層的酒吧。

昏暗的燈光照在了陰暗的地下室內。滿牆展示架的各類酒品,玻璃瓶在這燈光下閃爍著微暗的反光。

酒保彎下腰,恭敬地將手中剛剛調製好的酒遞給了吧台前正看著最新情報的大人們,隨後靜默地調製起了第二杯。

那是一杯微甜而又灼烈的波本威士忌——順著喉嚨流下,口感微澀卻又迷人至極。琴酒放下手中的酒杯,指尖在桌子上那些剛剛被線人交來的新情報中劃動,在看到某張照片時,他的動作微停。

照片中,黑發紅眸的醫生與副教主站在教會的大門外,正帶著另外一個青年準備入門。而在照片旁邊,另一份資料上則密密麻麻地記載著有關這位青年的資料。

“那個醫生,果然是個不安分的。”琴酒冷冷地笑道,“明明已經收下了組織的定金,卻依然與和條子有關係的人交往……”

說著,銀發的殺手隨手將照片遞給身旁黑皮金發的青年,語氣輕描淡寫而又狠戾道:“…既然無法從內部慢慢瓦解,那麼便直接拿下那個老東西教主的人頭吧。”

“——波本,是時候把任務計劃提前了。”琴酒說。

坐在他身邊的波本輕啜了一口杯中的檸檬雞尾酒,悠然笑笑:“好啊。正好,我想那位大人應該也已經等不及了吧。”

“能夠實現一切願望的許願石,不管是什麼「純白之石」也好還是「巨神之眼」也好,無論是什麼阻攔在眼前,我們都會將它呈給那位——”

他的話語猛地一頓,戛然而止。

琴酒點燃了一根雪茄,吞吐煙霧間斜斜地瞥了他一眼:“怎麼了?波本。”

波本:“……不,沒什麼。方才嚼到酒裡的檸檬了,被酸到了而已。”

左手緊攢著那張照片,波本極儘自然的放下手中的酒杯。他灰藍色的雙眸緊緊地看向照片上被拍到的那個人,心中滿是驚濤駭浪。

黑色的淩亂中長發,淩厲而又柔和的眼角,連帶著唇邊微微揚起的那略帶輕浮的弧度都如此熟悉……這分明是波本昔日那位前往警視廳就職了的舊友,萩原研二!

……為什麼,萩原研二會出現在「純白」的下屬教會裡?!

第30章 第三十章

“所以說, 你應該的確是受到了那顆「緋紅之心」的影響,進入了彆人的夢境?”精神鏈接中,小春獨步糾結地說,“那我們現在, 應該先把那顆寶石回收回來, 然後交給五條先生吧?”

“唔……暫時可以先留在那裡。那個夢裡,我有一些稍微有點在意的地方。”

通行燈轉為了綠燈。人來人往的斑馬線上, 淡島千秋披著自己的棉被一邊慢吞吞地走著, 一邊在腦海裡與小春獨步說著話。

現在還隻是初秋而已, 天氣尚未涼下來。像淡島千秋這樣披著棉被、把自己捂的嚴嚴實實的保暖的人可太少見了——不如說, 即使入了冬天,正常人也鮮少作出這樣的行為吧。

頂著一眾路人奇怪的眼神,淡島千秋推了推眼鏡瑟縮了一下, 按照平日的人設又把腦袋往棉被裡縮了縮, 匆匆穿過了這條馬路。

在路的那邊,是一處看起來很不錯的公寓小區。綠植鬱鬱蔥蔥的, 在正午的陽光中搖曳著, 光照正好。

作為一個晝伏夜出的宅家黑客, 淡島千秋已經很久沒有像這樣在正常的白天外出過了——連帶著他直播間裡的觀眾,似乎也像見不得光一樣嚎了起來。

【啊啊啊是光啊,是光啊, 本見光死要死掉啦哈哈哈】

【喂前麵的,要死掉的人怎麼會像你一樣笑的那麼開心嘛!至少裝也要裝的像一點啊哈哈哈】

【這條路怎麼看上去有點眼熟啊……淡島難得自己一個人偷偷跑出來, 這是來哪了?】

【我想起來了!這不是上次淡島從萊伊家跑出來, 半夜路過的那條大馬路嘛?這是又來找萊伊玩了?】

“唔……你們猜?”

淡島千秋在心裡笑著與直播間觀眾們說道:“當然, 猜中了也沒有獎品就是了。”

【啊?好狡猾啊,我才不猜呢ww】

【我猜我猜!我猜一定是來找萊伊玩!是有新的任務?還是要來找茬打架?還是說……主播是來悄悄搜集資料?】

【我猜是來找萊伊貼貼的!貼貼——】

——不, 都不是。

淡島千秋輕笑。

步入公寓、踏上電梯,淡島千秋站在了這間十分眼熟的公寓門口。他推了推眼鏡,調整了一下表情,輕輕敲了敲門:“您好……請問萊、不,諸星先生在家嗎?”

“我、我來找我上次弄丟的東西……請問方便讓我進去嗎?”

麵對著門口的電子貓眼,白發青年膽怯地如此說道:“諸星先生,您在家嗎?”

他是來討回,自己失蹤了的寶物。

*

這個世界上,有著許許多多擁有著神奇傳說的石頭,例如先前玉山家的「緋紅之心」、鈴木家的「巨神之眼」……但說起最近風頭最盛的,果然還是來自一間不起眼小教堂的小石子——「純白之石」。

真白教會隻不過是位於橫濱邊邊角角的貧民地區裡,再小不過的一間的不起眼小教會而已。由那位不知從哪冒出來的“森鷗外”教主分發給信徒們小小的白石頭,哄騙著信徒們視若珍寶地每日對其虔誠祈禱。

人如果真的渴望一個精神支柱,眼前任何能產生奇跡的任何事情都將被稱作“信仰”。即使這石頭看起來再普通不過、就像一顆鵝卵石一樣平平無奇,甚至每隔幾日還需要耗費大筆金錢為其“充值能量”,信徒們依然沉醉在騙子的話術世界裡甘之如飴。

——耗儘所有的錢財,隻為追求一個虛無縹緲的“實現夢想”。

貧窮的人們為了這尚且癡狂至如此,那就更不必提有些心中懷著某些隱秘渴望的上層人士們了。

【話說啊,除了和森森合作的酒廠,最近教會裡來的陌生人是不是多了好多啊…?這裡不是隻是附近居民在信的小教會嘛,突然來了好多陌生人好不適應啊】

【笨呐w!想想就知道,還不是因為之前森禿頭當著信徒的麵吹牛皮“石頭什麼都能實現哦”,然後還裝模作樣的做戲演了幾出“神降”嗎?一定是因為鬨太大,被外麵也知道啦!】

【唉,說的也是啊。能實現任何的願望,還真的像模像樣!不管怎麼樣都會有人偷偷來試探吧ww】

【說起森禿頭,我最近好討厭他啊。知道自己教會疑似被高層注意到之後,就算躺在病床上也爬起來又裝模作樣演了一回“神降”,還給充能提價!】

【畢竟是森禿頭嘛,做出這種糊塗事也不意外吧?】

【隻是這樣的話,之前的那些信徒豈不是充不起石頭了?好慘哦ww】

【管他們乾什麼啊?反正教會和教主的人頭被森森賣給就酒廠了,再過不久這裡應該就會被酒廠接手。他們也隻是群炮灰npc罷了哈哈哈】

手裡穩穩地端著一碗藥,出賣石頭和教會消息的“罪魁禍首”森醫生漫不經心地走在走廊上。正是正午信徒們參拜的時間,窗外的陽光照的暖洋洋,不時有樓下祈禱的低語聲傳來。

他的人型異能力“女兒”愛麗絲在來到這個世界後,獲得了能脫離他身邊自由活動的權限。這些日子裡,愛麗絲每日總是興奮地拿著零花錢滿街區的到處亂跑。

沒有了心愛的小蘿莉陪伴,森醫生每日的日常便是工作時與直播間的各位觀眾聊聊天、談談心、摸摸魚,偶爾還去教堂裡露個臉,在信徒和副教主的麵前刷一下溫柔臉。

刷臉的結果就是——現在全真白教會上下,都知道這位新來的與教主同姓的森醫生又溫柔又好心,信徒們遇到什麼煩心事都會來醫生這裡找他聊一聊。

以往這個扮演“傾聽”的角色往往都是森教主。但在這個教主病倒的現在,溫柔的森醫生又怎麼會介意代替他履行教主的指責呢?

“……那個,森醫生,您現在有空嗎?”

一個路過的信徒有些猶豫的叫住了醫生。

森醫生的腳步一頓,轉過身來時赤紅色的眸子彎彎眯起,臉上帶著溫柔的歉意:“抱歉啊,先生。我正要去給教主送藥呢……是有什麼煩惱要找我商量嗎?”

說著,他無奈地展示了下手裡正端著的藥碗:“樓下的大家正在參拜。不如您先去樓下的大廳向純白之石祈禱,等我一會兒忙完手頭的事我們再聊,您看怎樣?”

他的語調溫和而又緩慢,字語之間方法充斥著一種可以依賴的可靠。

提到了“純白之石”這四個字,信徒的眼神中劃過一絲窘迫。他垂頭喪氣道:“……不,那就算了吧。打擾到您真是不好意思,醫生。”

“我隻是想來與您來告個彆,既然您沒空……那就下次再說吧。”

告彆?

森醫生好像一愣,然後說:“告彆?您是說……”

“是的,我想要退出教會,從此不來參與參拜了。”信徒沮喪地說,“最近石頭充能的價格不是上漲了嗎?實際上,以前我還有工作的時候咬咬牙還是能充的,但最近我失業了……”

他不舍地掏出口袋裡的石頭遞過去,苦笑著道:“…是我不夠虔誠。入教這麼長的時間都沒有讓石頭顯靈、來實現我的願望。如果有錢的話,我也很想繼續祈禱下去啊!”

【如果有錢的話,我也很想每天都給森森打賞啊!】

【如果有錢的話,傻子才給森禿頭送錢啊!】

【觀眾“蜂蜜檸檬”打賞了三個小禮花,並留言:感謝提醒,差點忘了今天份給森森的打錢了!】

【笑死。喂!前麵的,沉痛的氣氛一下子就被你搞亂了好不好哈哈哈哈】

【無語,我還以為他是發現這其實是森禿頭的騙局了呢,結果就這。窮鬼滾粗啊!】

【彆罵了彆罵了,本窮鬼感同身受了嗚嗚嗚嗚嗚嗚】

信徒似乎真的為這件事情很痛苦。他扯著醫生的白色大褂一角,不住地傾訴著自己生活中的各種不順,與他活著有多麼多麼痛苦,教會怎麼怎麼是他唯一的希望。

森醫生靜靜地聽他抱怨著,垂眸看向自己手中的那碗顏色渾濁的藥,不知在想些什麼。

半晌,他好心的提議道:“先生,如果您真的很舍不得的話,要不要試著去和教主提提意見……?”

【哈哈哈哈哈森森你太壞了!!!】

【笑死,禿頭現在沒喝藥正暴躁著呢,還騙人上去撞槍口上提意見!好壞哦!】

【震驚!某三流小教會教主大發雷霆,原因竟是如此?!】

仿佛沒看見眼前狂歡似地笑成一片的直播間,森醫生發自內心地向這位信徒建議道:“如果覺得價格不合理的話,為什麼不直接去和教主反饋呢?”

“您也看見了,最近教會裡來了那麼多奇奇怪怪的人……如果沒有他們的話,如果不是人多導致資源匱乏的話,教主也許不會去提高充能的價格,難道不是嗎?”

方才還哀怨地信徒猛地抬頭,愣在原地喃喃自語道:“去和教主反饋……?”

麵前的醫生笑了笑,溫聲道:“沒錯,就是這樣。哪裡不對嗎?”

“教會本來就是靠著大家的錢建立起來的,怎麼可以如此輕易的離開呢?作為信徒的我們,為了教會發展的未來去趕走奇怪的家夥、降低充能價格……這難道不是理所當然的事情嗎?”

他的語調愈發低沉又輕柔,赤紅色的眸悲憫又關懷地望著。

悅耳的男聲像是在言明著什麼帶有魔力的真理,無意識地引誘著信徒往從未設想過的方麵思考。

理所當然的事情……

是啊,這就是理所當然的事情啊!

明明信仰著「純白之石」、為石頭孜孜不倦充能著的他們,才應該是教會的主人啊?

見他迷茫地半晌沒有回話,森醫生垂眸歎了口氣,放棄道:“如果先生您不願意的話,那就算了吧。教主他……的確是與些固執。如果是我的話,一定不會這樣吧。”

“失陪,我還需要去為教主先生送藥。難得的這麼好的藥,如果放涼了藥效減半就不好了。”

他微微彎了彎腰,黑色的中長發搖曳在唇角,勾起一個遺憾地弧度:“即使退出了教會,也請記得常回來看看。教會是您永遠的家,祝您未來的生活一切順利安好。”

那碗漆黑的藥汁隨著他的動作,液麵微微蕩了蕩。

信徒被著水波,蕩的有些頭暈目眩。

他下意識地盯著醫生手裡的那碗藥——那碗黑漆漆的藥。他知道的,那是由副教主從北海道帶回來的天價藥材。他們充能的錢,全被用在了這種地方。

對啊,教主充其量隻是個管理著教會的人而已,他們信仰著的明明是石頭!憑什麼、憑什麼享用著這筆錢的人是森教主那個病怏怏?

這錢即使該花,也應該是花在發揚真白教會、傳播純白之石的信仰上啊……!

【……???】

【??森森你在說什麼怪話啊?】

【我耳朵是不是出問題了?醫生剛才是不是說了什麼“如果是我的話,一定不是這樣”之類的,好像想要篡位的話…?!】

【森森你清醒一點啊森森!這個小破教會馬上就要被酒廠接手了,你就是篡位了又能怎麼樣啊??!】

像是被指點了迷津,又像是恍然大悟,信徒呆愣著,嘴裡小聲無意識地重複著方才醫生的話:“如果教主是醫生……如果是醫生的話?事情一定不會變成這樣…?”

握著石頭的那隻手被醫生輕輕地推了回去。森醫生無奈地衝他搖了搖頭。教徒怔愣著,緩緩縮緊了那隻手。

醫生說的對。

醫生明明是最近才任職教會的,但卻比誰都明白他們這些信徒的願望。

“……我,醫生,我到底該怎麼辦好?”

信徒握緊著拳頭,迷茫地說:“你說的對,醫生。教會是我們的錢建立起來的,我們是教會的主人。我應該直接去和教主說明白價格的事才好。”

“可是,教主如果不願意聽我的話呢?”

他躊躇猶豫著,下意識地將求助的目光看向眼前人:“如果教主不願意……我們可以換個教主嗎?”

您,您願意來做我們的教主嗎?

…您會比他做的更好嗎?

像是完全感知到了信徒未說出口的話語,森醫生輕輕笑了笑。他微微張口道:“先生,我——”

就在此時,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打斷了醫生尚未說完的話。隻見副教主急促地向這邊跑來,焦急地喊道:“醫生、不好了醫生!出大事了!”

“——教主、教主他失蹤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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