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起年前幾天在溫室門口林修逸臨走時折下送他的那枝鬱金香與約定。
“林修逸,那些扁螢要會飛了。”
夜間的溫室常開著暖色調的燈,掀開孵化箱的蓋子那些扁螢就會騰空而起,帶著生物特有的潮濕與翅膀微涼的震動。
屏幕裡的人停頓了一瞬,快得無人發現。
林修逸又像是聽到了什麼動靜。
他將白玉龍佩重新掛回腰間,辭彆府上往瑤洲趕,這條路他已走過一遍,這次再走顯得輕車熟路。
林宅的溫室總像是不染凡塵的淨土,照料花圃的保姆指著溫室裡側一個被高大植物完全遮蓋的小小的凳子說,少爺幼時常常帶著夫人留下的視頻在這裡一坐就是半天。
易洪宇找出了固態硬盤裡的視頻,看到了林修逸的母親,視頻裡訴說著自己的愛意與不舍。
在林修逸身上又想起了幼時的自己。
因著易蓮聽信些虛無縹緲的話,易洪宇自幼也是孤身一人,他時常守著電話坐到半夜,等到易蓮醒來從那頭講述自己有多麼愛他,怎麼用生命去換得他的誕生的話。他從她的話裡得到一個信息——易蓮愛他甚至超越了愛她自己。
曾經易洪宇一度也信以為真,偶爾寄來的小玩意兒寄托著相思,也讓他感受到了這份愛的真實,守著這些小東西,他在腦海裡構建出了一個完美的母親——因為一些迫不得已的原因必須與自己分離,但是像自己一樣時時刻刻思念著孩子的母親。
後來他在網絡上搜索母親通話時無意透露出的商店地址,購買了前往母親所在地的單行票,獨身啟程開始了這趟行程。
一路順利,飛機轉火車轉大巴,他時刻警惕著外界可能存在的不懷好意。易洪宇在腦海裡幻想了無數遍母子重逢的場景,想到幾乎要落下眼淚,他甚至想到了如何安慰因為見到他而欣喜不已的那個幻想中的母親。
敲開房門。
房子裡除了易蓮還有其他人。
那是一個年輕的男人。易蓮對他的到來表現出了驚訝,隨即坦然地向他介紹這是他的男朋友,接著在年幼的他麵前對那個男人訴說著自己對他們這段感情有多麼認真,說易洪宇和那個男人是她在這個世界上最重要的人。
他們談情說愛,易蓮並沒有向那個男人隱瞞他的存在,甚至開玩笑讓易洪宇稱呼他為父親。
易洪宇不知道該做出什麼反應,這和他預想的場景完全不一樣,他沉默著。
在晚間他們一同吃飯,兩人當著他的麵喝了不少酒,易洪宇沒有見識到母親的溫柔和善,隻看到了耍著酒瘋一遍遍重複著帶有目的性話語的女人,而目的隻是為了讓對方因此更為珍惜她愛她。
男人表示不介意他的存在,也願意將他當成親兒子看待,承諾會照顧好她,永遠愛她。
易洪宇當晚離開了易蓮的住所。
他在夜風裡反複地想,易蓮的確愛自己,否則怎會把生父給她的撫養費分給自己,可同時他又意識到,比起愛他,易蓮更愛的人是她自己。
幼年的易洪宇感到心碎,一切都是他的一廂情願。
他回到和保姆共同居住了十年多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