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三十人都排了殿下這一列的粥棚,或許藏身在其他地方的流民也有中毒的,但是消息還沒及時傳開。”
沈斂好一怔,忽然道:“四十二碗。我親手給出去四十二碗粥,五十七個雞蛋。”
謝崇文不可置信,沒想到沈斂好會記住這樣瑣碎的小事,壓下心底的詫異,立即吩咐捕快出去打探。
東湘街的荒廟被塞在街角的荒蕪地裡,雜草叢生,殿中排布略有古怪,因為入殿不見佛,殘破的神龕被擱置在大殿右側,神龕之上是更為破敗的佛像。那佛像缺了半張臉,卻依舊寶相端莊。神佛之下,分散的就地鋪著麻布和乾稻草,上麵躺著很多麵色苦痛的病患,不過沒廟外那一家人慘淡,都各自有人在照應著。
幾個郎中成軸轉,藥童的藥煎了一碗又一碗。
隻是沈斂好步入門檻,斜眼一看,萬萬沒想到城隍廟中供奉的是尊佛像。她一踏進來,不等嗅見滿地穢物的惡臭,就下意識的抬步欲走,偏偏廟中有人驟然大哭,悲痛欲絕的喊了幾聲:“娘!”
“娘!”
又是一陣兵荒馬亂的哭嚎,低泣聲,勸慰聲,和哀哀切切的嘶叫。
年邁的老婦人沒死在跋涉的途中,卻經此波折徹底斷了氣息。
“送你娘入土為安啊!”
沈斂好的視線在這此起彼伏的聲音中搖搖晃晃,眼前當即晃動起長長的人影和一段逶迤的白綾。
往日皇氏祭拜,她從不願跪伏,稱病推辭,隱瞞自己對佛像的諸多畏懼和厭惡。
因為佛之於她,不賜福澤反降苦厄。
可母後江停鳶信佛,阿姐沈寄歡最初也信佛。
沈斂好幼時犯錯,母後罰跪,不給吃食,不許人探望,要她獨自一人跪在佛像麵前自省悔過。
有回沈斂好又跪了一夜,阿姐溜進來送吃食,陪她跪著,垂首合眼。
她看見阿姐虔誠神色,心道,諸天神佛聽不到的。
沈斂好驀地直起身,淡淡抬眼,立在佛像麵前與她阿姐說,求佛不如信我,萬般祈願,我會一一為阿姐實現。
阿姐慌忙拉她重新跪好,不敢看佛,卻忍不住笑得花枝亂顫,病弱的身體在大笑之後咳了又咳,平靜後默道:“阿妹童言無忌,還請佛祖勿怪。”
後來,母後吊死在佛前,阿姐頭一次逾規越矩,就是命人砸了那座殿。
沈斂好現下幾欲作嘔。
她先是看到了一個女童,牽著她的裙擺悲痛斷心的哭,讓她八百年沒長出的良心疼了一下,像是從她身上窺見了一點往昔的虛影;再者是為了案件低眉順眼的走到了神佛麵前,又在聽人為剛死的娘哭魂!
沈斂好的娘早沒了。
她何至於此,揪出凶手叫人去砍不就得了?
南方的小世家而已,用得著她耗費心力?有多少人夠她殺?
沈斂好頭痛欲裂,身形晃動了一下,伸手扶住斑駁的牆壁,幾乎要站不住了。
瀾庭山急忙攙住她,看向謝慎之的眼神像是淬了寒冰:“為何廟中是座佛像?!”
謝慎之在心底狂喊冤,當真是見了鬼了,方才不是還好好嗎?
況且他怎麼會知道城隍廟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