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煙雨江南 第九十六章 寒江孤影(1 / 2)

王家彆院最東側的院落中,開出數朵紅蓮。

謝湖生的拳揮得愈發緊湊。

入江湖這幾月來,還未曾有人讓自己這般吃力過。

蓄滿全力的橫行無忌碰上那人的鬼霧,仿佛踏入一灘淤泥之中,萬籟寂靜。

身後八百裡壯闊的洞庭,奈何不了那人身前縈繞的幾寸鬼霧。

那人應是無我境之上。

謝湖生一步洞庭閃去幾丈開外,喘勻氣息,稱讚道,“王家居然還有你這樣的高手。”

高手之間,總是惺惺相惜,謝湖生也不例外。

金陵城中,那條蜿蜒的秦淮河水,被謝湖生氣息牽動,漫天而來。

謝湖生拉開拳架,一拳蓄滿全力的橫行無忌遞出。

洞庭之水和秦淮河水摻雜在一起,水勢洶湧,王家彆院最東側的院落,被鋪天而來的水幕籠罩,寒霜凜冽。

藏在鬼霧中的那人抬手,在掌中開出一朵紅蓮,蓮花開出數十瓣,又接著開出數百瓣、數千瓣,在他手中散為飛花。

靜,戛然而止的靜,被拳風肆虐的院落靜得可怕,仿佛置身佛堂淨土之中,一片空明。

那人枯瘦的指節幾乎沒有肉,縮回鬼霧之中,挺身立在石階上。

謝湖生斂去氣息,心悅一笑,往前踏出半步,身後八百裡洞庭蔓延,“願不願意留個名字,我謝湖生的拳下不殺沒名字的人。”

“明月樓,孤月。”孤月嘶啞的聲音在鬼霧中蕩開,像夜裡攝魂的鬼怪那般滲人。

謝湖生身後浪潮迭起,秦淮河水不斷湧入洞庭,肉眼可見洞庭之水走向千裡之外的壯闊,謝湖生提亮嗓音,“王家的銀子花得挺值啊,連江湖上排名第一的殺手都請得來。”

四月五月在洞庭湖見過謝湖生的長生境,才換孤月前來,藏身的鬼霧被謝湖生身前氣息擾亂,孤月篤定道:“拿了錢就得辦事,明月樓不做失信的買賣。”

孤月身前鬼霧被謝湖生拳風勾去大半,半個身子從鬼霧中露出,碎布頭拚接的百衲衣撐起他乾瘦的身軀。

他沒有表情,枯瘦的指節在手臂劃出一道血痕,血紅色的霧從傷口涓出,在石階上流淌。

紅霧像水一樣流淌,王家院落中有膽大來湊熱鬨的王家子弟碰上流淌的紅霧,身上長出無數的紅疹,紅疹結成膿包,在無儘哀嚎中沒了氣息。

王家藏書樓六層樓中,那片花田之中,枕袖而眠的陶夫子睜眼,麵色沉重,折下一朵素菊,閃去王家院落,在沒了氣息的王家子弟身前停下,捏開他鬆垮的下頜,將素菊塞入那名王家弟子口中,含苞待放的素菊頃刻開花,陶夫子歎一口氣,采下那朵開得繁盛的素菊,一步閃去六層樓,順手扔去花田中,素菊枯萎,零落成泥,一枝新芽在花泥中破土而出。

紅霧還在蔓延,整個王家都快披上一層絢爛的雲霞。

無儘的哀嚎聲此起彼伏,陶夫子的眉間不曾舒展,在王家院落與六層樓花田中不斷往返。

斯人已去,新芽再生,一方剛開墾的花田,長滿參差不齊的新芽。

藏書樓二層樓侍奉花草的寬袍老者騰空而起,懸在王家院落中央,深吸一口氣,氣吞山河,紅霧朝他聚攏,整件寬敞的袖袍染上深紅。

寬袍老者先前被謝湖生拳勁傷了內裡,紅霧入腹,腹中翻江倒海,從嘴角溢出血來,眼前一昏,朝下載去。

藏書樓一層樓中,老夫子懸於梁上的白紙蜿蜒如蛇,將墜去院中央的寬袍老者卷回藏書樓,送去二樓最東側侍養蘭草的屋子,寬袍老者的功法能養自身,靜臥幾日就能完好如初。

王家院落中,紅霧剛退,謝湖生踏出的半步落下,滄海桑田倒轉,天地異色。

棲霞山紅葉林中,棋聖王積薪無半點遲疑,在棋盤天元落下一子,引謝湖生入局。

遠在陸園半山涼亭中,與茶聖陸羽對飲劍神蘇牧灌下一口酒,抬眼道:“天地縱橫十九路,吾持一子定乾坤,連王積薪都出手了。”

陸羽抿一口醒酒茶,不屑道:“那個家夥無利不起早,估摸著得了王淮安的好處。”

謝湖生的氣息在王家院落消失,劍神蘇牧慨歎一聲,“以前長生境難如登天,如今江南的長生境可是紮著堆的出現。”

陸羽轉起茶盞,以茶問卜。

蘇牧笑問道:“卦象如何?”

茶葉沉底,陸羽起身,望一眼半山酒宴中與蘇柔、孫若葳結伴的唐盈,夫人笑得很是溫婉,女兒陸琳琅與好友硯清池圍著蘇鈴鐺擇婿,此番光景,人生能有機會,輕聲道:“去一趟棲霞山,很快就回。”

陸羽掠出涼亭,行去棲霞山。

半山酒宴,有道目光不經意間掃過涼亭,被蘇牧捕捉。蘇牧閃身,在酒宴落座,蘇柔與孫若葳正翻看各家適齡男子的生辰家世。

“那縮頭烏龜去哪了?”蘇柔拉下臉,不懷好氣問道。

好不容易將陸羽趕下山,撮合他與唐盈破鏡重圓,他卻躲在涼亭飲茶,辜負自己一片好心,對他沒半點客氣之言。

蘇牧目光落在唐盈身上,剛才看去亭中的人是她,笑道:“他剛才問了一卦,這會去棲霞山找王積薪算些舊賬。”

“誰在意他去哪!”唐盈扯過一本名冊擋去眼中羞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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