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方士(2 / 2)

那人身形纖薄,雲髻峨峨,穿一身白衣,肩上還搭著大氅,舉步輕緩,周身染上很深很倦的病氣,可依舊不掩玉骨冰姿,正偏了臉和身旁的女官說些什麼。

“都齊了?”

“是,左邊首位是宋莫,其次是南陽謝慎之,對坐的是潯安顧仲卿。”瀾庭山道,“暗衛查了那方士的底細,他來自壑姑山的靈官殿,巧的是唐家人的祖墳也埋在那一座山上。”

廊道長而又長,兩端栽種花樹,那方士的臉恰好被重重的花枝遮掩住,隱隱約約能見得那長身玉立的身影。

沈斂好表情微妙,問道:“他與唐家人有關?”

瀾庭山道:“目前來看應該是沒有交集。”

沈斂開玩笑說:“還好,不用我費工夫把人弄死了。”

瀾庭山沒敢搭腔,她家殿下是這樣的,不但瑕疵必報,還喜歡搞連坐。

等進了避雪堂,沈斂好扶了扶發髻,一改臉色,迎著眾人柔柔道:“勞煩各位久等了,隻是本殿近來身子不大爽利,所以來遲了些,還望幾位莫要怪罪才好。”

宋莫接了話:“公主言重了,是我等失了禮節不請自來。隻是下官聽聞公主在船上眩暈多日,心下略感焦急惶恐。又恰好我家有一祖傳妙方可治暈症,便立刻命人抓了些藥來,也好為殿下解憂。”

宋莫話音一落,朝身旁的方士示意。

隨著沈斂好入座,崔病庸隻覺得麵前有一縷香風襲來,帶著潮濕細雨的春意。他分毫不敢看,收斂著視線略微上前,將手中的藥包遞給侍女。

他望見沈斂好素白的裙裾掠過漆木地麵。

沈斂好打量著眾人,視線順著晃動的人影偏移,本該是極輕極快的一閃而過,不料眼神就此定在崔病庸的身上。

對方低垂著眉目,眼下有一枚紅痣,正側對著她站著,清冷如謫仙。

像,能有五分像。

尤其那顆痣。

沈斂好眉頭微動,抵唇咳了幾聲,徑直問道:“我看這位公子有幾分像我的一位故人,不知姓甚名誰?家在何處?”

這話要是由沈斂好的本尊問,那可真是有調戲良家郎的嫌疑了;可現在她頂著她阿姐的名頭去問,那就是確確實實有這麼一位故人。

瀾庭山聽了也是一驚,暗自打量崔病庸的麵容。

崔病庸行了臣子禮,正要開口說話,沈斂好扯了一下唇角,抬手道:“不必拘禮,上前回話。”

崔病庸於是上前幾步:“雲山人士,名崔病庸。”

雲山也在南方一帶。

“這位崔姓方士。”沈斂好意味不明地停頓片刻,“想必你定然聽說過汴都的崔氏。”

崔病庸了然道:“四世三公的百年世家,掌三十萬大軍。”

汴都是沈國偏遠之地,與蠻夷相交,常年風沙冰雪覆蓋。汴都崔氏鎮守邊疆,手握重軍又天高皇帝遠的,深受沈氏忌憚,朝官都看得明白。

他家每隔五年就要送一個新鮮的嫡係子弟入京,說是聽學,實則是為質來了。

故而即使崔氏位高權重,門生也極少。

沈斂好問:“除去姓氏,崔方士與汴都崔氏是否還有其他關聯?”

這話問的相當直白了。

崔病庸平靜的與沈斂好對視,正要回答,卻被一旁的宋莫搶過了話頭:“回公主的話,崔病庸自幼長在臨安,不曾去過汴都。”

宋莫此話並未摻假,說的是實打實的真話,不怕沈斂好去查,但他心中還是如臨大敵。

卻見那福寧公主像是隨口發問,一副不甚在意真相的樣子,掩著唇問:“原是如此。我見崔方士如芝蘭玉樹般,怎麼不做官當起方士了?”

崔病庸低聲答:“在下不過中人之資,實在擔不起官身。”

沈斂好語重心長道:“崔方士此言差矣,無論資質如何,人總是一心要為家國效力才是,做官便是首選之道。要說朝堂之上也不是人人皆為不世之才。可凡是為民謀利之人,便都可以做我沈朝的好官。”

崔病庸又一拱手,風骨清立。

沈斂好的目光微不可察地在他的身上遊離了片刻,從寬直的肩到修長的腿,而後挪開了,補了一句:“不過方士者,求神問道,為百姓看診解疑,也是極好的,福寧一向欣賞。”

一向欣賞?瀾庭山不知道殿下青天白日在說什麼鬼話。

宋莫滿臉讚同道:“殿下說的極是。”

沈斂好與他二人打過招呼,有意問候剩下的兩位:“顧知縣與謝知縣,又是為何而來啊?”

謝慎行心道是終於輪著我了,忙接道:“殿下初至臨安,想必有諸多事情需要處理,我與顧知縣共同整理了兩縣曆年來的宗卷文書,特來交給殿下過目。”

哦,原來是兩波人撞在了一起,不是合謀。

有人交權示好來了。

可喜可賀。

沈斂好欣慰道:“那真是多謝兩位大人了。本殿初來乍到,往日又在京中悠閒慣了,的確是許多事情摸不到頭緒。這不,手忙腳亂的,也讓幾位大人看了笑話。但既然二位先開口說了此事,那福寧還想向各位借一些人來協助我處理大小事宜,也是做個交接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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