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不白一手禦物決牽引,將蛇勾回院中。
劍河之下,山神廟儘毀,山神老爺也在劍河中化成一縷浮塵,蛇鱗被劍意剝落,露出森然白骨。
蛇再化形,成林中野豹,四足奔襲,撲向君不白。
君不白藏於左袖中的無形刀意蓄滿,斬下一道百丈寒光。
野豹矯捷,在半空扭轉脊骨,化成白猿,力貫雙拳,錘向君不白頭頂。
君不白禦劍而起,後撤幾步,白猿雙拳砸落,地上青石龜裂,露出夯實的黃土地基。
沒砸中人,白猿捶胸齜牙,抬頭仰望君不白,身上白毛儘染,化成山鷹,羽翼擴展,躍上半空,啄向君不白。
樓萬春的百禽戲法,幻化無窮。
君不白摒棄凝神,一袖劍河將其壓製在院中。
山鷹低旋,輕巧而迅捷,迎著劍河,撞向君不白。臨近君不白時,整個身形暴漲,化成一頭黑熊,嘶吼一聲,熊掌交錯,將君不白拽回院中。
一人一熊跌在院中,有刀甲護身,君不白翻身後撤,再起一袖劍河。
黑熊從半空跌落,悶聲砸出淺坑,幾次掙紮,都未能起身。忽然一陣乾嘔,吐出一條帶血的手臂,還有幾片撞碎的青翠瓷片。
黑熊雙掌拍動頭顱,身軀依然搖晃,不聽使喚,化身成山兔,陡然又變,成一條魚,再變,成一條黃狗,再變,成一隻仙鶴。
鄭一刀投在他嘴中的麻沸散終於見效。
君不白凝刀警惕。
世間生靈千百種,在這狹小的山神廟中,依次登場,交替變換。
樓萬春的百禽戲法漸漸潰敗,現出人形,赤條條躺在那道淺坑之中。
君不白散去刀意,輕功掠去,解下身上外衣,覆在其身,輕喚一聲,“萬春。”
樓萬春睡成死豬,無半點回應。
藥出自神農醫館孫妙手之手,他自然有解救之法,君不白心中頑石墜地,一手禦物決將他抬起,禦劍淩空,又恐他半途醒來,在身後喚出一條寬闊劍河緊隨。
山中再歸寂靜,早已不辨本來模樣的山神廟,隻剩一片荒蕪的黃土地基,鄭一刀藏在牌匾縫隙後那團包袱,在廢墟中露出破爛一角,一行螞蟻搬運胡餅殘渣。
城西甜水巷。
婦人洗淨鍋台,自家小子也下學回家,在院中玩耍。
郎君叮囑這幾日不要外出,婦人去甜水井打滿院中水缸,鎖緊院門,又用一截沉木抵住門栓,對自己兒子耳提麵命一番,這幾日隻得在家,不許偷溜出去。
安置妥當,婦人開始清掃院子,院子掃得一塵不染,又取一瓢淨水,澆灌院中花草。
整日忙碌,也就這幾盆花草寄宿著心中願景。
婦人澆完花草,起身時驀然心慌,虛晃幾步,站穩身形,倚在院牆處喘氣,難道是當家出了事,心亂如麻,久久不得平複。
湛藍色天際,一道虛影劃過,婦人的眼再未移開,望著天色出神。
君不白一身白衣落在神農醫館後院,孫妙手正替鄭一刀塗藥止血。
一旁石階上焦躁不安的洪不定瞧見君不白身旁昏睡不醒的樓萬春,麵色低沉,捏掌成拳,
神農醫館不能動武的規矩,也拋去腦後,一步彈出,錘向樓萬春。
君不白閃身,挺出胸膛悶聲吃下洪不定雙拳,“天下樓的事,尋我也是一樣。”
洪不定眼眶微紅,“尋你又如何,老鄭失了一條手,你們天下樓能還他一條手麼?”
孫妙手施針止住氣血,神農穀止血秘藥毫不吝嗇,全數塗在鄭一刀斷臂處,出聲止住洪不定,“有這功夫,不如去將他那條斷臂尋來,你們山莊的老莊主或許有法子能斷肢重生。”
洪不定沒去過揚州,但也聽聞過老莊主在揚州歸農山莊養的那片田,能生萬物,經孫妙手提醒,豁然開朗,提聲問道:“老鄭的那條斷手呢?”
君不白即刻答道:“被我留在山神廟中。”
“你……”
洪不定強忍心事,一步掠上城西,此事唯有他親去,才能安心。
孫妙手收針,一掃額頭薄汗,伸手指向謝靈遠先前住的廂房,“麻沸散的藥效明日此時便會散儘,你且將他搬去那間廂房,擱置一日,我待會會替他施針,不過外傷好治,心病難醫,之後如何,便看他自身造化。”
君不白沉聲不語,將樓萬春送去廂房中,扯過棉被蓋上。出門,立在屋簷下,心事難填。
孫妙手歎口氣,將他扯回現實,“你將他搬去曲斜風的屋子吧,他已無礙,等斷臂尋回,再去啟程揚州。”
君不白僵成傀儡,禦物決將鄭一刀送去廂房。走出房門,沐浴在光裡,一眼荒涼。一個王家二公子,竟然牽出如此多的事端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