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妙的是,她誰都不打怵,在這個家裡,齊珊珊都被她壓了一頭。
他這人心思敏捷,齊珊珊說的那些事兒,他怎麼會不懂,隻是裝糊塗罷了。
至於長相,那就更不用說了,是糅合了他和沈玉梅的優點長的,彆說外人了,有時候他回家一看,都覺得可真是太漂亮了。
他還跟護士培訓班的老師打聽了,說佟珍珠在學校表現的也挺好。
總之一句話,他滿意極了。
佟貴民覺得,他這個大女兒,可不是一般人家能娶的,就算是嫁到市長家裡也完全可以。
豈是一個小小的冶金局乾部能肖想的??
他耐心的解釋,“珍珠找對象還不急,我留意著就行了,趙區長家的老三,聽說也沒找對象呢。”
他話隻說了一半,齊珊珊就聽懂了,佟貴民這是想把佟珍珠介紹給區長的兒子。
她這心裡就更酸了,不過,自從她父親從副區長的位置上退休了,她在家的地位大不如從前了,她不敢出言諷刺,隻能漫不經心的說,“那也挺好的。”
佟貴民捏了一下她的臉蛋,說,“這事兒你甭管了。”
第二天,佟珍珠吃了早飯,預備先去棗花胡同打個照麵,然後去杏兒胡同幫著姥爺乾活兒。
沈老爺子最近接了一批不算小的活兒,給一家幼兒園做五個桌子,其他工序還成,就是做成白茬之後,刷漆的活兒不太行,因為他老了,手偶爾會抖,請人又不值當的。
佟珍珠昨天練習了一下,還算可以。
佟貴民卻把她叫住了,說要帶她拜訪朋友。
佟珍珠麵露猶豫,“中午之前能回來吧?”
佟貴民倒是巴不得在趙區長家吃飯呢,但這種可能性不大,他說,“指定回來了。”
司機拉著佟貴民和佟珍珠,沒一會兒就在東城一處四合院門前停下了。
佟珍珠認出來了,這是榴明胡同。
趙區長出了名的不愛應酬,周日果然在家,隻是對他這個局級乾部的到來,有點不冷不熱的,佟貴民也不覺尷尬。
基本都是他在說,趙區長在聽。
佟珍珠有點無聊,從旁邊書架上拿了一本書隨便翻翻。
過了一會兒,趙區長的愛人,衛生局的副局長梅愛華來了,她的態度可比趙區長熱情多了,這是因為多年前,她和佟貴民曾經是夜大同學。
當時班上她的年齡最大,和所有人關係都挺好。
“貴民來了,我這出去辦了點事兒,才回來。”
“這是你閨女啊,也都這麼大了,長得可真漂亮啊。”
佟珍珠笑著喊了一聲梅阿姨。
梅愛華又誇了她幾句,去廂房把自家老三叫來了,趙宏斌本來正在屋裡研究人體解剖學呢,有點不耐煩。
但看到佟珍珠後眼睛都直了。
嗬,這誰家的姑娘,比他們醫院的院花還漂亮呢。
梅愛華瞪了一眼呆頭鵝一樣的兒子,介紹道,“宏斌,這是你佟叔叔家的女兒,叫珍珠,還在上中醫學院的護士培訓班。”
“珍珠,這是我兒子宏斌,他在第二人民醫院工作。”
趙宏斌高中畢業後,梅愛華就安排他直接參加了工作,在醫院行政上,工作很輕鬆,收入還挺高。
他不是學醫的,但說起相關話題,竟然頭頭是道的。
佟珍珠雖然算是專業的,可學的是護士,而且上得是培訓班,重實踐輕理論,到目前為止,學到的理論知識並不算多。
倒是還不如趙宏斌這個外行懂得更多。
估摸著,他應該是看了不少書。
因而,兩個人聊天,多半都是趙宏斌在說,她聽著,時不時給一點反饋,反正總體來說,聊得還算成。
梅愛華在旁邊看著挺高興,她一共有三個孩子,這前頭兩個大的都已經成家立業了。
唯獨她最偏愛的小兒子,讓她不省心。
眼瞅著這都參加工作三年了,今年都二十四了,還沒找到合適的對象。
她這當媽的,四處找人張羅,各路媒人也介紹了不少了,要照她的眼光看,大多數姑娘都挺不錯的。
可他這兒子,每次都是見上一麵就沒下文了。
下班後沒彆的,成天悶在屋子裡看書。
梅愛華真是沒想到,佟貴民竟然有這麼漂亮的女兒,這可真是的,怎麼不早帶著來家裡做客啊。
她和佟貴民老早就認識,自然也能猜出來,佟珍珠應該是他和前妻的女兒,不過這也沒什麼,也不算是啥丟人的。
瞧瞧老三那勁兒,可真能聊,一邊說話,一邊還挺殷勤的給人家姑娘拿水果,還給續了茶水。
梅愛華再偷偷觀察佟珍珠,更是越瞅越喜歡,這姑娘生得可真是好,白嫩嫩的小臉蛋,水汪汪的大眼睛,唇紅齒白的,彆說小夥子了,她都愛看。
這麼漂亮的姑娘,打扮得卻一點都不招搖,身上的裙子看著有些舊了,款式也不時興了,沙發把手上放著她的布包。
是那種用碎布剪成三角形,一點點拚起來的,倒也不難看,可這種包,現在哪還有人用啊,都是節儉的家庭婦女才會使。
愛美的姑娘,哪有背這個的呀,都是去東單或者王府井去買上海產的皮包。
不少工人都去買呢。
看來,這前頭的閨女,還是受到了薄待。
趙區長態度比剛才熱情了不少,佟貴民和趙區長兩口子聊天,聊得那叫一個熱鬨,直到佟珍珠第二次給他使眼色,他才笑著告辭了。
“趙區長,梅姐,我就是帶孩子來串串門,這就走了。”
梅愛華說,“貴民,急什麼,中午留下吃飯吧,今兒有新鮮的魚蝦!”
佟貴民是很想留下來的,無奈佟珍珠扯了扯他的袖子,他笑著說,“不了吧,太打擾了。”
梅愛華倒是沒有再堅持,她讓趙宏斌去廚房拿了一隻塑料桶,裡麵有一條挺肥的鯉魚和一些蝦,說,“這東西就得趕緊吃,放不住。”
佟貴民隔一段時間就來趙區長家,每次自然都不空手,帶的東西都不算貴重,但都是實用的,這次來帶的是五斤一小包的大米。
這還是他第一次收到回禮呢。
他高興的接過來了。
臨上車,趙宏斌跑過來,特意跟佟珍珠說,“剛才忘了說了,我在第二醫院院辦上班,你要有什麼事兒,可以去找我!”
佟珍珠隨口答應了一聲。
車子拐出胡同,繞過一條街,在王府井前麵停下了。
佟貴民說,“珍珠,爸爸工作太忙了,也沒空陪你,走,咱們去逛逛,看上什麼就買什麼。”
渣爹的羊毛,不薅白不薅。
周末,商場裡很熱鬨,佟珍珠先去了鐘表櫃台,挑了一隻手表。
價格不太貴,但也不便宜,六十七塊。
佟貴民痛快付了錢,佟珍珠直接把手表戴上了。
她早就想買一隻手表了,手裡也有錢,隻是一下子花掉幾十塊,她有點不舍得。
這會兒時間不早了,都十一點了,佟珍珠生怕乾不完刷漆的活兒,說,“爸,我沒有彆的想買的了,我從這兒直接去杏兒胡同了,有一趟公交車可以直接到。”
佟貴民卻說,“來都來了,怎麼能隻買個手表啊,走,去服裝櫃台看看。”
也成吧。
佟珍珠就跟著他去了,飛快地挑了一條杏黃色的裙子,佟貴民還嫌不夠,指著一件月白格子襯衫,問,“這件也不錯吧?”
她點了點頭。
路過箱包櫃台,又買了一隻奶白色的皮包。
因為買東西耽誤了時間,佟珍珠趕到杏兒胡同都十二點多了,沈老爺子還在院子裡吭哧吭哧的鋸木頭呢。
“姥爺,您還沒吃飯了吧?”
老人家擦了把汗,笑嗬嗬的說,“就剩最後一點活了,我尋思乾完再吃。”
佟珍珠舉了舉手裡的小桶,說,“這兒有魚有蝦,我這就做給您吃啊!”
最近她每次都帶著東西,不是雞蛋就是麵條,要麼就是從國營飯店買來的肉包子,看到魚蝦,沈老爺子挺心疼,“珍珠,你那兒買的,這玩意兒挺貴的,下次可彆再買了。”
佟珍珠說,“沒花錢,不是買的。”
這年頭,魚蝦是稀罕物兒,有錢也沒地兒去買,估摸著佟貴民也不咋能吃到,她提出要把魚蝦拿上,他還愣了一下呢。
當時看著渣爹心疼,她還挺高興。
佟珍珠做了個白灼蝦,紅燒了鯉魚,祖孫倆吃了一頓豐盛的午飯,顧不上歇,趕緊的就開始乾活了。
因為怕油漆沾到身上,佟珍珠找了一個舊圍裙,還戴上了套袖和帽子,她刷的特彆認真,先上一層底漆,然後再刷淺褐色的油漆。
眼瞅著天快黑了,活兒也馬上乾完了。
佟珍珠刷完最後一道油漆,把刷子放到桶裡,剛摘下手套,沈玉梅從外麵進來了。
她本來是怒氣衝衝的,但看到一老一小在乾活兒,以及擺成一排的新桌子,隻能憋回去了,瞅了一眼女兒,“珍珠,你這乾什麼呢,瞧弄得這一身埋埋汰汰的。”
佟珍珠說,“我乾什麼,你沒看到啊?”
她摘了帽子和套袖,脫了圍裙,接了一盆水洗手洗臉。
這大熱天的,她被捂了一身汗。
沈玉梅轉身想要走了,忽然看到她手腕上一隻亮晶晶的手表,“喲,買新手表了,你爸給買的?”
佟珍珠點了點頭。
沈玉梅盯著那嶄新的手表,整個胃都在往外冒酸水了,當年她嫁給佟貴民,佟家倒也給了三轉一響,可手表是最便宜的,也就二十幾塊錢的。
佟珍珠這個,看樣子還挺貴的。
她原來那隻二十幾的手表,現在也沒了,被佟貴上偷去還賭債了。
她是紡織廠的老工人了,每個月能有六十多,買一塊手表不算太難,可這一大家子人呢,吃的喝的用的,費錢著呢。
也就一直沒買。
“這陳世美總算有點良心了,還買了什麼?”
佟珍珠有些不耐煩,“沒有了。”
沈老爺子此時把工具都收好了,皺著眉頭問,“玉梅,你乾什麼來了?”
沈玉梅連忙笑著說,“我這不是擔心珍珠嗎,往常她都是早早家裡了,我特意跟人換了班,等了溜溜一天也沒見著人。”
“這不實在納悶,過來瞧瞧。”
以往,佟珍珠都是先去棗花胡同打個照麵,然後再來姥爺家,今天這不是急嗎,乾脆直接來了。
沈老爺子沒說話,一瘸一拐的去生爐子。
佟珍珠搶著過去了,說,“姥爺,您歇會兒,我來做飯,今兒咱就煮麵吃,成吧?”
沈老爺子說,“怎麼都行。”
爐子生好了,水燒開了,佟珍珠煮了麵條,還荷包了兩個雞蛋。
老爺子在花盆裡栽的小蔥長得挺好,她拔了一棵切成蔥花,臨出鍋撒上了。
沈玉梅也還沒吃飯呢,看到這麵條咽了咽口水,可閨女隻端來了兩碗,沒她的。
這心裡又不痛快了。
她看到佟珍珠放在桌子上的布包鼓鼓囊囊的,早就想問了,“珍珠,這裡頭又是什麼好東西啊?”
佟珍珠說,“不是什麼好東西。”
沈玉梅不信,撈在手裡看了看,這就看到了裡頭嶄新的小皮包和兩件新衣服。
不用說,這指定也是那陳世美買的。
沈玉梅瞪了閨女一眼,“這怎麼回事兒,哪來的,彆告訴我你自個兒買的!”
佟珍珠特看不上她這樣,“媽,您這是乾什麼,審我呀,我爸給我買點東西不是應該的呀?”
“您不也常說,他欠我的嗎?”
沈玉梅說,“對,他不但欠你的,也欠我的!你彆以為,他給你點東西,你就覺得他是好人了,他壞著呢,你可得小心。”
“彆把你賣了,你還幫他數錢呢。”
沈老爺子聽不下去了,喝道,“玉梅,你這是又犯了什麼擰了,珍珠是你親閨女,你就不能盼著她點好?”
“沒事兒你趕緊走吧。”
當著女兒的麵挨訓了,沈玉梅心裡更不痛快,她一把撈起那皮包,“我的包都壞了半年了,這個給我使吧!”
“讓你爸再給你買一個。”
佟珍珠劈手搶過來了,“媽,您一個月掙六十五,還沒算加班費和獎金,您連個皮包都買不起啊?”
“您的錢,都花哪兒了?”
說起這事兒,沈玉梅也委屈,能花哪兒啊,佟貴山是個不靠譜的,發了工資幾天就沒了,她的錢都貼到家裡了呀。
她忍不住嗚嗚的哭了起來。
上輩子,雖然明知道親媽又蠢又壞,專門吸血她這個親閨女,可隻要沈玉梅一哭,佟珍珠還是覺得她媽挺可憐的。
想要什麼就給了。
當然了,也是因為她那時候嫁給了趙建林,手裡特彆寬綽。
但現如今她可不慣這臭毛病,對著親媽的哭聲無動於衷,拿起筷子又開始吃麵,一碗麵吃完了,沈玉梅還抽抽搭搭的哭。
沈老爺子歎了口氣,“珍珠,不早了,你趕緊的走吧。”
佟珍珠都走出門檻了,卻又回頭,對著沈玉梅說,“媽,您要是總覺得手頭緊,我給您出個主意,每個月發了工資,先交給姥爺二十塊。”
回到輕工局家屬院,已經晚上八點多了,佟貴民不在家,不知道乾什麼去了,齊珊珊還是沒搭理她。
倒是佟珍琳問,“姐姐,你怎麼才回來啊,吃飯沒?”
齊珊珊陰陽怪氣的說,“指定吃了,人家還吃了魚蝦呢。”
要不說有些事兒特彆巧呢,今天下午她去東單買鞋,恰巧碰上了住在榴明胡同的表姐,倆人聊了幾句家常。
她表姐忽然說,“我今兒還看到妹夫了,領著一個挺漂亮的姑娘去了趙區長。?”
”那就是他前頭的閨女?“
齊珊珊不高興的點了點頭。
她表姐卻又說,“妹夫這人可真成,去區長家做客,人家還送他一桶魚蝦呢。”
“這現在想買個魚吃,可真難,有錢都花不出去!”
齊珊珊當時就愣住了,中午佟貴民回來的挺晚,說是在外頭吃過了,壓根兒沒提這事兒。
佟珍珠開心的笑了,“對啊,沒錯,這密雲水庫的魚蝦是挺好,都可真鮮!”
說完,轉身走了。
一般來說,西廂房都會有些西曬,佟珍珠住的這件屋子也不例外,她一走進屋,就把前後的窗戶都開到最大。
涼爽的穿堂風立即吹進來了。
佟珍珠坐在椅子上歇了一會兒,拿起臉盆出去了。
此刻天早已黑透了,院子裡沒有燈,銀杏樹和柿子樹在夜風中舒展著枝葉,樹影晃動,不知為何讓她想起了黑白的電影片。
她此刻心情很好。
佟珍珠把新買的兩件衣服洗了,晾到了架子上。
第二天她早早就醒了,先把外頭的衣服收進來了。
不知為何,她看著昨天匆忙挑選的裙子,越看越覺得有一種熟悉感。
佟珍珠打開皮箱,拿出那件許運昌送給她的裙子,然後就笑了。
這兩條裙子,除了顏色不太一樣,以及細節略有不同,總體相似度是很高的。
也不知道許運昌收到她的信和包裹沒有。
算算日子,都差不多二十天了,按理應該到了。
作者有話說:
因為周六上夾子,15號和16號都隻有一更哈,零點更新,晚上九點的更新就沒有了。多謝大家支持,本章有紅包。