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上次回老家, 我那些多年未曾聯係過的親戚們又蜂擁而至,不過我身邊的助手還算靠譜,再加上村裡收到了我的一筆修路款, 專門派了人幫我“斡旋”, 我倒沒被這群人圍追堵截過。
這次回老家, 我故技重施, 特地點了集團下屬公司的幾個投資和項目經理陪同,組了個三十人的項目考察團,直接公對公進行對接, 最後竟然驚動寧縣的高層,對方表示會親自接待, 我欣然應允, 並讓秘書將行程排滿, 部分行程可以讓下屬出席,但我也可以假裝自己很忙。
我的秘書團幫我預定了寧縣隔壁縣的酒店——就是我帶齊康離開寧縣後住的那一家,我預計回去三天, 也訂滿了三天酒店。
安排好了這一切, 我才對齊康說:“明天出發, 直接開車回去。”
齊康鋪床的動作停頓了一瞬,他將剛剛修剪過的頭發劉海向耳後彆了彆, 說:“這樣會不會很累?”
“不會,用不著我開車,路上還可以看看風景, 咱們邊玩邊回去。”
齊康很溫順地點了點頭,又說:“我這就去收拾行李。”
“什麼都不用帶, 帶個人就行,隨身也帶著助理, 需要什麼東西直接買新的。還有,我預定了酒店,還是上次咱們住的那個,白天上過了墳,晚上直接回酒店住。”
齊康沉默了一會兒,點了點頭,又說:“那你準備待上幾天?”
“三天,有工作順道處理,我們有半天的時間,上過你父母的墳,再去我父母的墳前看看。”
齊康站直了身體,注視著我,他的眼神讓我知曉,他已經猜到了我的打算,我並沒有躲避他視線的意思,反倒是有些坦然、又有些惡意地問他:“怎麼,你還有其他的安排?”
我們目光對視了幾分鐘,最後還是齊康先彆過了臉,選擇了示弱,他說:“都聽你的。”
——“都聽你的。”
又是一句我曾經會很想聽到,現在卻不怎麼想聽到的話。
我看現在的齊康,隻覺得他虛假,他分明心中有那麼多的想法,卻不會說與我聽,開口的必定是溫和無害的——然而,又不總是如此,涉及到一些要緊的人、要緊的事,譬如他那便宜妹妹、便宜兒子還有回老家的事,縱使知道我心裡會不痛快,他也是一定要辦成的。
我心思不夠光明磊落,我的確陰暗嫉妒,我渴望他能將我視作唯一珍重的人,擺在所有的人所有的事的前麵,然而這卻是做不到的。
我便隻能拿捏著他的軟處,雖然沒有做強迫的事,但實際上也沒給他什麼選擇的餘地,虛虛地畫地為牢,弄出了一個殼,想把他藏在裡麵,藏在隻屬於我的地盤裡。
他卻偏偏要從殼裡出來預煙收,同我說些要去過去那些人再有機會接觸的話。
不過,我心中腹誹齊康虛假,我自個也摜會偽裝,心中翻滾著無數負麵的情緒,麵上竟然帶了幾分笑意。
我愛憐似的幫齊康理了理頭發——發型師深諳我的喜好,幫齊康打理頭發的時候,不著痕跡地勸少剪些,日積月累,齊康如今的頭發已經能紮個小辮子,雖然發型不算女氣,但看著與陽剛也沒甚麼關聯。
我的手指穿插在他發間,他似乎有些癢,身體顫了顫,但沒有躲避。我挑起了他一縷頭發,用發尾掃了掃他白嫩的臉頰,像是在開玩笑似的問他:“回去的話,你想見什麼人麼?”
他看起來可憐極了,呼吸變得急促,偏偏抿緊了嘴唇,似乎也知曉,我絕不會想聽到他最真實的答案。
我鬆開了他的頭發,手指順著他的臉頰下滑到了他的下顎處,挑起了他的下巴,送了他一句話:“相處這麼久,你也是知道我的性格的,丁曉君與我簽訂的是財物贈予合同,條款很詳細,倘若他約束不了自個和他兒子,不履行贈與合同約定的義務,送了他什麼東西,我自然會原原本本地收回來。”
齊康閉了閉眼,過了幾秒鐘,他才又睜開雙眼,說:“我隻想順路見他一麵。”
“見誰?是見婚內出軌、無能家暴的丁曉君,見不學無術、道德敗壞的丁龍,還是見那些多多少少都欺負過你的村裡人?”
去年和今年年初兩次前往寧縣,我已經對齊康的枕邊人和他養的孩子的品性十分了解,兩個人都很會做表麵功夫,內裡卻極為肮臟下作,齊康在那個“家”中過得苦不堪言,偏偏這兩人還試圖洗腦齊康,叫他覺得自己過得“很幸福”。
“丁龍他沒有……”齊康的聲音不大,但他竟然忍不住反駁。
“齊康,如果不是你我發現得及時,丁龍早就把那些下三濫的招數用在同學身上了,他什麼品性,我想你應該心中有數。”
“丁龍自小就沒了母親,丁曉君不是個合格父親,如果我也對他不管不顧,他就徹底拉不回來了。”
“那與你又有什麼關係?”我一直知道齊康他重情重義,也是個難得的溫柔善良的人,但有些時候,我又恨極了他的重情重義和他的善良,“齊康,你們現在沒有任何血緣和法律上的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