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到了午膳時間,她卻半點不餓,她的目光透過窗欞,廊簷成排的冰棱一滴滴往下落著水珠,這是在南疆少見的景色。
南邊很少能見到雪,蘇明卿記憶中隻下過兩場極小的細雪,每逢這個時節南邊隻有雨,潮濕的,陰冷的,還有像石子一樣的碎冰。
隻一年特彆冷,那次下的也不知是雨還是冰,反正凝在一路,第二天起床推開窗戶,外麵的冰晶將花園鍍成瓊枝玉樹,滿目都是亮晶晶的琉璃葉。
“凍雨將官路全堵了,卿兒你就在家彆出門,讓你師兄帶上鏟子過來幫忙。”那時卓青來不及看一眼她喜滋滋獻上的琉璃枝,匆匆召集了府兵一同出去鏟雪挪樹。
官道上,眾人嘿哈著合力搬起一根又一根粗大的斷枝,明明那麼冷的天,她卻看到卓青渾身上下連頭頂都在絲絲冒著熱氣白煙,一雙手背更是因為用力而青筋暴起,像是在與那天地寒冷進行著一場無聲的較量。
汗珠沿著卓青刀削般的臉龐滑落,滴落在雪地上,瞬間消失無蹤。
他手臂的肌肉線條隔著薄襖在冬日陽光下依舊格外分明,那是一種力與美的結合,給人一種難以言喻的安全感。
死鬼師父,既然當好人裝了那麼多年,為什麼不一直裝下去!
蘇明卿閉了閉眼眸,再睜開時眼底殘存的溫柔已不見蹤影。
她站起身繞到花廳一側的景觀石台後,從石台背麵隱秘處取下一節竹筒撥開蓋子,隨後衣袖一展,原先藏在袖中的黑色小蛇便迅速鑽進竹筒,和裡麵趴著的另一條白色小蛇彙合,兩蛇即刻頭頸相纏,親密的吐著杏子。
繼續挪開觀景石上方的玉蓋板,內裡即刻傳來窸窸窣窣爬行動物身體交纏的響動,石台內部竟還藏了個半人高的蛇巢。
蘇明卿拈了些午膳留下的碎肉喂蛇,抓了隻在觀景台上方水池中愜意吐泡泡的青蛙扔進去,隨後又鼓搗了一下養在石台後那些瓶瓶罐罐裡的小玩意。
等把所有的小東西都伺候了一遍。她的目光落在那盤三月紅上,算算日子,距離上次探望“皇太女”已有月餘。
雖然“皇太女”與自己並不親密,但沒有“皇太女”,她蘇明卿也不可能得到太上皇夫的青睞及拉攏。
炎國隻有女子才能為帝的傳統,讓被愛情衝昏頭腦的先帝竟冒天下之大不韙撒下彌天大謊,將她與葉逸的男孩充做女兒,立為皇太女。
而今這謊言隨著皇太女年紀越來越大,男性特征越來越明顯,麵臨極大被戳破的風險。
這個秘密隻有少數人知道,當年她的師父卓青恰好也是知情者之一。
卓青曾半開玩笑,向太上皇夫進言:“南疆有奇人能煉製奇藥,令男變女。等微臣尋訪到那奇人,屆時便可為陛下便解了這隱憂,太女殿下從此名正言順。”
那時卓青不過是看到太上皇夫因先帝自作主張煩悶而故意戲謔之言,沒想到太上皇夫竟然當真。
雖然男變女一說確屬無稽之談,但隻要太上皇夫一日還抱著這種希翼,那蘇明卿自然要唱念做打,把這場騙局儘量延長下去。
隻要等到她真正坐穩皇都,將兵權全都控製於掌心,那時,管他什麼太上皇夫,又管什麼皇太女,她蘇明卿根本不在乎後世聲名,一個不高興連天都給它翻了又如何。</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