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九天之上垂落而下的刀光,將那座血作的牢籠蒸發,刀皇君如意挺身立在蘇柔右手前。
蘇柔對君如意的現身並不開心,拉下臉訓斥道:“你來金陵做什麼,家裡的醬豆子都收好了!”
君如意見到蘇柔無恙,麵色溫柔起來,“太陽下山前就收回屋了,這幾天日日都拿出去曬,不會出差錯的。”
蘇柔怒氣不減,“我那些菜你都澆水了沒,柴劈完了沒,我要用的瓷器你都燒好沒?”
君如意如沐春風,夫人不在家,嘮叨起來總是心煩,多日未見,她這幾聲訓斥,竟然有些好聽,嬉皮笑臉道:“夫人交代的事,早就做完了,就等著你回去驗收呢。”
一見君如意,便想起兒子君不白,蘇柔心情更加不好,張嘴罵道:“回個屁,那個不孝子我還沒見到呢。”
夫人小孩脾氣,得哄幾句,君如意端著笑意,“要不,我去蘇州捉他來見你。”
蘇柔彆過頭,冷哼一聲,“不見,死外麵最好,省得惹老子生氣。”
夫婦二人相談正歡。
一劍寒光落下,劍神蘇牧落在蘇柔左手邊,蘇柔才稍微收斂起性子。
幾丈開外的屋簷上,生如天仙的女子仰著頭,細長脖頸無半點血色,籠罩整座江南的劍河讓她想起些舊事,朱唇微張,“蘇牧,好久不見了啊。”
蘇牧背過雙手,冷眼相對,“仙子不好好在東陸修道,來這江南做什麼。”
女子勾唇冷笑,“二十年前,你問道東陸,斬了那麼多仙人,毀了那麼多仙島,如今哪還有什麼修仙福地。”
蘇牧攏起劍指,頭頂劍河列陣,輕描淡寫道:“我斬的,都是些邪魔外道罷了。”
宮心語已回複氣息,將女子扯回身後,往前走上幾步,懸在半空,怒視三人,“家父當年天下樓燒火之辱,他日必會討回。”
蘇柔怒道:“就是你爹來了,我也得跟他算算當年偷吃我天下樓那麼多東西的花費呢。”
秦淮河上,孩童模樣的魔尊江南做了一場噩夢,夢見自己又回到天下樓,偷東西被蘇柔抓住,用麻繩捆在房梁上,一棍又一棍地敲打。
江南驚出一身冷汗來,睜眼喊宮心語再給她渡一場美夢。
船艙清冷,無人回應。
她又喊了幾聲,還是無人應答,赤著腳跑出船艙。船頭有新鮮果子,她拿一枚捧在嘴邊解渴,驀然間一陣冷風吹來,渾身起雞皮疙瘩,扔掉果子,跳著腳跑回船艙裹起棉被,哆嗦著喊宮心語。
“宮主醒了。”
生如天仙的女子在宮心語耳邊提醒到。
宮心語不再理睬眾人,一步走回秦淮,女子轉身,隨他一同回去。
公輸池悄然跑遠,生怕蘇柔再找他麻煩。
三人不辭而彆,蘇柔心火更旺,提棍要追,被蘇牧攔下,心平氣和道:“你明日的燒尾宴不辦了?”
“耽擱些時辰又不會死。”
蘇柔跳過兩人,行出一大截,被蘇牧用禦物訣生生扯回自己身旁,拎起後脖領,“今日之事到此為止,回家。”
心火無處發泄,蘇柔抬腳,一腳踹向君如意,在他粗布麻衣上留下一隻小巧的腳印。
生怕夫人再惹事,君如意一旁幫腔道:“還是早些回吧,鈴鐺的大事也彆耽誤了,心氣要是不順,過了明日,我親自去給你討回來。”
“看在鈴鐺的麵子上,就先放他們一馬。”二人相勸,蘇柔不好再爭,掙開兄長蘇牧,整好妝容,大步走去天下樓方向。
蘇牧和君如意搖頭無奈一笑,隨她回去。
秦淮河上。
宮心語一步閃回船艙,孩童模樣的魔尊江南瞧見他身影,哇呀一聲嚎啕大哭,掀開棉被,跳入他懷中,吸著鼻子,質問他跑去哪了。
宮心語心疼不已,一指黃粱一夢點入她額頭,輕輕搖晃,將她再次哄睡。
孩童模樣的魔尊江南嘬著大拇指在宮心語懷中睡得香甜,宮心語不舍得再放下,抱著她一起走出船艙。
船頭,生如天仙的女子已脫了繡花鞋,斜坐在紅泥火爐前煮酒。
宮心語遙望江麵,萬家燈火掩映,“江家老祖的軀殼多久能煉成。“
桌麵有一枚玉盞,白淨無瑕,女子倒入一盞酒,擱在鼻底輕轉品香,“還有十日就能煉得了。”
“告訴他們再快些,你先隨我入夢暫避幾日。”
宮心語抬頭,金陵城上頭,還有一座若隱若現的金陵城。
宮心語輕歎一聲,葉千樓的海市蜃樓,以前是千魔宮的居所,如今成了困住薑紅雪的牢籠。
生如天仙的女子飲下酒盞中溫熱的酒,勾手,秦淮河中跳出幾條活魚,魚頭在半空被擰斷,生出幾條血線,血線又織成飛鳥,渡去遠方。
女子起身,再次穿上繡花鞋,身姿搖曳,步去宮心語身旁。
宮心語兩指劃出,黃粱一夢展開,二人身影在船頭消失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