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含著戲謔凝視崔病庸的背影,見他小心翼翼地挪步,俯身撿了約莫十餘顆,指尖和手心一點點惹上了的潮濕泥汙。
那手指骨節分明,掌背寬而薄,伸手攬墨玉之時神情還是含霜帶雪。頸線因為低頭抬首,越發繃直優美了。
沈斂好心神蕩漾,突然想看他的冷清眉眼染上豔色。
她向來隨心所欲,走近幾步,略微傾身,與彎腰撿拾珠玉的崔病庸傘麵貼著傘麵。
崔病庸早在她有所動作之時便察覺到異動,餘光中,女子不染纖塵的裙裾在浸透深黑的地板上晃動,露出了一雙秀氣的翹頭弓鞋。
感受到傘麵上的輕微阻力,他下意識起身避開,入眼卻是沈斂好的朱唇粉麵。
她半垂著眸子收斂住眼底的惡意,抿了一下唇:“小方士,起先我說錯了,不是我見你像故人,而是我們的確見過,是也不是?”
崔病庸麵皮薄的很,哪裡聽過這樣直白的話。
雖確有其事,但一時難以啟齒。
在場的官員聽聞他二人交談往事,極有眼色的攥著手裡的珠子走遠了些。
宋莫本是懵懵然,無意間窺見崔病庸的神色,登時覺得天都要塌了。
昨日他收到了福寧公主一行人即將抵達臨安渡口的傳信,崔病庸的消息隻會比他更靈通,一早就下山拎著藥來了,說是要與他同去拜訪。
宋莫簡直無語。
他身為知州除去崔病庸這個助力,基本算是孤立無援,誰家知州做成他這個憋屈樣子。現今當地豪族明顯沆瀣一氣,並不待見這位公主,他再頂著眾人的不滿主動湊上前去,更加要了命了;何況福寧公主自己都說了不必來接車駕,你平日不是最克己複禮嗎?怎麼這個時候偏要湊上去討人嫌?
崔病庸不聽,願從其他州府調來糧米相贈,說什麼不一定要見麵,主要是為了送藥。
宋莫很有原則的看在糧米的份上勉強同意了此事。
往日崔病庸雖然待人有禮,但世家大族的子弟,秉性歸根到底還是疏遠冷清的。他衝你笑一下,對你說聲多謝,你就真的入他眼了?絕計不是。
宋莫何曾見過他被隨意追問一句話便臉紅嘴笨的樣子?
那分明是上了心了。
情動不打緊,問題是,沈寄歡,當朝長公主,成婚三載,夫婿新喪!
她是何等身份?她也不是個青春年華的姑娘了啊!
崔病庸是在鬨哪般啊!
這邊,被宋莫眼神盯穿的崔病庸毫無所覺。
他靜了片晌,很輕的回了沈斂好的問話:“是,我曾與公主見過的。”
沈斂好自問記憶裡從來就沒有崔病庸這號人,心下大致有了猜測,但還是盯住他紅透的耳根,哄騙說:“在什麼時候?”
崔病庸的臉上露出一點懷念,就好像是永不褪色的往昔總能叫他心生歡喜。
“延景十八年,京都大雪,我曾聽過公主吹簫,公主那時與我有過交談。”
吹簫?交談?
沈斂好五音不識,何談吹簫。
與他見過麵的,分明是她阿姐沈寄歡。
沈斂好直起身來,語氣淡淡:“日子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