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煙雨江南 第五十七章 夜黑風高(1 / 2)

天下樓灰瓦白牆,有一隻飛鳥停在屋脊上。

君不白輕功掠過院子時,那隻鳥不懼生人,依然在屋脊上啄食瓦縫上的草種。

是隻膽大的鳥兒。

君不白淺笑著推開自己房門,即便屋外天光投射,屋內依然冷如冰窟。

葉仙子在床榻上盤膝打坐,紅袖劍懸停於屋中。

君不白踏上屋中第一塊青石,葉仙子睜眼醒來,紅袖化成眉心一點。

二人單獨相處時,她總會溫柔示人。

葉仙子招手,窗楣處一片紅葉落在掌心,輕拍身旁,讓君不白挨著他坐,“百曉生同你講了什麼?”

無我境麵前,無秘密可言,君不白回身掩上房門,閃身落在床沿處,葉仙子身上的寒氣將整個床榻熏染的冰冷,“他要去長安城,臨走前想把沈清瀾寄養在我娘名下。”

葉仙子放生手中紅葉,紅葉化作一縷浮塵,融進窗楣處投進的光影之中,“你娘幾時到金陵?”

自家娘親的脾氣秉性,沒人比他更熟,娘親那人,空長年紀罷了,幼年時舅舅蘇牧給他的吃的,都要自己偷偷藏起來吃的主。君不白撇嘴,“她那人最好吃喝玩樂,必然是遊玩一番,慢悠悠來金陵的。”

葉仙子斜下身子,靠在君不白肩頭,“也不知我跟你娘合不合得來。”

君不白渡去半身內力,吹散屋中寒意,笑得如春日暖陽,隨性道:“隻要彆惹她生氣就行,她啊,為人處事全憑自己喜好,無章法可循。不過你現在也是無我境,她的落花流水不一定能勝你。”

君不白的玩笑,換來葉仙子深擰他手臂一團肉,“你爹跟你舅舅,一個刀皇,一個劍神,立於江湖頂點之上,不也得看她臉色行事。”

君不白擼起衣袖去看那團被擰得青紫的肉,“他們是因為喜歡。我娘定然喜歡你的,不然當年也不會同意你我的婚事。”

葉仙子盯著君不白的臉,噗嗤一笑,“我師父說小時候你長得又黑又醜,你娘擔心你將來無女子喜歡,成不了親,才到處與你尋親事的。”

陳年舊事,不堪回首,君不白拚命去遺忘,勾起的回憶卻越發洶湧,若是能飲酒,大醉一場也是好的。

葉仙子肆意嘲諷,笑得擠出幾滴眼淚,恍然間,君不白仿若回到幼年,那時葉仙子時常會這般笑,天真無邪。

君不白扭頭,盯著窗楣處那縷暖陽,笑得濃情深露。

等贏了薑紅雪,便在金陵迎娶葉仙子,這一生舉案齊眉,琴瑟和鳴。

葉仙子驀然停住笑聲,起身,一袖飛花無情落在屋內。

君不白依然望著那束光影,凝成一柱石像。

天上流雲奔散,屋中那束光從南麵西斜去黃昏,屋中沒有掌燈,黑作一團。

君不白回過神,一步邁入無我境。

金陵天下樓。

三層樓中飲酒的劍神蘇牧輕笑一聲,“那小子居然破鏡了。”

一人獨飲無趣,禦劍淩空,趕去陸園。

天下樓幾名女子在院中暢飲閒聊,全然不知他離去。

陸園夜裡有蟋蟀纏鳴,茶聖陸羽喚人備上三壇好酒,邀酒對明月,在院中花間涼亭等人前來。

劍神蘇牧一襲青衫落下,斬落一朵牡丹。

茶聖陸羽獨坐涼亭,叫嚷道:“那可是我家夫人最喜歡的,你可得賠啊。”

蘇牧一手禦物決將牡丹牽至手中,“你家夫人眼下正在天下樓陪我妹子、還有我家娘子一同飲酒呢,才顧不得這些花花草草。”

“那得備些醒酒茶送去了。”聽聞夫人飲酒,陸羽喚人去取茶具,在花架下支起火爐煮茶。

那朵牡丹,蘇牧彆在發間,回家時送給娘子正好。

頭戴草帽的刀皇君如意一身醬豆臭味落在涼亭中,捧起一壇酒仰頭灌上一大口。

劍神蘇牧一道劍氣吹散這煞風景的醬豆臭味,護著發間那朵牡丹,“醬豆都收好了。”

君如意摘掉草帽,隨手丟在一旁,“太陽下山前便收好了。”

蹲在花架下煮茶的陸羽煮好茶湯,喚人送去天下樓,滅掉火爐,起身步入涼亭,“你說說你們兩,一個是叱吒江湖,一刀斬天地的刀皇,如今也成了個整日擔心將夫人點名要吃的醬豆曬壞的主,一個是牧劍九萬裡,多少江湖俠客仰望的劍神,整日就知道與你那娘子濃情愜意。”

“你閉嘴,唐盈早就跟你和離了,如今你還腆著臉去天下樓送醒酒湯,你這人,最是惡心。“蘇牧和君如意同聲嗬斥。

一度沉寂,三人突然相視一笑,笑得無邊無際。

意氣風發的少年郎,如今也已年過半百,成了圍著家長裡短轉悠的俗人。

陸羽捧茶,茶湯微熱,蘇牧君如意各一飲一壇,酒意微醺。

舉杯邀明月,對影成三人。

江湖從未老去,老去的隻是那個盛滿俠客夢的少年。

金陵城中,月關淒寒。

一家黑色馬車停在粥鋪前,搬下兩箱金銀。

有一白衣女子在櫃台前喝酒釀醪糟,身前桌麵盛放兩枚從天下樓買來的糖果子。

來人進門,女子不為所動,啃下一口帶餡的果子,蜜糖桂花餡。

第二次來,依然熟悉,藏在黑色鬥篷下的女子握拳喊到,“我家主人已將一萬兩如數送來。”

白衣女子未搭理她,攪動勺子,抿下一口酒釀醪糟。

明月樓的地界,女子不敢造次,隻能低頭望著腳下一圈珍珠,挨個數著。

拄拐的少年從後堂走出,如履平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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