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走走,這就走。”
當父子兩人並肩從涼亭出來時,素來喜怒不形於色的溫儒林,誇張地張大嘴巴,就連訓練有素的保鏢,也是一臉見了鬼的表情。
他們跟在大boss身邊多年,哪一次,見過這麼父慈子孝畫麵?
嘖嘖嘖。
溫儒林敏銳地發現這次錦城回來後,顧小少有哪裡變得不一樣?
哪裡來著?
他蹙著眉想了一會,恍然想起,變得不那麼排斥大boss。
溫儒林欣慰極了,撐著傘,顛顛跟了上去。
拉開副駕駛車門的時候,接收到顧溪亭死亡凝視。
溫儒林瞬間心梗,訕笑兩聲,默默關上車門。
緊接著就是車尾氣暴擊。
溫儒林“???”
車內暖氣開得很足,父子倆並排坐在後座,顧之恒支著下頜望著窗外,車窗上倒映著顧溪亭麵龐,與記憶中的一樣內斂深沉,歲月好像沒有在他臉上留痕跡。
有時候他也挺搞不懂這老頭,明明長了一張極好的皮相,偏偏在保養上一點也不含糊。
說什麼怕他媽將來嫌棄。
怕他個鬼?
顧女士都去世多少年,要是有靈魂,早轉世投胎去了?
哪裡還會在他身邊飄著?
自作多情。
明月齋坐落在寸土寸金的琥珀外灘,複古的宮廷風設計,金碧輝煌裝飾,外灘標誌性係建築,安保係數媲美總統府。
車隊緩緩駛入彆墅區,訓練有素的保鏢率先下車,緊接著車門被隨扈緩緩拉開。
顧之恒抬腳下車,走了幾步,回頭看顧溪亭一眼,“老頭我手機壞了,讓人送個新的上來。”
“好。你喜歡什麼牌子,哪個型號,爸爸讓人去買。”
顧之恒報了個型號,著重強調“要黑色的。”
小同學是粉色手機,他選黑色的,剛好湊成情侶機。
想到因顧寒笙搗亂,他突然掛了小同學電話,不知道她會不會多想,暴躁地抓了抓頭發,草,死變態,攪事精。
以後見一次扔一次,絕不能讓她挨著自己。
他可是要為小同學守身如玉,臟了,他就可以去死一死了。
“我和顧寒笙勢不兩立,有她地方沒我,你把人給我看緊了,要是她再敢……”提起難以啟齒的往事,顧之恒臉色青紫變幻,嚇得顧溪亭心高高提起,生怕他一個不高興又不搭理自己。
顧之恒緩了幾秒,咬牙切齒“總之彆讓她礙我的眼,再有下次,我會擰斷她的臟手。”
顧溪亭若有所思看了他一眼,指尖擎了支煙,之前他不知道阿恒為什麼突然跑去錦城,看他今天激烈的反應,心底隱約有了個荒唐的猜測,漆黑的眼瞳變得晦暗,“好。”
顧之恒咬了咬腮幫子,轉身上樓,走了兩步,猛地停下步子,語氣彆扭道“彆老抽煙,抽那麼凶,不怕得病?”
顧溪亭點煙的動作一頓,怔愣望向少年,兒子這是在關心自己?
明亮的白熾燈下,拓著少年異域感極強的五官,一段時間不見,他長高了許多,眉眼間依稀有舊人的模樣。
顧溪亭擎著煙的手在抖,嘴角高高翹著,說話語無倫次“好好好,以後,以後爸爸儘量少抽。”
“???”出息。
顧之恒匪夷所思看著顧溪亭,一副沒見過世麵的樣子,至於激動成那樣嗎?
他心裡雖是這麼想,喉嚨澀澀的,傲嬌彆過腦袋。
“衣帽間裡有爸爸給你買的各個季度的衣服,你看看有沒有喜歡的,要是沒有,我一會通知品牌商明天過來。”
“不用。”顧之恒摸了摸鼻尖,耳廓泛起一抹薄紅,上樓時再次強調了遍買手機的事。
顧溪亭笑著目送顧之恒上樓,等聽到二樓的關門聲,氣定神閒轉過頭,對著身後的保鏢道“沒聽見少爺要手機,還不快去給他買。”
保鏢領命離去。
溫儒林站在客廳,猶豫著要不要離開,就聽顧溪亭叫自己“溫特助跟我上樓。”
“哈?”溫儒林指了指自己。
顧溪亭摸了下兜裡的煙,猛地想到什麼,又悻悻收回手。
他沒有搭理溫儒林,單手插兜,慢悠悠上了樓。
書房的門輕輕被合上,溫儒林恭敬站在一邊,顧溪亭雙腿交疊,沒說話,食指有節奏敲著桌麵。
“boss需要我做什麼?”
顧溪亭抬眼瞥了溫儒林一眼“查一查兩年前,我不在本家那兩個月,老宅發生了什麼事?”
他頓了一下“重點查顧寒笙。”
“您覺得大少爺突然跑去錦城上學,是大小姐從中搗的鬼?”
顧溪亭沒有說是,但態度已經表明一切。
溫儒林猶豫了片刻,體貼提醒道“查老宅的事情,繞不開老爺子,要是他知道您查大小姐,事情有點不好收場。”
“有我頂著,你怕什麼?”顧溪亭嗤笑一聲,矜貴皮囊下那股渾然天成的散漫勁,看得溫儒林一愣一愣的,長成這麼一副妖孽樣,也不怪那群女人前仆後繼。
boss與生俱來的獨特氣韻,對異性有著致命吸引。
儒林扶了扶眼鏡,“我會儘量辦妥。”
顧溪亭揮手示意他可以走了,溫儒林躬了躬身“boss你最近胃不好,一會彆忘記吃藥了。”
顧溪亭摩挲著手機屏幕,冷淡說了句“知道了”。
房門一開一合,書房陷入死寂。
顧溪亭從座位上站起來,單手插兜,緩步走到落地窗前。
下雨的緣故,外灘霧蒙蒙的,往日清晰可見的遊輪,隻剩下一個模糊的輪廓。
他怕鬨騰,又怕安靜。
唯有坐落在外灘的這處宅子,既不會過分安靜,也不會過分熱鬨,睡不著,靜靜看著世人狂歡,時間似乎變得不那麼難熬。
都說年少時不能遇見太驚豔的人,否則,往後餘生會因為念念不忘而孤獨。
孤獨嗎?
孤獨的吧!
夜深人靜想起那張臉,輾轉反側,隻覺人生暗淡無光。
可若是問後悔相遇嗎?
不悔。
無論人生做多少次選擇,他都會義無反顧選擇她。
想的入神時,顧溪亭下意識去摸兜裡的煙,點著的時候,猛地想起顧之恒的話,他放下火機,長指夾著煙,煙霧繚繞下,襯得那俊臉,越發倨傲冷酷。
“姐姐你說替我買桂花糕,這都多少年了,我的桂花糕去哪兒了?”
他怔怔看著手機屏幕,半晌,垂下眼,虔誠而迷戀親吻照片。
“姐姐。我難受,你哄哄我,好不好?”
他聲音溫柔的能滴出水,更深處,隱隱透著難掩的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