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厲色。
沒有靈力。
沒有威壓。
陸涯就那麼淡淡掃了一眼。
巨鷹金瞳一縮,如見深淵。
一聲驚恐的嘶鳴響遏行雲,猛的振翅拍打,發狂似的上下亂飛,極力掙紮著,想要掙脫黑石的控製。
黑石微微一驚。
這是在害怕嗎?
這麼多年,他還是第一次感受到腳底巨鷹的恐懼。
這可是仙宗級的仙庭獵鷹!
這陸涯到底什麼來頭?
黑石右腳猛的一踏,六星仙宗的靈壓瞬間暴漲,狂暴的靈力震蕩著鷹軀,踩的鷹毛飛散,強行摁住了巨鷹的暴走。
再次確認陸涯的眼神。
溫和,平淡,樸實,沒有任何靈壓,甚至看不到態度,仿佛單純回應他“仙界很大,多出去看看”這句話的。
到底是他隱藏了實力?
還是有柳玄夜的魔功?
抑或是身藏逆天異寶?
來不及細想,隻聽一聲癲狂的嘯叫——
腳底巨鷹再次爆發出更猛烈的掙紮!
黑石直冒冷汗,這巨鷹實力不俗,比他差不了太多,此刻又陷入癲狂,除非全力殺之,否則很難強行壓製了。
這是逼我和你一樣殺仙庭靈獸?
氣海滾滾翻騰,黑石正欲發作。
就在這時,陸涯忽然扭回頭去。
繼續烤他的隼,不鹹不淡,旁若無人。
巨鷹金瞳微微舒張,驀的平靜下來,仿佛什麼事也沒發生。
這就完了?
黑石長舒口氣,再看陸涯時,已有一種不明覺厲的感覺。
明明是從天而下的俯瞰,卻不自覺帶著仰望的敬畏目光。
他驀的發現,自己才是那個需要多出去看看的井底之蛙。
他甚至看不出眼前這個男人的實力!
多虧有麵罩的遮擋,這才沒讓人看出自己的窘迫。
也多虧陸涯回過頭去,他才沒有對巨鷹痛下殺手。
劍坪上鴉雀無聲。
張平之與踏鴻子二人,甚至都不清楚發生了什麼。
隻見黑石驀的揮袖,一枚銀色玉簡從天緩緩落下。
落入陸涯手心。
黑石拱手作揖,語氣變得極為恭敬。
“這是陸先生的仙班玉簡,彩雲執事黑石君恭賀陸先生位列仙班!”
陸先生?
陸涯笑笑,收起玉簡,沒再說什麼。
張平之與踏鴻子很是不解,正欲理論,卻被黑石淩空抓回鷹背上。
黑石一刻都不想待下去了,臨行前,想了想又道:
“彩雲仙庭年內有一場針對貴宗的突擊考核,要求弟子達到百人,或是浮空山仙民達到萬人,否則直接撤宗,回收浮空山的居住權。”
寧中子柳眉緊鎖,想說什麼,可見陸涯未動聲色,還是忍了下來。
這種小事對陸涯來說,不值一提。
“知道了。”
“公務繁忙,先行告退。”
黑石拱手作揖,乘鷹而去,很快消失在天際。
……
待鷹身飛離竹泉宗數百裡後,隱忍許久的張平之,終於忍不住問道:
“黑石前輩,虐殺仙庭靈獸乃是重罪,我三人合力碾壓竹泉宗幾人,為何放過那小子?”
黑石揭開麵罩,露出一張黝黑粗糲、宛如黑石的臉龐。
“這個陸長老有些古怪。”
“仙庭劍識怎會看錯人?他就是一個靠身體上位的卑鄙小人,不知天高地厚,竟下藥毒殺仙庭獵隼,隻要前輩控製住柳玄夜,我當場便能將他就地正法。”
“隻怕你殺不了他。”
“身為仙庭執事,就算殺不了他,我等也應肝腦塗地,為維護仙庭威壓而戰,豈能有半點猶豫?”
“你還不明白嗎?辱沒仙庭威嚴的人是你啊……”
張平之啞口無言,臉上像是挨了一巴掌火辣辣的疼,臉色更加陰沉蒼白。
一旁踏鴻子不忍見同門出醜,針鋒相對道:
“可前輩將仙庭行動提前告訴竹泉宗,是否有待商榷?”
黑石微微撫須。
“若非你們說話太直白,被人家錄了證據,我又豈會賣竹泉宗這個人情?你們還年輕,前途廣大,不能因為這點小事翻了船。”
張平之雖有不服,卻低頭說不出話來。
黑石又道:
“柳玄夜今日閉門不迎,想必晉入仙宗後,更難控製克夫毒體,如此一來,竹泉宗不可能在一年內發展出百名弟子或上萬仙民,哪怕柳玄夜的道侶真的隱藏了實力,也不可能在這種情況下拯救竹泉宗。”
“如果他們狗急跳牆,強拉人入宗,那就不用仙庭突擊了,竹泉宗直接就會被取締。”
“所以說,本執的這個人情,對竹泉宗來說或許隻是一杯毒藥,你們倆不必糾結於此,安靜的看戲就好了。”
張平之二人總感覺哪裡不對,但還是佩服黑石的為官之道,一齊拱手作揖。
“前輩英明。”
……
竹泉宗。
黑石三人走後,寧中子終於鬆了口氣。
黑石是個老狐狸,一手太極拳打的爐火純青,這些年沒少在竹泉宗撈油水。
當然,若非他暗中操作,竹泉宗也撐不到今天,雙方也算互惠互利的關係。
一向運籌帷幄從不失手的他,今天遇到了陸涯。
眾目睽睽之下燒烤仙庭獵隼,一個眼神逼得黑石差點殺自己的獵鷹……
陸師兄這麼強嗎?
越來越熟悉陸涯,寧中子卻越來越看不透這個男人。
隻是師兄光天化日之下,公然烹烤仙庭靈獸,是不是太饑不擇食了?
好在今日萬事大吉,寧中子不再拘泥這些,行至陸涯身側,身姿雍雅,略一欠身道:
“恭喜師兄位列仙班。”
隨即又以神識提醒正添柴的暮雨霏霏。
倆女娃這才抬起被燒卷毛的虎頭,朝陸涯象征性的咕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